金穗眉心一跳,顧曦鈞差點耽誤姚長雍的性命,姚府的人沒幾個不對他恨得咬牙切齒的,看姚真真笑得賊兮兮的,定是顧曦鈞出了什麼問題,從善如流地問道:“顧大夫爲我治了幾年的病,我當然記得。顧大夫怎麼了?”
姚真真特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看了金穗和張婉一眼,說道:“數年前,雪羚侯夫人待字閨中,不慎落水,顧大夫初入太醫院,英俊瀟灑,爲其主治大夫。雪羚侯夫人爲逼顧大夫就犯,謊稱委身於顧大夫,嘿嘿,顧大夫從此躲出伯京。”
她故意停頓在這裡,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盅飲了口茶。
張婉興奮得雙眼發光,猶如貓見了老鼠,忙忙地拽着她的袖角:“顧大夫那年初來錦官城,我聽我們家太太提過兩句,可是,我聽到的版本和你說的不一樣哎!”
姚真真看了眼偏頭豎起耳朵的金穗,奇怪地問道:“你聽到的是什麼版本?”
“圈子裡傳的是,顧大夫隔着簾子望聞問切,對雪羚侯夫人一見鍾情,顧大夫便說看了雪羚侯夫人的身子,男女授受不親嘛,要對雪羚侯夫人負責。世事難料,雪羚侯夫人已經定親,顧大夫傷心離開伯京……”張婉邊說邊嘆氣,似在爲顧曦鈞的癡心和這個悽美的悲劇故事惋惜。
金穗扶額,顧大夫在兗州那會兒瞧着是在躲人,惹到了惹不起的人,加上在去馬兒莊的路上看過的那份報紙,她覺得姚真真的話可信度高一些。可見。謠言果然不可信,顛倒黑白啊這是。
姚真真挑了挑眉,遲疑道:“不是吧,顧大夫性子古怪了些。但是也不至於故意毀損夫人姑娘的名譽吧?”
張婉卻堅持說,這不是毀壞名譽,因爲顧曦鈞當時不知雪羚侯夫人已經定親,末了,問道:“我記得姚姑娘一提起顧大夫便咬牙切齒,今天怎麼還維護起他來了?”
姚真真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一碼事歸一碼事。”頓了頓,道:“數年前的舊聞查無可查,不好追究誰是誰非,我這裡卻有新聞。開春時。雪羚侯去世了!”
最後一句話,她一字一句。
張婉吃驚地瞪大眼,眼中閃爍着疑問,似乎在問,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金穗老神在在,姚真真“咦”了一聲:“黃姑娘難道早曉得了?”
“嗯……”金穗正要如實答,轉眼看見張婉好奇地望過來,連忙轉了口,道,“我是在一張不起眼的小報上看見的。雪羚侯去世,沒有後嗣,爵位收歸皇家,雪羚侯老夫人和雪羚侯夫人還享着侯爵夫人和誥命夫人的尊榮。”前提是,她們不改嫁,不給死去的丈夫戴綠帽。
姚真真故作不滿道:“黃姑娘曉得,怎麼不告訴我?”她可是很樂意看到顧曦鈞吃癟的。
金穗白她一眼,她對顧曦鈞幸災樂禍不起來,口中卻道:“我在報上看見的。以爲二姑娘曉得呢。”
姚真真也不是真的怨責。興沖沖道:“呵呵,既然黃姑娘和張姑娘都曉得了顧大夫的事情。我這裡有個最新消息,雪羚侯夫人如今不叫雪羚侯夫人了,只稱呼做雪羚夫人!”
金穗和張婉一呆。張婉忙問:“爲什麼?”
“因爲啊,雪羚侯夫人爲雪羚侯守孝兩月後,說出門散心,一路遊山玩水,端午在錢塘江看賽龍舟,偶遇顧大夫,兩人有些……呃,不好聽的閒話傳出來,雪羚侯老夫人一氣之下把雪羚侯夫人休了!雪羚侯夫人便以雪羚夫人的名義周遊。”姚真真滿意地看見面前二人的臉隨着她的話從震驚變爲僵硬。
金穗因爲席氏的事情,對這種事比較敏感,她驚了片刻,小心地問:“雪羚侯……雪羚夫人這樣沒關係麼?”
姚真真斜過眼,瞬間明白金穗所想,含笑的話中帶着一種認真和莫名的暗示及羨慕:“雪羚夫人是寡婦,沒有子女,原是時親王府庶出的女兒,她那一輩裡就三個姑娘,從小捧在手掌心疼寵,身份只比宮裡的公主帝姬差點。便是名聲再不堪,誰也不敢拿她怎麼樣,咱們說起這事,不也是當做風流韻事麼?”
姚真真的話再次刷新了金穗對這個世界的感官。
張婉大呼小叫地和姚真真熱烈討論,因周圍有丫鬟婆子們走動,她們不敢說太大聲,嗡嗡嗡,跟蚊子似的說悄悄話。
金穗有些恍神,邊讚歎雪羚夫人有勇氣,邊尋思着自己怎麼活得這麼小心翼翼呢?似乎她很少主動去爭取什麼,就是這麼隨波逐流。轉而又一想,她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便被席氏沉塘浸豬籠嚇住了。
也許,她能找到與自己心心相惜的人,然後爭取一把?
剛這麼想的時候,腦海裡浮出姚長雍淡若清風的笑臉,她嚇了一跳,止不住嘆口氣。
姚真真推了推她,眨着明亮的眼,問道:“黃姑娘怎麼走神了?”
金穗回神,耳朵尖發紅,胸膛裡熱熱的,心虛道:“沒什麼,就是覺得雪羚夫人,有些……奔放,嗯,大概可以這麼形容吧。”
姚真真和張婉掩脣笑:“奔放這個詞用在雪羚夫人身上恰恰好!”
金穗微囧,想了想,道:“在兗州時,顧大夫爲我治病,嘴巴刻薄,我那時候跟老天爺祈禱,顧大夫將來總能碰到治他的人……沒想到這麼快便出現了,想來真是烏鴉嘴,一語中的。”
張婉呆了呆,繼而不顧形象地大笑,姚真真笑得花枝亂顫:“黃姑娘不是有念力的本事,便是有預言的本事。這句祈禱,可是說到我心坎上了。”她別有意味地笑了笑,在“我”字上稍稍停頓了下。
金穗更囧,這種話留在心裡發黴便罷,幹嘛嘴快說出來啊?
三人笑鬧一陣,吃過晌午飯,張婉先行回府,她這些日子跟着張太太學管家,因定親早,嫁妝早早準備起來,倒是不用急。
姚真真窩在金穗書房的沙發上,沙發上鋪了涼涼的竹墊子,清新而涼爽,減少幾份燥熱,她嘀咕了會兒金穗起的這個名字怪異,還是習慣叫“軟榻”,抱着軟枕打個盹,起來後和金穗說道:“後天我們府上‘長’字輩和‘一字’輩的小輩們隨老太太去後山避暑,在山上過個夜。老太太交代我一定把話帶給黃姑娘,邀請黃姑娘同去。黃姑娘,去麼?”
姚府有個後山,就在城外,因在北面,從方位上是在姚府後面,所以別名後山。金穗曾經去過兩回,一回是春獵,一回是避暑。
姚真真問得小心翼翼,金穗瞥她兩眼,有些不忍心,姚瑩瑩和姚真真是姚老太太的掌上明珠,這對姐妹花從來是天之驕女,除了姚府長輩,何嘗面對外人這麼小心翼翼的時候?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眼眶裡忽然發酸,微微眨眼後,心中嘆口氣,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抿抿脣角,說道:“也好,我正覺得城裡煩悶,去山上換換空氣,清清肺。”
姚真真陡然鬆口氣,握紈扇的手不經意地在素帕子上擦了擦汗水,她真怕金穗不答應,要費好一番口舌呢。
金穗無奈,看來,這門親事還有人是懷着祝福的心情。心中的鬱悶忽然一掃而空。
姚真真興奮,因揣了姚大太太那樁心事,屁股坐不住,再沒心思聊天,匆匆告辭回府找姚老太太告狀去了。
金穗和黃老爹提起避暑之事,黃老爹慈愛地望着她:“穗孃兒,如果你想決定自己的未來,爺爺不會阻攔的。若不成,你總還有爺爺。”
金穗胸中涌起一股暖流,因不好直接說出口,只無聲地道了聲謝謝,又不經意道:“爺爺這些天很忙麼?”這麼一說,金穗細細觀察黃老爹的臉色,猛然覺察出黃老爹心事重重,且不止是今天。
黃老爹看看屋內只有他們祖孫兩人吃飯,略講了講藏寶賭坊之事,末了,他不由地叮囑道:“穗孃兒,藏寶賭坊連姚府都查不出來底細,說明朝中有勢力包庇。你可還記得在珠黎縣府,你曾看見過的那位賭坊老闆戴了個綠紋墨玉扳指?”
金穗看出黃老爹的憂心,回想很久,才從記憶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當年不經意的一瞥,回答道:“爺爺,我記得。”
“你記得就好,以後離戴這種扳指的人遠一些,千萬別招惹。”
“……”金穗不知黃老爹在擔心什麼,騰起一股不安,輕輕應了聲,“好的,我記住了。”
黃老爹鬆口氣,點了點頭,解釋道:“他們是黑色地帶的人。”
金穗“哦”了一聲,越發莫名其妙。
轉過天,便是去後山避暑的日子,金穗一大早來到姚府,給姚老太太請安,姚老太太笑呵呵地讓她和姚真真陪吃朝食,然後登上寬敞的馬車。
金穗透過半透明的月菱紗簾子,看見前面姚長雍兄弟四個高矮有序的騎在高頭大馬上,引來街邊的婦人女孩駐足,閃爍的目光在青年少年們身上流連。
ps:
這一章旨在交代顧曦鈞的結局,順便給女主角加加油。劇情預告,後山避暑,加上第三次“姚黃”出遊,之後會有個大轉折。藏寶賭坊是條隱線,這個伏筆鋪得比較長。我計劃有四卷,第三卷200章,現在看進度200章不夠,我儘量給弄緊湊點。第四卷就會比較短,家鬥什麼的不打算寫了,讓金穗保持溫馨的節奏。這個文橫跨三年,實在捉急。我有時候卡文會焦慮,從頭追到尾的親們是真正有勇氣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