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素來是個精力旺盛的, 譬如夜晚時候, 若是時間足夠,他便是折騰上兩三個時辰都不嫌累的。每每這時候, 顧穗兒便有些受不住。
不過今日,或許是她被他說的話震到了, 整個人都是半飄着的, 他怎麼折騰, 她就怎麼應着,甚至情到濃時, 還忍不住去主動迎他。
這是頭一次了。
蕭珩發現的時候, 動作一頓, 之後意識到什麼, 便迴應給她狂風暴雨。
她就跟一艘小舟兒般, 在那巨浪滔天的海面上掙扎,沉淪。
當這場暴風雨終於過去後, 她躺在那裡, 半合着眼兒,薄脣兒微微張着,兩眼迷茫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蕭珩擡起手,輕輕揩過她的眼角。
她的頭髮烏黑汗溼,身子就跟雨水打過一般。
今日格外盡興。
作爲男人所有的激勇全都傾瀉在這具綿軟身子上。
“三爺, 你真不打算娶正妻了?”顧穗兒終於歇過來了, 她又想起了之前他說的話。
“嗯。”
他若真娶妻,他的後宅真來個你死我活的勾心鬥角, 十個顧穗兒怕是都不夠人家斗的。
“那以後咱們去了皇子府,府裡的事沒人管怎麼辦啊?”顧穗兒這時候還沒想到皇上和老夫人會怎麼想,她犯愁的是這件事,那皇子府裡豈不是沒有人來管事了?
蕭珩看着她煩惱地皺着小眉頭的樣子,微微挑眉。
“你來管。”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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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珩當晚就去找了老夫人,說了自己不想娶妻的事。
“她是你孃家裡的親侄女,是至親的血脈了。”
“那更不想了。”
“皇上也是想讓你扶持一把左家。”
“扶持的方法很多,我沒必要賠上自己。”
……
老夫人所有的理由最後都被蕭珩擋回來了。
老夫人斜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看自己一手養大的這孫子。雖說不是親孫子,可這是孃家的侄孫子,也是親得很。
她又真心喜歡他,那是把他當親孫子一般疼着。
養了十五年,養大了,有了自己的性子和主張,再不是昔年那個沉默寡言的小孩兒了。
“隨你吧。”
就在蕭珩以爲老夫人會繼續勸自己的時候,卻聽得這話。
“好。”他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恭敬地這麼答道。
“穗兒是個鄉下女子,見識不多,不過性子反而更適合了你。”老夫人感慨。
當年左婉寧因爲左家的事被髮配到了遼北一帶,皇上當年因故經過遼北,遇到了落魄的左婉寧,並有了這段緣分,生下了阿珩。
左婉寧發現自己懷下阿珩後,不知爲何遠離了家人,孤身一人在外生下了阿珩,並將阿珩撫養到了五歲。
老夫人並不知道阿珩跟着左婉寧到底受了多少苦頭,但是她記得阿珩初來睿定侯府的時候。
他瘦瘦小小的,除了一雙幽深像潭水一般的眼睛,其他地方都是灰敗的。
他不太愛說話,總是沉默地望着周圍的人。
老夫人也沒問過他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總歸不是好的,孩子不想說,也就不問了,只是想着好生照料他,不能再讓他受什麼委屈。
這些年,她花在阿珩身上的心血遠比自己的親孫子要多。
她知道蕭珩。
也許蕭珩對顧穗兒,除了最初的責任,還有同病相憐。
幼年的蕭珩,骨子裡就是如今的顧穗兒。
也只有這樣的顧穗兒才能在因緣巧合之間走進了蕭珩心裡。
“謝謝老夫人。”
蕭珩低下頭,恭敬地這麼道。
才經歷過的這場魚水之歡讓他素日清冷的聲音有些沙啞,也讓他收斂了少年的鋒芒,變得內斂沉穩起來。
“阿珩……”老夫人慢悠悠地說:“你該不會認爲我會爲這事兒發一通火吧?”
蕭珩疑惑,不過還是道:“我以爲我會費一番口舌。”
老夫人笑呵呵地搖頭;“你啊,想忒多了。我剛纔還和如意念叨呢,只說這左家姑娘不太適合,想着怎麼和你說,乾脆咱就不成這門親了。”
蕭珩怔了下,擡頭看過去時,卻見老夫人眸中慈愛。
忽而間便明白了,她定然是和自己的心思一樣的。
“謝老夫人。”蕭珩略猶豫了下,他又道:“蕭珩是您的孫子,以前是,以後也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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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珩去老夫人這邊說不想娶妻的事,老夫人竟然也同意了,顧穗兒知道這消息,自然是鬆了口氣。
蕭珩不娶正妻了,這意味着什麼,都不用她自己去想。
“小夫人,若是三爺真得抱這個打算,那以後小夫人即便是妾,怕也是掌管着中饋,明裡是妾,其實是做着和正妻一樣的事。”
“家裡沒有正妻,房裡也沒什麼侍妾,三少爺實在是個潔身自好的,以後小夫人就是皇子府裡獨一份的女眷!不過皇子府裡除了有正妃,還有媵妃什麼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封個誥命。”
“這下子可好了,我得好好瞧瞧那左姑娘的臉,我呸,她以爲她算老幾啊,癡心妄想,欺負咱小少爺,看不起咱小夫人,如今一場美夢落空,我看她還有臉說什麼!”
安嬤嬤在屋子裡忙前忙後的順嘴叨叨。
她是恨極了那左秀妍的,如今想到左秀妍不能給蕭珩做正妻,別提多爽快了。
顧穗兒聽着安嬤嬤這麼說,她心裡也覺得舒坦。
舒坦後,她細想下這段日子的事,這才發現,其實她打心眼裡並不喜歡左秀妍的,甚至想到左秀妍要嫁給蕭珩,她心裡是難過的。
只是拼命忍住,說服自己不能要求那麼多罷了。
“往日只說二姑娘明明是個庶出,卻總妄想和大姑娘比,其實人人都是這樣的,我也是這樣。”
一個妾,縱然身份低微,可是卻私心裡並不想讓蕭珩成爲別的女人的男人,就想他是自己的,一直都是自己的。
以前不敢想,現在卻開始慢慢地想以後他和她兩個人的日子了。
“這哪能比,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我看哪,咱家三爺可是把你放在心坎上的,爲了你,連正妻都不娶。若是以後小少爺出息些,或者再給三爺生個兒女,三爺一高興,向皇帝稟名了,說不得就給小夫人封個誥命。”
誥命?
那都是有品階的了,不是尋常民婦了,顧穗兒一時還沒想過誥命,不過卻記起了蕭珩說的。
他對她說,再給她生個兒女吧。
這麼一想,她就記起了他傾瀉給自己的那些滾燙,一時不免心頭燥熱。
“那也忒遠了,安嬤嬤,你可不能亂說,不然別人聽到會笑話的!”
她臉上發熱,微一低頭,連忙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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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秀妍自那日遭遇了小阿宸墜牀一事後,回到自己房中,想想這事兒,那真是又羞愧又氣憤又委屈,憋屈極了。
鬼知道這小娃兒到底是按得什麼心,竟然陷害她?
想想,定是那顧穗兒教的了。
往日看她還算是個好性子,也沒什麼心機,不曾想卻原來是暗地裡壞,可真真是人心難測!
她因和蕭槿同住,自然把這件事說給蕭槿聽,蕭槿一聽,也覺得不可思議。
“真是看不出啊,原來這小阿宸這麼壞,竟然陷害你!”
“我也沒想到啊!”左秀妍憋屈的難受:“我當時要解釋,但是大家都不想聽我解釋,我想說真不是我讓他墜牀的,是他自己要打滾墜牀的,可是沒人相信!”
不錯,她是給他打開了錦帳,可是她沒讓他打滾啊!
“你先別難過,趕明兒我去和老夫人說說,她平日最疼我了,一定會信我的話。”蕭槿安慰她。
“謝謝你,阿槿,多虧了有你信我,不然我真是百口莫辯。”
左秀妍感動得拉着蕭槿的手,差點哭了。
到了第二日,左秀妍尋了個理由回家看望自己母親,蕭槿過來老夫人這邊說項。
路上蕭槿先遇到了她娘,她就把這事兒和她娘說了。
她娘臉色頓時變了,勒令道:“這件事你不許管,好好地看你的書去!”
蕭槿跺腳:“娘,秀妍姐姐是被冤枉的!她憋屈得昨晚都沒吃飯!”
大夫人冷笑一聲:“她沒吃飯就別吃,也不是我們故意餓着她。”
蕭槿一愣,咦,她娘對待秀妍怎麼一下子變了個臉兒?
而左秀妍自己回家後,把昨天發生的事都一一說給了她娘。
最後向她娘抱怨說:“娘,這小娃兒怕是心思歹毒得很,這麼小,竟然給我設下圈套陷害我。”
她娘氣得瞪她一眼:“我怎麼教出你這麼一個傻子?”
左秀妍一愣。
左夫人越發來氣了:“你說四個月小孩陷害你,這不是讓人笑話你嗎?四個月小孩能陷害你?”
左秀妍憋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可這是我親眼所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打滾陷害我!”
左夫人擡起手,直接給了左秀妍一巴掌。
原來這左夫人當年不過是尋常小官人家的女兒,嫁到了定國公府也是勉強進門而已,本以爲從此當上國公府的四少奶奶可以風光無限了,誰知道國公府卻出了這等事,跟着左秀妍的爹在那遼北之地受苦多年,性子早磨得只知道攀附榮華富貴了。
左秀妍從出生時家裡就飢寒交迫的,沒個好日子過,什麼國公府大小姐該有的氣派和見識,她是一概不知的。
不過這位左夫人卻是頗有些野心的,她知道落魄的鳳凰也比雞強,自己得了這麼一個女兒,總得好生教養,豁出命去讓她學那些大家小姐才學的東西,愣是裝點出落魄貴家千金的樣子,好去攀附一門好親事。
這不,在那遼北之地,她就給左秀妍訂下了當地最有名的富戶爲夫。
本來是洋洋得意的,誰知道突然間國公府又起復了,這下子她自然是看不上那遼北的什麼土財主,一心只想攀附蕭珩這位皇子。私底下不知道教了自己女兒多少法門,要讓她早些勾搭上蕭珩,把這親事定下來,這樣他們在燕京城才能更好立足。
只是如今看着自家女兒,她是恨鐵不成鋼。
“蠢貨!”她也冷笑一聲:“我讓你去好生維繫和睿定侯府的關係,爭取把這門婚事早日定下來,你呢,你倒好,去和一個小奶娃兒過不去!你如今對他好着點,等嫁過去,去了皇子府,那什麼睿定侯府哪裡還能插上手?還不是任憑你拿捏!”
“可是……我……”她真得沒有和那個小奶娃兒過不去啊,她也在努力做出喜歡那小奶娃的樣子。
“你還敢頂嘴?”
左夫人上去又是一巴掌:“在遼東那苦寒之地呆慣了,你也學了那下賤村婦,連這點規矩都不懂了嗎?還說個幾個月小娃兒陷害你,你當別人都是三歲小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