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7 10:00:34 字數:2244
金穗心下嘆息,果然人不可貌相。之前只覺得翠眉人機靈,心思玲瓏,但口舌上不夠伶俐,原來不是不夠伶俐,而是在那一羣人面前,階級對立,根本沒有她發揮的餘地。遇上她這個“啞巴”,翠眉比花大娘還能說得頭頭是道。
金穗看着她眨了一下眼,沒有責怪,也沒有認同。
翠眉無奈,聽到有人聲由遠及近,忙說:“今兒的是我逾越了,說了越矩的話,姑娘別往心裡去。”她指的是說那句幫金穗一把的事兒。
話說到這份兒上,翠眉再無話可說,關了帳子,站起來去門外迎客,原來又是一羣媳婦、奶奶們吃過席要過來瞧金穗。這些人多是雙廟村的,鄰村的人比較少,因着身份輩分高或是與黃家交好,便被黃老爹留了飯。
翠眉想攔着,免得她們打擾金穗休息,卻又不敢,上午她不過說了一句,遭了花大娘那麼一頓編排,心裡早不自在,只好迎她們進了屋。
小全媳婦從竈下過來,說道:“翠眉姑娘,竈房裡離不開人看火,我又捨不得親近五奶奶的機會,你幫我去看着火可好?”
翠眉爲難地看了一眼屋裡,她想躲開大家異樣的目光,但她更擔心金穗。並且黃老爹之前就交代她:“莫讓姑娘聽了外面的閒言碎語,也莫擾了姑娘歇息。”
攆花大娘那撥人時已是不得已得罪了人,這種事做一回就夠讓人氣悶了。
小全媳婦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忙扶了前面的秦五奶奶打簾子進屋。
金穗一看形勢,乾脆裝作熟睡,來個眼不見爲淨。那些人異樣的目光她自己都受不了,或憐憫,或輕蔑,或鄙夷,每一種目光都像針一樣紮在她身上。
她是病人,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不得勁,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時候。
秦五奶奶見金穗睡着了,屋子裡一個能說得上話的黃家人都沒有,就連那奴婢都被小全媳婦打發走了,渾濁的目光閃了閃,說:“我聽王家村兒的王老婆子說,黃姑娘臉色紅潤就要好了,咋姑娘的臉還是白的?是我眼花了嗎?”
小全媳婦知道秦五奶奶動了怒氣,別人還可,可這秦五奶奶是村長的老子娘,她忙說:“五奶奶的眼睛好使,您記得那王老太太都是七十多歲的人啦?錯了眼神兒的也有!”
“你說的對,那老婆子越老越神神叨叨的,成天兒不知鼓搗什麼玩意兒。我說,我們村兒的媳婦們可莫受了她蠱惑!”秦五奶奶微瞪眼,掃過一衆年輕媳婦們。
大家紛紛附和,這五奶奶和王老太因爲一樁親事不對付,早傳了十里八村兒遠了。
秦五奶奶看了一眼金穗,在她枕頭邊上放了一包舊帕子包着的東西,咂咂乾癟的嘴,轉身就往外走:“那老婆子有句話說得對,黃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既然黃姑娘睡着了,我們也莫擾了她,且去前面坐坐,莫給主人家添麻煩。”
“正是五奶奶說的這個理兒!”小全媳婦輕笑着請他們出去。
秦五奶奶走後,緊接着又有幾波本村鄰村的婦人趕遠路來放掛鞭炮,順便瞧瞧金穗,送個雞蛋什麼的。
金穗聽其中的意思,竟是這些村裡的孩童都做過黃秀才的學生。古代人對老師極爲看重,先生去世,孩子的父母自然要過來祭拜一番,聊表尊師重教的心意。
她默默地想着這些,藉以打發無聊的時光以及那些詭異的窺探。但每來一撥人,她對自己身份的尷尬就認識得更深一份,那些有身份的長輩們自然是撿好聽的說,或者藏着話說,可年輕媳婦們口無遮攔起來能生生氣死人。
當着人前的面說也罷了,她們偏小聲嘀嘀咕咕,自以爲聲音小,卻字字句句入了金穗的耳。
是的,黃秀才去世,黃家只剩下一個不事農桑的老太爺和一個病懨懨隨時能斷氣的小女孩。再加上她孃的壞名聲,她們當然能肆無忌憚了。
好在黃秀才的喪禮只辦一回,恐怕以後這些女人就對她敬而遠之了。
這次翠眉變得機靈了,每每走了一撥人,她趕緊收起雞蛋、麪粉等物事,連秦五奶奶放在金穗枕頭邊上的小包裹也收了起來,打開一看,裡面果真是一包銅錢,便對金穗說:“這秦五奶奶嘴上不饒人,心地還是不錯的,就是濤二哥和濤嫂子不成器,平白一副小家子氣。姑娘且歇歇,她們說是來瞧姑娘,可村兒里人習慣了大聲說話。你且忍忍。”
門簾子再次響起,金穗正不耐煩,貓爪撓心地難受,以爲還是那絡繹不絕“瞧病”的婦人們呢,就聽一聲輕輕的“穗孃兒”。
會用這種稱呼叫她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黃老爹。
金穗不知怎麼的,對這個原主的唯一親人有了親切之感,睜眼便見到面色憔悴的黃老爹臉上一喜。
黃老爹罩了一身黑衣,胳膊上綁條白布,黑麻衣下露出的衣服鞋子一角半舊不新。他穩穩地坐在牀邊,雙目慈愛,眼袋青黑,卻無端就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穗孃兒,你醒了,喝了藥,吃了飯,身子是不是舒服多啦?”黃老爹關心地詢問,坐在牀邊,手伸出去想觸觸金穗的額頭,伸到半空卻又縮了回去,幾番猶豫之下,才貼上了她的額頭試試溫度。
“燒退了不少,看來何大夫的藥極有效。穗孃兒,你現在有力氣沒得?”
金穗眨眨眼皮,又垂下眼。
“唉,我怕說了你會傷心,不說的話,你會遺憾一輩子,還要背上不孝的名聲。”黃老爹深深嘆氣,滿面憂愁擔心,眼皮低垂着,還能看到他額上的擡頭紋,“還是告訴你吧。我前兒的救了你,沒能救你爹……”
他的憂愁轉化成哀傷,黝黑的手動了動,輕握成拳,又鬆開,大手上的青筋滾了滾,青色的血管突出枯瘦蠟黃的手臂。
“你爹死了……”黃老爹嘴脣哆嗦,不敢去看金穗的眼睛,只看貼着她下巴的被褥面子,似是不願面對現實,顫抖地說,“好在他死之前還有點兒良心,沒有徹底絕了你的活路。唉,這個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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