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府書房東西兩面各開八面長窗,前臨一池荷塘,後倚假山修竹,此時已是深夜,明月朗朗,月光下荷葉田田,荷花隱去嬌紅顏色,以清淡水墨意態示人,風從水面來,一室清香。
精美的燈具懸在樑柱下,李坤坐在書案後,兩邊四張花櫚木椅上分別坐着門下侍郎韋鉉、衛將軍皇甫繼勳、智囊甘思謀、鷹眼杜?”
韋鉉說了一句:“此事宜早不宜遲。”
李坤點點頭,問皇甫繼勳道:“你轄下八衛有多少是可以信任的?”
皇甫繼勳道:“忠武衛林黑山是東宮、周宣地黨羽。這不消說了。其餘七衛。我心腹親信掌握了四衛。另有三衛模棱兩可。只要我方得勢。那三衛就會立即倒向我這一邊。所以現在起事一定能馬到成功。成王敗寇。自古同理。只要殿下一舉將宮城控制住。挾皇帝以令諸鎮。誰敢不服。而且依先皇遺旨。這皇位本應由殿下來繼承。李堅是僭位。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必然應者雲集。東宮一黨勢必土崩瓦解。”
韋鉉搖頭道:“不要輕敵。林黑山有忠武衛五千人馬。還有藺戟統領地羽林左衛四千兵馬。另外。周宣心腹祁宏將新建地海軍一萬軍士屯在白鷺洲北岸遙相呼應。實力不可小覷啊。”
李坤點頭道:“岳父大人說得是。這也正是本王憂慮地地方。林黑山是奉化軍猛將。祁宏地一萬水軍更是各方鎮調集來地精銳。金陵八衛雖然兵馬雄壯、刀槍精良。但論實戰。應該是遜於這些地方軍地。”
皇甫繼勳不大服氣。他是名將之後。自以爲通曉兵法。但一直衛戌京城。很少親自帶兵在邊關殺敵。李坤倒是清楚地知道皇甫繼勳這一弱點。
李坤又道:“叔父一向對我甚是關愛。我實在不想在他生前與李堅火併。”
甘思謀道:“殿下孝心可嘉。但陛下現罹風疾。神智不清。宮中旨意皆出小周後之口。陛下對王爺寵愛有加。可小周後卻是愛其親子地。據宮中耳目消息。此次太子監國。可以說是小周後矯旨。若不是小周後一直從中作梗。陛下極有可能遵先王遺旨。立殿下爲儲君地。當此非常時期。殿下當斷不斷。必受李堅之害。”
想到既嬌媚又雍容的小周後,李坤心中就騰起熊熊火焰,真是又愛又恨,自去年周宣來京,上林苑發生了那件致幻手帕事件之後,小周後就對他甚是冷淡,如今叔父李煜纏綿病榻,估計活不過今年,叔父一死,他李坤身登大寶之後,就算礙於禮法,不能娶這個美麗妖嬈的叔母娘娘,但偷偷情誰敢說不可以?----
一念及此,李坤就覺心底火燒火燎起來,恨不得立時入主大興宮,在花萼相輝樓強行霸佔小周後,這是李坤自十四歲後就一直有的夢想,當皇帝的初衷就是爲此。
甘思謀望着李坤,繼續道:“----至於王爺所慮的東宮武力,京畿之內不比邊境兩軍對決,只要我們控制了宮城,擒殺對方首腦,那麼就能掌控局勢,奪嫡之戰貴在神速,在於先發制人,試看歷代奪位之戰,勝負只在半日之間。”
李坤見他岳父韋鉉與甘思謀一致認爲要儘早發動宮變,牙關一咬,沉聲問:“諸位以爲何時入宮爲佳?明日乎?”
韋鉉道:“此事不能緩,也不能過急,殿下這兩日應忙於組建尚書省之事,讓東宮造以爲殿下熱衷於尚書令這個百官之長,對我們的防備之心會稍稍鬆懈,然後我方迅雷一擊,讓對手措不及防,故而,兵圍宮城之日,應在六月十八日爲佳。”
李堅掃視書房中四人,右拳一握:“好。就在六月十八日,繼勳你且去好生準備,注意莫要走漏了風聲。”
謀定後,韋鉉與皇甫繼勳一道出皇城景王府回清溪坊,韋鉉宅第在坊東。皇甫繼勳在坊西,韋鉉在府門前與皇甫繼勳拱手作別,在兩名小僮和兩個小婢地隨侍下步入後院。
此時已是亥末時分,十四的月亮高掛中天,清輝朗朗,韋鉉喜好花樹庭園,他的府第自過了垂花儀門,亭臺樓閣,曲池迴廊。真是一步一景,月色下更顯幽美如夢。
走過三曲橋邊的“招鶴亭”,韋鉉聽到前邊圍牆一株紫藤下有人喁喁細語,用的是廣陵方言,一男一女,男子聲音低沉,女子聲音嬌細。
韋鉉眉頭一皺,示意四個僮婢莫要出聲,他獨自邁步近前,只見一堵爬滿紫藤的白牆下。一個身形苗條、縞衣紗裙的妙齡女子正隔着一扇菱形磚窗與牆外的男子在說話,言笑晏晏,說地是廣陵的一些傳說故事。並未涉及私情。
但韋鉉卻是勃然大怒,大喝一聲:“賤人,半夜三更在此作甚?”
那女子惶惶然回過頭來,花容失色,趕緊萬福施禮,強笑道:“老爺回來了,妾因燠熱。就在這園中荷花亭歇涼。”
這女子年約二十三、四。瑤鼻櫻脣,容貌甚美。又且善於修飾,描眉塗脣。不露痕跡,彷彿天然,一支髮釵、一件玉,無不精美。
此女便是廣陵第一富商、現爲朝散郎地汪士璋之女汪琬,是韋鉉的第七房小妾,因年輕貌美,往日頗受嬖愛,但自從汪士璋投入周宣門下,得周宣之力加封爲七品朝散郎之後,韋鉉厭屋及烏,對汪琬也甚是冷淡,此時見汪琬夜深人靜與男子隔牆私語,登時大怒,喝道:“無恥賤人,歇涼歇到牆邊來,是要行那逾牆私通的醜事嗎?”
汪琬趕緊跪下道:“老爺明鑑,妾身只是與牆外同鄉說了幾句話而已,並無私情。”
牆外男子聽到韋鉉地聲音,早已走得聲跡杳杳。
韋鉉冷笑一聲,命小僮去喚來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先到牆那邊搜尋,並不見有閒人,牆那邊是馬廄和下人的住處,。
汪琬跪着一動不敢動,珠淚盈盈。
韋鉉問:“姦夫是誰?”
汪琬道:“妾身並無姦夫。”
韋鉉道:“方纔與你說話的人是誰?”
汪琬遲疑着不敢答話。
韋鉉道:“你不說我就查不出來嗎?來人,去把對院廣陵口音的男僕全部召集來。”
汪琬忙道:“老爺息怒,與賤妾說話的是隨賤妾一道陪嫁過來的馬伕秦拙兒,在此偶遇,就說了幾句家鄉話。”
“秦拙兒?”韋鉉冷笑道:“秦拙兒年輕力壯,與你這賤人正是,說不定早在你到我府裡之前就與他有了私情,鹽商之女果然下賤,竟與馬伕偷情----”咆哮道:“來人,把秦拙兒在庭外亂棍打死。”
不過一刻鐘,一名管事來報,秦拙兒已杖斃。
汪琬嚇得渾身發抖,癱在地上。
韋鉉厭惡地瞥了她一眼,喝命下人將汪琬關在柴房,活活餓死。
汪琬哀聲道:“求老爺看在我爹爹薄面,饒妾身一命。”
韋鉉一聽,更是惱怒,聲音如寒冰砭骨:“那鹽商有薄面嗎?汪士璋以爲攀上了周宣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去年年節竟然只給我送來一些糕點刺繡,他把厚禮都送到翔鸞坊去了,這老賤奴竟敢如此欺我!賤人你別忙着死,等着看,不出五日,你那朝散郎地爹就要跪在我面前向我乞憐----”
抱歉書友們,小道是昨日從蘇州回來地,本來昨天想碼出一章來,但又累又困,就拖到今天了,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