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正等着呢,忙道:“我隨時得空。”
錦屏笑着閒聊兩句回鏡明院回話。
姚真真不樂意地嘟嘴道:“四叔到底是黃姑娘的四叔,還是我的四叔啊?每次怎麼求都不肯帶我。”
金穗勸道:“我以後是要做買賣的,不出去走走怎麼行?你要出門,老太太可不答應。”
姚真真想起金穗身世,頓時不說話了。到底按捺不住,待金穗回府收拾行李,她去找了姚老太太軟語溫言地相求,奈何老太太一直跟她打太極,軟硬不吃。
她又去找姚長雍,姚長雍一味地溫柔帶笑,只說:“等你再大些,想去哪裡去哪裡。”
姚真真不服氣,姚長雍許了諾跟沒許有不一樣麼?
錦屏便拉了姚真真,背了姚長雍道:“二姑娘湊什麼熱鬧?黃姑娘在外行走做個男子打扮,二姑娘什麼時候能走路像個男子了,四爺和老太太纔會放心二姑娘出門。”
這話一說,姚真真不服氣都不行,金穗走路那瀟灑邁大步的姿勢,她只有羨慕的份兒,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學金穗步伐反而不倫不類的,猶如邯鄲學步。
她不甘心,小聲嘟囔道:“可黃姑娘再怎麼裝得像男子,終究是個姑娘啊!”
方言罷,她趕忙捂住嘴巴,自悔失言,慌亂地看了眼錦屏,錦屏卻別有深意地望着她,輕飄飄地道了句:“是啊,黃姑娘是個姑娘。”
姚真真驚得呆立在原地,左思右想,暗自猜測,難道黃姑娘喜歡她四叔?不能啊,黃姑娘可從來沒跟她打聽過四叔,就連傳話也是錦屏主動來傳的。
錦屏主動來傳話……
姚真真驀然瞪大眼。看錦屏轉身要走,忙拽了她一把,低聲道:“老太太可不許……”
錦屏笑道:“上回黃姑娘和四爺出門,老太太對黃姑娘千叮嚀萬囑咐,竟把四爺忘在一邊,這回四爺要出門,老太太特意讓琳琅來交待說。路不遠。不如帶上黃姑娘。”
言罷,錦屏四顧無人,朝姚真真行了一禮,稱還有事忙。施施然走開。
姚真真如遭晴天霹靂,顫聲喃喃:“虧得沒叫黃姑娘妹妹,這馬上要做四嬸孃了都……”多年閨友和好姐妹,突然要做她長輩,她一時難以適應。
“姑娘怎麼站在風口上?讓奴婢好找。”秀枝從抄手遊廊上走來,上前行禮。
姚真真忙回神,按下心事,扶上她的手,故作沮喪道:“那樹上的幾隻雀兒吵得我腦仁兒疼。我回去躺躺。”
秀枝當姚真真是爲不能出門遠遊而煩惱。岔了別的話來聊,見姚真真心事重重無心聽,她住了口,一路送姚真真回房。
姚真真在牀上翻滾,越想越心驚。又爲抓住姚長雍的心事和小辮子而得意,她哼一聲,她以爲姚四叔是無所不能的神人,原來也是個凡人,還是個爲得不到姑娘的心而煩惱、絞盡腦汁的凡人。她腦袋埋在被子裡悶悶地笑了,姚四叔費盡心機、耍盡手段卻求而不得,她作爲親侄女,應該添把火,加把柴。
可這柴與火該從何添起呢?
姚真真糾結地蹙緊眉頭。
……
姚長雍這回出行帶的丫鬟還是錦屏。金穗和錦屏閒聊,瞭解到姚長雍隨行伺候的丫鬟通常是錦屏和銀屏替換,銀屏有一手好廚藝,卻沒來,這讓她再次擔負起姚長雍和自己一路的飲食。
錦屏見姚長雍沒掩飾對金穗的心思,她是個貼心的丫鬟,索性每次打尖住宿時把點菜的重任交給金穗,自己只當副手。金穗由此逐漸清楚了姚長雍的部分飲食習慣,在野外住宿時會下意識地按照姚長雍喜歡的菜色來做。
姚長雍對此越來越滿意,金穗已經把他放在心上了。
金穗卻無所覺,姚長雍在她眼裡是老闆,做幾樣老闆喜歡吃的菜既是討好,也是禮儀和尊重。
東泗縣城是個繁華的大城市,離錦官城不是很遠,一行人很快到達,金穗和錦屏在下榻裡的客棧裡收拾行李,姚長雍自去辦事,從第二日起,金穗跟個遊手好閒的人一樣,帶着錦屏在東泗縣裡掃蕩各大酒樓,探查行情。金穗的興致勃勃和鬥志昂揚,讓錦屏眼底浮現淡淡的羨慕。
四五日後,姚長雍的差事辦完,和金穗相約到處溜達。
這一日在一處茶館裡品茶,金穗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不是耽誤姚公子辦正經差事了?東泗縣是個大城市,一次逛不完,下回再來也是一樣的。”
姚長雍脣角淡淡勾起,歡暢地飲了盞茶,說道:“鑫兒不必介懷,做事須得鬆弛有度,出行一趟不易,既來之則安之,正好可以多散散心。”
金穗眼底閃過猶疑,姚長雍知她想什麼,便道:“只要不出梁州,老太太那裡是不管我去什麼地方,待多久的。”
金穗微囧,姚長雍輕易便猜到她在想什麼,她低頭“嗯”了一聲。
一旁伺候的錦屏心裡暗暗着急,兩人到底顧忌着男女大防,且身份有差距,常常冷場,她這個冷眼旁觀的人也忍不住無奈,這時候看見茶館裡有客人在下棋,這是這間茶館的特色,用磁鐵做了一副很大的棋盤,掛在堂下正中類似照壁的地方。小二不管客人蔘不參與下棋,會按照客人進門的順序給客人分發黑白紙牌,黑牌歸爲黑棋一方,白牌歸爲白棋一方,只要出示紙牌就可以走棋。
她忙雙手將白色的紙牌放在茶几中央,請示道:“既然來了茶館,不如四爺和金管事和大家切磋下棋藝?”
姚長雍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金穗本來就是爲這個而來,且最近在鑽研棋譜,不由地手癢,躍躍欲試,姚長雍觀她神色,在“嗯”了一聲後,吩咐錦屏:“喚小二來擺棋。”
錦屏應諾,叫小二上來。
金穗總算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道道,照壁上的棋盤只有坐在大客廳裡的客人才看得見,靜室內的客人有專門的小二伺候,他們會把照壁上的每一步棋擺給客人,以及來回爲客人布棋奔波,這個是要另外收費的——金穗和專門來下棋喝茶的人看到的自是不同,茶館巧立名目收費,不過偏偏有人愛以此來顯擺炫耀自己的尊貴身份,比如說姚長雍之流,這就是大衆的消費心理。
她一直和姚長雍各執黑白棋,還是第一回和他一起執白棋,姚長雍垂首研究棋盤,見金穗沉思,就把布棋人的心思講解給金穗,金穗聽完後恍然大悟,姚長雍又提供幾個走棋的方案,金穗連連點頭,心中暗服。
姚長雍說完後,問道:“黃姑娘有什麼想法?”
金穗一愣,認真尋思一番後,給出了自己的方案。
姚長雍鼓勵地笑道:“你的佈局心思很巧妙,和我的不同,不過卻是殊途同歸,存的都是誘敵深入的算計。”
“我看姚公子的方案比現在下棋的那人巧妙得多,怎麼不出手呢?”金穗奇怪道,現在明顯是白棋落於下風,她和姚長雍研究的這片刻,白棋又走了幾步臭棋,左右支絀,但是姚長雍只說不動,悠閒自在,分明沒有出手的意思。
姚長雍雲淡風輕地笑道:“下棋要尊重對手和隊友,等他難以支撐之時,自會停手的,到那時我們再出手不遲。且,來這裡喝茶的人多是常客,沒人阻攔這人,定是大家都故意讓着的。茶樓裡隱藏的高手多着呢。”
金穗頷首,面有愧色。
半柱香的時間過後,執白棋的人果然不再出手,似甘拜下風。
錦屏跟金穗講打聽來的規矩:“……某一方在半柱香內無人出手,掌櫃的就會判定那一方落敗,畫下殘局放在樓裡供客人觀賞和破局。”
果然,過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後,掌櫃的出面詢問白棋是否有人破局。
其實,這盤棋被那個白棋臭手已經下得快成死局了。
姚長雍伸手請金穗先下,金穗略作籌謀,輕聲對小二說了兩句話,小二趕緊下去布棋,一炷香後,金穗勉力支撐,但是卻沒有力挽狂瀾之力,她無奈地丟下棋子,說道:“姚公子,你來吧。”
姚長雍雙眸含笑,摁下一顆白子,口中卻道:“黃姑娘的佈局我看出來幾分,倒爲我打開一條思路。”
金穗臉紅,認真聽姚長雍講佈局,不斷點頭,拼殺小半個時辰,姚長雍摸着下巴,琢磨一瞬,撂下棋子對小二道:“和局。”
金穗點着棋盤,笑道:“執黑棋的那人功力和姚公子不相上下啊!”
姚長雍被金穗打趣,沒有絲毫不樂意,反而笑着承認:“虧了黃姑娘先布的几子,否則這盤棋我是下不過黑子的。”
”呵呵,僥倖而已,其實我沒想到我下的那幾步棋還能有這樣的妙用。看來姚公子是棋逢對手7。”金穗見他承認得痛快,笑容越發明媚,先前執黑子的對付那個白棋臭手沒有用全力,輕易讓他們看出佈局,後來與姚長雍的那一盤廝殺方顯對方深厚的功力。姚長雍眸一黯,他不信金穗沒看出來,執黑子的那人明顯是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