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素姨。……對,大姐在這兒呢,什麼事?……啊?!……”
看到九妹惶恐地掛了電話,楊露心裡咯噔一下,沉聲問道:“怎麼了?”
九妹凝重着臉色不安道:“大姐,艾美佳出大事了!”
艾美佳健身中心是百花堂的產業,一直由素姨精心打理,但剛纔素姨打電話過來說,就在一個小時前的中午時分,有一名少女報案稱在健身房更衣室裡被健身教練下藥迷.奸了!素姨本來打算私了把事捂住,但根本就捂不住——這名受害人叫方冰冰,是從內地來香港無線發展,卻一直默默無聞的二線演員,正愁潛不了規、上不了鏡、登不了報、出不了名呢,現在被人強.奸了,趕緊像中了彩一樣,激動滿懷,奔走相告,只差沒把褲子脫下來讓人對着的**拍照了。
“什麼?!”楊露聽了事情經過大吃一驚,失聲叫道,“怎麼會出這種事?!記者上門了嗎?”
四妹平時不插手堂口事務的,此時選擇了沉默。
九妹道:“別說是記者,就連條子都已經在現場了!素姨說條子在方冰冰的水杯裡發現了殘留的海樂神粉末,決定要暫時查封艾美佳!”
“糟了!”楊露一顆心再次跌到了谷底。
……
清風習習圓月夜,燈籠盞盞元宵節。
夜色下,分域街上大小商鋪前都是大紅燈籠高高掛,洋溢着中華傳統節日喜慶的氣氛,熱鬧的街道上,車流緩慢,人羣簇簇,有遊客、市民,有情侶、好友,有華人、外賓,有老人、孩童,或提着燈籠嬉戲玩耍,或駐足擡眼欣賞煙花,空氣中瀰漫着各色湯圓的香味和煙花的火藥味。
掛着繁體字“今日停業”告示牌的消閒廊酒吧外也充滿了火藥味——大批酒吧常客被入口處的一羣保安拒之門外,心情不爽、毒癮發作、一言不合下,有些客人跟保安推推搡搡起來。
“我叉!我叉!我叉你老母!滾開!爲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沒看到告示牌嗎?今天酒吧打烊,不接客!”
“放你媽的雞屎爛黃屁!不接客?他們怎麼進去了?他,他,還有他們幾個!”
“你丫的知道他們是誰不?老實告訴你,那是我們新義安的龍頭大哥,向爺,鬼添哥,還有明哥、強哥!”
“……”
酒吧內已是人山人海,其中95%都是新義安灣仔的弟兄,其餘的都是龍頭大哥向華強派來的先頭部隊。二樓欄杆後面擠滿了黑壓壓的人頭,只有正北面的那條欄杆空無一人,只擺放了一張紅木太師椅——這是給向華強留的專座。
一樓舞池中央已經被清出了一塊六米見方的空地,四周拉起了隔離帶;酒吧吧檯處,幾十個黃毛、刺青簇擁在一起,紛紛遞過手裡的鈔票,兩名叼着香菸的赤膊弟兄拿筆記着帳:“張大嘴,3000塊買雞哥勝;二聾子,5000塊買雞哥勝;短腿,3000塊賭5分鐘內韓龍被KO;爛皮陳,1000塊買雞哥勝;三眼,50000塊買韓龍勝,日哦,三眼你燒錢啊……”
“向爺來了!”
“快看,是向爺!”
“哎呀,真的是向爺!”
人羣一陣騷動間,向華強一身淡灰色休閒服,氣定神閒地步入酒吧,在肥雞點頭哈腰諂媚笑臉引領下,直接往二樓的樓梯走去,身後鬼添、黃金強、黃錫明以及兩名墨鏡黑衣作保鏢打扮的魁梧男子魚貫隨後。
受向華強超強氣場震懾,酒吧內的嘈雜聲漸漸平息下來,數百道充滿虔誠和膜拜的目光直刷刷地射向二樓欄杆後安坐太師椅的向華強身上——那是新義安隻手遮天的龍頭大哥,是香港受萬人景仰、睥睨天下的社團老大,是當今江湖身居權力顛峰的黑幫教父!
三分鐘後,酒吧入口處又是一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人羣自動分到兩側讓出一條通道來,大家都意識到今晚的正角韓龍出場了!
果然,衆目睽睽下,韓龍單槍匹馬,昂首挺胸、虎目威嚴地邁入酒吧,一身黑色風衣敞開隨意擺拂,頗具凜凜威風。
“龍哥!加油!”全場四五百號人,竟然就三眼一人毫無顧忌、忠心耿耿地爲韓龍鼓勁,勢單力薄的吶喊在酒吧內顯得格外刺耳,甚至引來了肥雞手下的鬨笑。
面對如此窘境,韓龍臉上沒有露出絲毫憤怒和淒涼之色,他能深刻體會到弟兄們的苦衷——現在灣仔是肥雞的天下,弟兄們都得跟着肥雞混飯吃,誰若是在這場實力懸殊的對抗中公然聲援自己的話,那肥雞取勝後,今後那些聲援者肯定沒法繼續在灣仔混下去了!
試想哪個兄弟沒有家小,沒有馬子?大家都是黑道混混,除了砍人敲詐泡馬子,根本就沒有其它一技之長,沒有老大罩,怎麼混江湖?怎麼保命?不混江湖,怎麼養家?怎麼生活?
因此韓龍一點都不責怪弟兄們,坦然闊步走到舞池中央,環視四周,雙手展開一壓,全場頓時鴉雀無聲,足見他離開灣仔三年來,餘威猶在。
“向爺!各位大哥!新義安的各位弟兄!”韓龍朝二樓向華強和四周弟兄們拱手一番,語調沉穩、聲如洪鐘,“今晚我韓龍不自量力,與肥雞爭灣仔揸旗人之位,別無他意,只爲重出江湖,揚名立萬!因此,這場爭館賽是我韓龍的私事,與諸位弟兄沒有任何干系,弟兄們務必袖手旁觀,權當看個熱鬧!”
太師椅上,向華強頗爲欣賞地微微一笑:“恩,有血性,是塊硬骨頭!”
鬼添扼腕嘆息:“可惜是個通緝犯,不然可以好好栽培一番了!”
人羣中,三眼奮力擠到隔離帶前,揮舞着胳膊大聲疾呼道:“龍哥!算我一個!三眼跟你並肩作戰!”
韓龍心頭一暖,卻皺起了眉頭呵斥道:“三眼!胡鬧!”
“我在你身上下重注了!”三眼二話不說,擡腿跨過隔離帶,走到舞池中央便朝二樓欄杆後的向華強躬身拱手,大聲說道,“向爺!這場爭館賽,我和龍哥一起打!輸了我自願退出新義安!”
向華強頓時面露不悅,一旁的鬼添察言觀色,立即怒聲訓斥道:“大膽!新義安豈是你三眼想進就進、想退就退的!”
三眼自知失言,一時語塞,呆立原地眼巴巴地擡頭看着向華強。
黃金強暗罵三眼鹵莽,趕緊擺擺手,皺起眉頭沉聲喝道:“三眼,念你對大哥一番忠義,這事就算了,快退下吧!”
當年三眼跟着韓龍驍勇作戰,衝鋒陷陣,還替韓龍擋了一刀,其忠其義,有目共睹,因此黃金強趁他還沒惹毛龍頭老大,趕緊想護短般地轟他下去,免得事態鬧大。
韓龍也是心下不安,上前要將三眼推搡出去。
哪知三眼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紅着雙眼朝向華強哀求道:“向爺!就讓我幫龍哥打吧,不管是輸是贏……三眼都甘願身受三刀六洞之刑罰!”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就連向華強都是臉色一變,俯過身子深深地看着三眼。
三刀六洞之刑起源於上海小刀會,凡是嚴重觸犯幫規的成員,必須用刀在小腿肚上扎三刀,對穿,三刀下去就是六個洞,稱爲三刀六洞。發展到後來,該刑罰幾乎流行於各幫各派,成爲江湖上最著名、也是最普遍的“家法”!不過一般只有對做了以下犯上、殘殺同門、吃裡爬外等性質惡劣之事的幫衆,幫會纔會對其動此刑罰。
“三眼!你……你何苦如此呢!”韓龍單膝跪地扶住三眼的肩膀,溼着眼眶說道,“你難道對龍哥我這麼沒信心嗎?”
三眼決絕的目光盯着韓龍說道:“龍哥,三年了,我等的就是你回灣仔的這一天!今趟爭館,三眼定當全力以赴,恭迎龍哥重返灣仔!”
“三眼,好兄弟!”韓龍死死地抓住三眼的肩膀,努力忍着,不讓眼眶裡打轉的淚水落下來。
樓梯中段,肥雞冷眼看着舞池中央,陰森問道:“壁虎,多了個三眼,沒問題吧?”
壁虎咯啦咯啦按着手指關節,囂張地擡眼望天道:“再多來幾個三眼又怎樣?”
二樓欄杆後太師椅上,只見向華強右手食指輕輕一勾,鬼添立即俯耳上前,不住地點頭稱是,而後命人拿來了麥克風,伸出手掌拍了拍話筒試了下音質,肅容說道:“各位新義安灣仔區的弟兄們!今天向爺前來觀看韓龍與肥雞爭館,不是來主持比賽當裁判的,而純粹是來湊個熱鬧助個興的,因此,向爺不會偏袒任何一方!不過呢,我看韓龍也確實年紀一大把了,以一挑三,肯定有失精彩,既然三眼強烈要求出戰,那我就替向爺應許了吧!”
“HOHO——啊哈——”
鬼添此話一出,竟有不少人情不自禁地歡呼雀躍起來,不過很快便意識到了不妥,趕緊低調收斂。
三眼卻是肆無忌憚地站起來哈哈大笑——他反正頭上一直頂着“韓龍心腹”的帽子,肥雞從來就沒信任過他,更沒關照過他,因此他全力支持韓龍,一點都沒心理負擔。
而韓龍心裡又是欣喜又是憂愁。欣喜的是,三眼雖然身手一般,但勝在出手勇猛,永不退縮,雖不指望他能幹掉對方一員,但有他助一臂之力,肯定能最大程度地消耗對方實力;而憂愁的是,不管是輸是贏,三眼都將承受三刀六洞之刑,也都將被肥雞唾棄!贏了還好,受刑也值得,自己還能傾力補償他,但要是輸了呢?
三眼這輩子就無依無靠了!而自己也將背上一輩子的內疚自責,直至死去!
“還有,”鬼添持着麥克風繼續說道,“爭館雙方都是咱新義安的弟兄,拳腳無眼,爲了避免出手過重,我建議,上場的弟兄必須戴拳擊手套!”
韓龍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暗道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