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在白雲觀呆了三天,等靜宜仙子基本痊癒後就請靜宜仙子回都護府,靜宜仙子本想拒絕,但周宣濃眉一挑,頗爲霸道地不容她分說,命林涵蘊和茗風扶着她上了馬車。
靜宜仙子坐在馬車裡,看着車窗外的周宣,心道:“就回府中住幾日也無妨,等宣弟和涵蘊去了金陵,我再回白雲觀。”
觀前小溪上的板橋已經修好,馬車過板橋時,周宣扶着車廂,小心翼翼的樣子。
與靜宜仙子並肩而坐的林涵蘊笑道:“周宣哥哥現在看到橋就怕了?”
周宣笑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靜宜仙子在想着周宣那日是怎麼幫她除去溼衣裳的,那時她昏迷不醒,正因爲昏迷不醒不知當時情形如何才更是思來想去,想着想着,臉就慢慢的紅起來。
周宣先送靜宜仙子回都護府,與岳父林岱閒談了幾句,便與林涵蘊回朱雀坊,坊門有奉化府兵把守。
當晚李燾夫婦來向周宣辭行,說明日便要啓程去宣州岳丈家。
周宣笑道:“李兄現在不擔心令岳將你亂棒打出了?”
李燾看了一眼妻子,敦厚地笑道:“去年九月間,我岳丈到過信州——”
周宣道:“那就好,明日我讓來福與你們同行,來福也要去歙州黃山拜見他岳父,他妻子還沒娶到手呢。^^^^”讓人把來福叫來,吩咐了幾句。
正月二十二日辰時,李燾夫及六個隨從。還有來福帶着八名奉化府兵。策馬乘車去歙州,周宣送出東門,在長亭分別。
孫戰、孫勝兄弟不回洪州,他們家眷年前就搬到金陵了,現在就等着與周宣一道回京。
秦博士老倆口這兩天都在收拾東西,準備隨周宣進京看望秦雀、曉笛、紉針,還有小外孫女周芷若。
江州百姓聽說秦博士要進京,又來挽留。幾百人在朱雀坊外哀求秦博士留下。
秦博士沒法子,與周宣一道去安撫,秦博士道:“各位鄉親,我秦雄根在江州,不會離開江州的,我還是州醫署的博士,沒有辭職,這次進京是探親,看望外孫女。\\\\\最多半年就會回來的。”
江州百姓又要周宣親口承諾,周宣本來是打算讓秦博士老倆口到金陵養老地,一家人團聚,豈不美哉。但看着這些苦苦挽留地江州百姓,心知他岳父秦博士的根在江州,離開江州只怕秦博士會鬱鬱寡歡,便答應半年後送秦博士回江州,反正兩個岳父都在江州,他周宣隔個一、兩年總要回來看望。
因爲靜宜仙子病體初愈。這廬山自然也上不了啦,周宣本來就是爲了陪靜宜仙子,靜宜仙子不上廬山,他也沒什麼遊
靜宜仙子這幾天住在都護府“九難山房”,周宣和林涵蘊每天都來看望她,靜宜仙子雖然打定主意不隨周宣去金陵,但心底卻又隱隱希望周宣來勸她去。可這幾天周宣和林涵蘊都絕口不提去金陵的事。靜宜仙子感到失落,同時也暗暗鬆了一口氣。分隔兩地也好,她不用擔心自己對周宣的感情會無法控制。
“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計東西——”靜宜仙子幽幽一嘆,清麗的容顏有着淡淡的哀愁。\\正月二十六,是周宣回京之期,前一日,周宣去了幕阜村,到紉針父母和兄長的墓前祭拜了一番,默禱說等小芷若長大一些帶她來磕頭。
因爲這次是匆匆從金陵來江州,胡統和湯小三都沒有帶回來,但這次回去,周宣要把胡統和湯小三父母兩家人都帶回金陵,夏翠花的老爹已去世,所以廖銀和夏翠花也隨周宣去金陵,“超級秋戰堂”和“雲裳婦裝”就由阿布派人代管。
二十六日一早,奉化都護府地一艘豪華大船早早的泊在江州碼頭,另有十艘奉化水軍護航的戰艦,這是因爲去年周宣從水路進京時遇到了水賊,這回不敢大意,派了十艘船一千水軍護送周宣去金陵,船上另有五百奉化精兵,到京後那一千水軍就併入唐國海軍,五百奉化精兵就駐守吳國公府,作爲周宣的護院親兵。
這日天氣晴好,陽光照耀竟有初夏的感覺,碼頭上車馬輻輳、人頭攢動,自林都護、徐刺史以下,江州大、小官吏都來給吳國公周宣送行。\\\靜宜仙子坐在馬車上沒有下來,分別的這一刻來臨,卻是如此難捱,但周宣卻是笑嘻嘻好似渾不在意,涵蘊也沒有象前些日子那樣求她一起去金陵——
靜宜仙子自我寬慰道:“這是宣弟和涵蘊知道我求道心切,不想再強求我了吧?”
周宣一一向送行人道別後,和林涵蘊走到馬車前。
周宣彎着腰看着車廂裡的靜宜仙子,外面陽光耀眼,車廂裡相對昏暗,一時看不清,瞪大眼睛過了一會才適應了車廂裡的光線,而靜宜仙子已被他看得粉面暈紅,靜宜仙子今日沒有戴面紗,梳着簡單的道髻,一襲青色道袍,俏生生,美如青蓮。
周宣看着靜宜仙子長而媚地眼睛,微笑而憂傷地說:“不知道何日再能見到道蘊姐姐?”
靜宜仙子心頭一慟,睫毛一擡,美麗的大眼睛蒙上一層霧氣,眼睛一眨不敢眨,生怕眼淚溢出眼眶,低下頭,聲音微顫:“祝宣弟平平安安,一路順風,女道,女道這就回去了。****”
林涵蘊噘嘴道:“爹爹和大哥都要送我上船,姐姐卻說要回去了!我這一去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看着這個自小未與她分離的妹妹,靜宜仙子心中一軟,溫柔道:“那好吧,姐姐送你上船。”
靜宜仙子下了馬車,牽着林涵蘊的手,這身材高挑地絕美女冠盈盈踏過上船的踏板,來到大船上。
林涵蘊拉着靜宜仙子的手不放,帶着姐姐去看臥艙。
靜宜仙子看到爹爹也在船上,正與周宣說話,便隨林涵蘊下艙去了。
這艘十五丈大船就是去年初靜宜仙子進京乘坐的那艘豪華樓船,採用了海船的水密艙和釘接榫合術,懸六帆,逆風也能航行,上下三層,底層是水手、篙師和馬廄,中間一層竟如街巷佈置,分四個宅院,雕樑畫棟,紅氈鋪地,宛然都護府景象。
林涵蘊拉着靜宜仙子走進那個最華麗的宅院,指着其中一間艙室道:“姐姐去年就是住這一間。”
靜宜仙子面上含着淡淡地笑,心裡不勝傷感,想着去年初與周宣同船進京,那是她最快活的日子了。
林涵蘊拽着靜宜仙子的手走進這間裝飾一如閨房的艙室,桌椅几案一如去年佈置,林涵蘊指着那張湘妃榻說:“姐姐記得嗎,去年你暈船,周宣在這裡給你手引呢。”靜宜仙子先是紅暈上臉,隨即又變得冷白,強笑道:“涵蘊,姐姐要下船了,你好好隨周宣去,有暇就回來看姐姐——”
說到最後,靜宜仙子語音嗚咽,大顆大顆淚滴珍珠一般滾落白玉面頰。
林涵蘊突然“噓”的一聲,側起耳朵道:“姐姐,你聽——
靜宜仙子一愣,止住悲咽,凝神細聽,半晌沒聽到什麼異常聲音,正待開口問,三長兩短的篳篥聲破空響起,同時腳下的船身一顫——
“啊,船開了!”靜宜仙子大吃一驚,往外就走,正遇到周宣走進來,還沒等她開口,周宣先說道:“道蘊姐姐,來,岳父大人有話對你說。”
靜宜仙子聽說她爹爹還在船上,心下稍安,以爲爹爹要隨船送周宣、涵蘊一程,到彭澤再下船也不遲,哪知走到甲板上,卻看到大船離岸已有數丈,爹爹林岱站在碼頭高臺上朝她招手。
靜宜仙子懵了,就聽得爹爹大聲道:“道蘊,照顧好涵蘊,她年幼任性,你要多加約束她,爹爹年底會進京來看望你們。”
林涵蘊挽着姐姐地左臂,使勁朝岸上揮手,並沒有感受到多少離情別緒,去年六月周宣乘船離開江州時她可是跳着腳哭。
船帆升起,十一艘船隻順流而下,岸上人越離越遠,江流回轉,終於將江州碼頭隔在了視線之外。
靜宜仙子怔怔不動,青色道袍在風中飄拂,熨貼在凹凸有致地胴體上,勾勒出美妙曲線,幾縷髮絲顫顫拂動。
林涵蘊半抱着靜宜仙子,小心問:“姐姐,你生氣了嗎?”
靜宜仙子不說話,瞥眼一瞧,她的四個貼身侍女——茗風、澗月、小榮、阿芬都站在甲板上,看來周宣和涵蘊騙她上船是早有預謀,而且爹爹也是知道地。
不知爲什麼,靜宜仙子的眼淚象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成串成串地流下來,一顆心柔軟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