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皇后的心思

蕭祁掀簾子走了進來,就看到姒錦正皺着眉頭坐在那裡,一張才養回來的小臉帶着幾分紅暈,泛着健康的光澤,只是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都能寫成一個大大的川字了。

白玉無瑕天真爛漫的臉上,偏偏做出這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蕭祁就笑着問道:“這是怎麼了,誰又惹你生氣了?若是那個奴才不省心,打發出去讓內廷府換好的來,值得你氣成這樣。”

雲裳等人瞬間打個激靈,頭垂得更低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皇上給打發了。

姒錦瞧着雲裳等人嚇得臉都白了,連忙使個眼色讓人退下去,就看着蕭祁露出一個大大的甜甜的微笑,“你別老嚇他們,瞧把人給嚇的。她們待我一心一意,伺候得很是盡心。”自從這次受傷之後,姒錦能細細的感受到蕭祁待她總有些不同了,就好像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每次來看她總要仔細的審查一遍。

這種被人放在心上呵護的感覺,姒錦真是想無視也不了能。女人是天下最敏感的生物,別人對你好或者不好,總是能很敏銳的察覺到。至於這好是真心的還是僞裝的,這個就得靠自己這雙眼了。

蕭祁待她……的確是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但是具體的哪裡不一樣,姒錦也是一言難盡。

聽着姒錦似假還真的抱怨,蕭祁毫不留情面的說道:“你就是心太軟了,若不是我讓管長安替你管教他們,你未必就能約束住他們。”這些宮人很多人都是自幼進宮,在這宮裡看慣了世間炎涼,最是知道什麼叫做見風使舵。姒錦是很聰慧,但是有一點不好,總覺得別人跟她一樣良善。若不是他讓管長安把陳德安跟雲裳盯得死死的,若是這倆人聯起手來,只怕姒錦都未必能發現他們藏殲。

不過,這人傻,倒也有點傻福。陳德安跟雲裳還算是知恩圖報的,她的眼光倒還算可以。

姒錦若是知道蕭祁把她想的這麼白蓮花,只怕會五味具雜。其實她真的是仔細觀察過管長安跟雲裳,不然身邊的人都不是個好的,她還能安枕嗎?

他也把她想的太生活白癡了,虧得姒錦並不知道,不然真是會鬱悶死。

姒錦是被蕭祁給嚇到了幾次,連忙替陳德安跟雲裳說了幾句好話,又忙說道:“你別老是打他們,這院子裡這麼多人,也得給他們留點顏面。”姒錦也很惆悵,在這一點她跟蕭祁有巨大的鴻溝。

在蕭祁看來,宮人不聽話就打,打了還不聽話,就攆出去。他作爲一個皇帝,哪有那麼多時間去調、教一個奴才,這個不頂用,後頭有千千萬人盯着個位置的,他不缺人用。簡單粗暴的管理方式,不過成效很大,只看蕭祁在這之前更困難的境地裡,他身邊的人都沒出現跟世家勾結的奴才,可見一斑。

可是姒錦骨子裡到底是做不來這樣霸道的事情,她總覺得要用心去感化人,這樣處起來才能裡外一心。她有時間慢慢的跟她們耗,不着急。可是架不住身邊有個着急的,於是現在頤和軒的奴才,只要蕭祁一來,個個都跟老鼠見了貓一般。

不過,效果是真好,至少上頭這幾個陳德安雲裳花容他們她是信得過的,但是下頭的小宮人她信不過。可是在蕭祁這樣粗暴的手段下,就真的沒出現什麼叛徒。

雖然想法做法不同,不過到底殊途同歸,且效果不錯,姒錦就就覺得有蕭祁這樣替她管着也不錯。

就是別老動不動打人,陳德安跟雲裳手下也管着人,給留點面子啊。

蕭祁看着姒錦就嘆口氣,不過到底也沒說什麼。反正以後打的時候不給他知道就是了,皇后也好,貴妃也好,這些人手段層出不窮,姒錦以爲人心能換人心。可是這些人縱然能扛得住利益的you惑,未必能扛得住威脅的挾持。

他下狠手,是一種震懾,這些人就算是受了挾持,也不敢做出背主的事情,這纔是他想要的結果。

蕭祁斜倚着軟枕將姒錦拉進懷裡圈着,又問起方纔的事情,“剛纔皺什麼眉頭?”

怎麼又問這個?姒錦岔開話題,還以爲他忘記了。

這事兒她要怎麼跟他說?難道要跟他說,我懷疑你大小老婆關起門來達成某種交易算計我?別說沒有證據,就算是有證據,姒錦也還知道這樣的話不能輕易出口。有些事情不能碰,有些話不能講,不是不信任,而是在沒有那個能力之前,何必讓彼此尷尬呢?

看着姒錦又皺起了眉頭,蕭祁也不催她,就這樣閉着眼睛養神等着她開口。

姒錦擡起頭看着蕭祁,心裡很是有些犯愁,她覺得很哀傷,這人慢慢的越來越瞭解自己,他就知道她一定會告訴他,所以才這麼不着急的。姒錦是把自己僞裝成白蓮花,但是她在他面前除了穿越這件事情,還真的沒有欺騙過他。欺騙這種事情,一旦開了頭,就要有無數個謊言來彌補,所以她不想在他待她好的時候騙他。

聽到姒錦嘆口氣,蕭祁就睜開眼睛,“這麼爲難?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姒錦微愣了一下,這麼民主?可是蕭祁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內疚,都不願擡頭去看蕭祁的眼神,想了想往他懷裡靠了靠,決定還是原話說出來,就開口道:“今日我得了一個消息,我心裡一時想不明白,所以纔在這裡仔細琢磨,但是沒琢磨出個頭緒來你就來了。”

“哦?什麼事兒讓你這麼費神?”蕭祁聽着姒錦的話嘴角緩緩一勾,她還是願意跟他說的,不騙他就好。這世上騙他的人太多了,他希望她是那個例外。

“我聽說貴妃娘娘去拜訪皇后娘娘,兩人暢聊了很久。”姒錦說完這句就不說話了,反正不說蕭祁也能明白她在琢磨什麼。

蕭祁眉峰輕輕一蹙,就道:“這倒是稀罕事兒,皇后跟貴妃難得這樣‘投契’的時候。”

姒錦先是一愣,隨即就抿着脣笑了,蕭祁也是個促狹鬼,輕描淡寫的這麼一說,就表示他心裡明白了。

姒錦忽然就覺得肩上的擔子一下子就輕快了,反正這事兒跟蕭祁說了,以他的性子一定會查個明白的。說完這個,姒錦又對着蕭祁說道:“我今日才知道,那天齊榮華爲了救我受傷燙傷了一片,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想去看看她,你又不許我出門。”

“我已經賞賜了藥膏,你放心就是。”

姒錦嘆口氣,“到底是救命之恩。”如果沒有齊榮華推她那一把,說不定這裡就沒有她這個人了,沒想到兩人結了盟還沒辦成正事兒,她就先救了自己一命,這個恩情欠大發了。

“我記下了。”蕭祁輕聲說道,“這事兒你別管了,把你自己看好就是。”

姒錦心裡吐槽,就下了有個毛用啊?到底怎麼辦你倒是說句話啊,但是蕭祁不說,姒錦還能逼着他開口不成,只得先擱在心裡。心裡想着日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的報答齊榮華,眼下確實不宜張揚,否則就是害了齊榮華。

晚膳送來的很豐盛,前些日子因爲養傷,不許用海鮮,姒錦可是饞了很久。如今傷口癒合了,終於能開葷,今日蕭祁來用膳,特意讓御膳房做了幾道海鮮上來。一道蟹黃裙邊,裙邊是將甲魚燉後取下來的,蟹黃清香,裙邊軟嫩。一道乾貝扒烏參,口感軟糯,鹹甜適中。一道竹筍翡翠湯,色彩悅目,湯清味美。一頓飯吃下來,姒錦很是滿足,這樣的份例她一個小小的婉儀自然是沒有的,她用的都是蕭祁的份例。

吃晚飯蕭祁牽着姒錦的手在院子溜達消食,這個時候正是桔花盛開的時節,這院子裡御花園的花匠自然移植了不少品種進來。院子裡掛上了宮燈,將院子裡照的亮堂堂的,擡頭天上繁星點點,低頭滿園的鮮花盛開,身邊還有大帥哥一枚,這日子當真是愜意無雙。

蕭祁看着姒錦一晚上面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拉着自己的手也不肯消停,蹦蹦跳跳的成什麼樣子。居然還摘了一朵桔花簪在鬢邊,回頭讓他說好不好看。芳臉勻紅,黛眉巧畫宮妝淺。風流天付與精神,全在嬌波眼。蕭祁竟是一時看癡了,姒錦被他這麼瞧着,臉上慢慢的涌上暈紅,捂着臉就跑了,哪有這麼看人的。

看着姒錦鬢戴桔花,落荒而逃的身影,蕭祁快步跟了上去,如此良辰美景,燭影搖紅,只恨*短。

管長安帶着人眼看地,死死地盯着地面,假裝什麼都沒看到。嘖嘖,皇上那眼神,可真是……露骨啊。

雲裳掩好門紅着臉退了出來,安排值夜的差事,等這邊忙完,就看到陳德安正在低頭跟管長安說着什麼,猶豫了一下她就走了過來,正好聽了一句尾巴,“按照公公的吩咐,人已經打發走了,只是皇上那邊?”方纔長樂宮的郝仁來了,說是小公主想念父皇了。切,幾個月的孩子話都不會說,明擺着是要請走皇上。他不敢做主,轉眼一想沒去直接回稟皇上,而是先跟管長安回了。沒想到管長安直接讓他打發走了,就說皇上已經安歇不敢驚擾。

郝仁走的時候那眼神恨不能剝了他的皮,陳德安雖然心裡有些忐忑,但是他也不傻,就說是管長安的吩咐。貴妃就算是埋怨,也不敢拿着管長安開刀不是,自己就算是被怨上,還有管長安當墊背的呢。管長安毫無知覺的時候,自己就替人背了一次黑鍋。

這種感覺不要太酸爽。

一覺睡到日上竿頭,姒錦才揉揉腰抱着錦被在牀上滾來滾去,就是不想起來。饞肉的皇帝還是很沒節操的,仗着年輕身體好,啓動快,也不能太折騰爲以後留點存糧啊。

不過轉眼又想到,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有個小妖精跟自己搶人,好像把存糧榨乾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想着以後蕭祁雄風不振,姒錦團着錦被悶聲笑了起來。

雲裳放輕腳步進來,就聽到帳子裡有聲音,知道主子醒了,就忙說道:“主子,該起了。”這都什麼時辰了,也虧得頤和軒早就適應主子這懶勁兒了,放在別人宮裡,誰好意思頂着這麼多人的眼神睡到這種時候的。那些位份低的嬪妃,要早早的起牀給同宮住主殿的嬪妃請安,更沒這種好日子的。

“掛簾子吧。”姒錦緩緩坐起身來,腰痠的差點又躺回去。

雲裳聞言就叫了人進來,屋子裡頓時忙了起來。疊牀鋪被,梳洗更衣,幾個人忙的腳不沾地。

早膳嶽長信送來的海鮮粥,姒錦吃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才放下碗筷,陳德安在門簾外一晃,花容快步走出去,很快的又進來了,俯身行禮,“主子,童姑姑來了。”

姒錦聞言一愣,拿着帕子擦擦脣角,這才說道:“先請去花廳坐了。”

“是。”花容親自去了。

雲裳服侍着主子進去換了見人的大衣裳,這才低聲說道:“主子,童姑姑這個時候來,也不知道爲了什麼。”昨兒個皇后跟貴妃呆了那麼久,今兒個童姑姑就到了,心裡自然是擔心的。

姒錦心裡也不知道童姑姑來做什麼,貴妃跟皇后雖然一向不睦,但是並不代表兩人利益一致的時候不會犧牲自己的利益。這些世家出來的女子,最是會權衡利弊,所以她心裡也猜不透皇后讓童姑姑來做什麼。

“去見見就知道了,難道還能吃了我不成?”姒錦故作輕鬆的笑道。

雲裳看着主子無奈的嘆口氣,“不過也不怕,皇上總會替主子做主的。”

姒錦笑了笑沒說話。

自從出了李昭儀的事情後,姒錦見客都是在這個專門收拾出來的小花廳裡,屋子不是很大但是佈置的雅緻大方,倒也拿得出手。一看到姒錦進來,童姑姑就起身迎了過來,笑着蹲身行禮,“奴婢給熙主子請安。”

“童姑姑快快請起。”姒錦連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了扶童姑姑,“姑姑還跟我這般客氣做什麼,皇后娘娘可還安好?我心裡一直想去給娘娘請安,只是身體還未好利索,心裡一直很不安。”

童姑姑扶着姒錦坐下,笑着說道:“娘娘也一直掛念着熙主子的傷勢,知道您如今大安心裡這才寬慰幾分。娘娘說了,熙主子先把身體養好纔是正經,主子的心娘娘都知道的。”

姒錦又謝過了皇后的體諒,讓童姑姑坐下,吩咐了雲桑上茶。童姑姑忙推辭了,開口說道:“奴婢是奉娘娘旨意來,說句話就得回去當差,謝熙主子恩賞,奴婢心領了。”

童姑姑這樣說了,姒錦也就沒堅持,道:“姑姑此次來,不知道娘娘有什麼吩咐?”

“是爲了熙主子及笄禮的事情。”

姒錦一愣,擡頭看着童姑姑,面上就很適宜的帶出幾分激動、感恩跟不安來,“不過是及笄罷了,不敢勞動娘娘費心。娘娘要操持六宮事務,哪裡還未這點小事費心,我是萬萬不敢當的。”

看着姒錦一副惶恐的模樣,絲毫沒有這次受傷的事情對娘娘有任何的怨憤不滿,童姑姑心裡暗暗點頭,難怪娘娘這般擡舉熙主子,倒是個感恩。想到這裡童姑姑笑的就多了幾分真心,開口說道:“娘娘及笄是個大事兒,放在家裡也是極重要的儀式,就算是進了宮也不該省了,也並不怎麼費事兒,吩咐下去內廷府自然會辦好,熙主子不用擔心。娘娘是讓奴婢來問問主子,那日穿的衣裳戴的首飾可有什麼喜好。”

姒錦心裡也在琢磨皇后的用意,其實進了宮她又已經承了寵,這及笄禮辦不辦的其實並不重要了。但是聽着皇后的意思,是想要給她大辦……

“皇后娘娘一直待我恩重如山,我心萬分感激,怎麼好讓娘娘爲我辛苦至此,內心實在是惶恐難安。還請姑姑一定要幫我陳情,臣妾感恩娘娘如此厚待,但是及笄禮我是真的不想辦了。”姒錦面帶緊張跟不安的看着童姑姑,一時激動之下,握着童姑姑的手,眼中含了淚,宛若春日梨花帶雨般的嬌弱,讓人看着心生憐惜。“姑姑,上回我就差點連命都沒了,實在是不願意……”後頭的話姒錦並未出口,但是那意思已經很明確的表達了出來,然後垂着頭,低頭拭淚。

童姑姑很是驚訝的看着熙婉儀,這樣子倒真的像是被嚇壞了的模樣。說起來也是,上次的事情實在是太唬人了,差一點命都沒了,熙婉儀如此驚懼也實屬正常。想了想就皺着眉頭,看着熙婉儀說道:“皇后娘娘正是想着熙主子上回受了委屈,纔想着大辦及笄宴。”

聽着童姑姑這般講,姒錦連忙說道:“自我進宮以來,娘娘照看良多,若是沒有娘娘,臣妾哪有今日的好日子。只是,我實在是怕了,還請姑姑在娘娘面前多爲我美言幾句。”說着就把手腕上的桌子擼下來塞進童姑姑的手裡,“姑姑這些年對我的照看,我也都記在心裡的。”

童姑姑知道熙婉儀給她的鐲子是御賜的東西,連忙推辭,姒錦卻堅持不收回,只道:“我知道姑姑是個好人,只是我……我真是被上回的事情嚇壞了,還望姑姑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替我在娘娘面前多多美言,這及笄禮不要再提了,娘娘的恩情我全記在心裡。”

童姑姑萬萬沒想到這熙婉儀膽子這樣小,不過想想也是,上回的事情卻是挺嚇人的,將鐲子受了,起身說道:“奴婢會轉達熙主子的話,只是娘娘會不會改主意奴婢不敢保證,但是熙主子的一片真心我定會轉達到的。”

姒錦面帶感激的微笑,一雙眼睛凝視着童姑姑喊着熱淚,把她當成救贖的樣子,童姑姑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也忍不住心頭一軟,嘆口氣告辭離開。

待童姑姑離開,姒錦坐在填漆圓桌前皺眉思慮,皇后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是皇后的意思,還是昨日貴妃去找皇后她的意思?這個時候,不想着怎麼查出兇手給她一個公道,非要在這個時候辦什麼及笄宴,總是讓姒錦心裡沒有底。

要是皇后跟貴妃聯手坑她,她可真是沒有還手之力。之前借力打力,靠着皇后跟貴妃繞圈,還需要謹言慎行小心翼翼。如果這次兩人聯起手來,姒錦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纔好。

是不是上回蕭祁太緊張自己,然後被這些人看進眼裡,容不下了?

現在也就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行得通皇后跟貴妃聯手的原因。

但是自己是皇后的人,皇后至於這麼急迫的跟貴妃聯手滅了她?皇后的智商應該不會做這樣近乎於折了臂膀的蠢事吧?

姒錦一時摸不清楚頭緒,想了想就看着雲裳說道:“黨蔘魚頭湯可做好了?”

“大早上御膳房就熬上了,這會兒應該得了。”雲裳連忙說道。

姒錦點點頭,“你去御膳房提了湯送到崇明殿去。”

雲裳一聽這話就聽明白了,主子這是讓她給管長安透個信呢,於是點點頭,“奴婢這就去。”

姒錦點頭,不管如何,這次的事情還是需要蕭祁出面壓一下才好。讓雲裳居中傳個話,她也想看看蕭祁會怎麼做,反正昨兒個她也跟他說了皇后跟貴妃的事情,他心裡一定會上心的。

崇明殿。

蕭祁手裡拿着一本摺子,越看越皺眉,思量半響這才下筆批閱,批完後又覺得有些不妥當,提筆又加了幾句。擱下筆,蕭祁活動手腕,眉頭卻一直緊蹙。蘇興禹要走了榜眼探花,卻惟獨沒要狀元,雖然他不會放人,但是蘇興禹提都不提一句,是猜的出他接下來的打算,還是看不上秦嶼川?

他可是聽說秦嶼川親自去拜訪了蘇興禹。

秦嶼川這個人他很欣賞,言之有物,性情沉穩,做事謹慎,將他安置在六部輪流轉,是個極好的主意。既能替自己打探消息,還能暗中掌握六部大人的動向,這樣一來他就主動多了。

然而,具體怎麼安排還需要好好地斟酌,更何況蕭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自己欽點的這個狀元,看他的眼神總有些怪怪的。但是再看去的時候,就覺得又正常了,這麼一來二去的幾次,他都忍不住的懷疑是不是他自己有些不正常了。

管長安提着食盒悄悄地走進來,擡頭看着皇上皺眉坐在那裡,越發的小心翼翼。走到桌前,低聲說道:“皇上,熙主子送來的湯。”

蕭祁聞言側頭看了一眼管長安,就見他手裡提着大紅填漆團花紋的食盒,略想了想才說道:“拿過來。”

管長安將食盒提到小几上,打開蓋子,端出裡面的湯盅來。湯鮮料足,香氣濃郁,拿出小碗盛了一碗,雙手放到了御案上,躬身往後退一步。

蕭祁低頭看了一眼,不是甜湯先鬆口氣,有段日子姒錦特別喜歡喝甜湯。自己喜歡喝就算了,還以爲他也愛喝,她變着花樣送來的湯,不喝辜負了她一片心,喝了吧爲難他自己。端起湯碗握着湯勺喝了幾口,看着管長安一副欲言又止的爲難模樣,就問,“又有什麼事情?”

管長安琢磨了一下,這纔開口說道:“奴才聽說皇后娘娘有意大辦熙主子的及笄宴。”

蕭祁眉頭微皺,又看向管長安。

管長安心裡一震,忙又接着說道:“熙主子好像並不樂意這樣做。”

蕭祁聽着這話就知道是哪裡來的消息了,看了管長安一眼,“早上朕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回皇上的話,奴才沒用,皇后跟貴妃娘娘對話的時候,大殿裡一個人也無,因此並未打探到什麼消息。”管長安額頭上的冷汗都快要出來了,“不過,奴才打探到貴妃娘娘離開的時候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今日長樂宮也並無任何異動,只是皇后娘娘說長樂宮前殿已經修繕完畢,並無再需取證,貴妃娘娘可以帶着玉珍公主搬回正殿。”

蕭祁一口一口將碗裡的湯喝淨,放下碗勺,拿出帕子擦拭脣角,這才說道:“內廷府那邊可有動靜?”

“司正這些日子審訊了不少宮人查證當日之事,並無實證查出當日是意外還是謀害,因此還未曾定論。”管長安額頭的冷汗都要冒出來了,知道這事兒內廷府的司正做的不地道,這是不想得罪後宮裡的皇后跟貴妃,想要兩頭討好,大約是覺得熙婉儀位份低,有沒有厲害的孃家撐腰,就算是有皇上的幾分寵愛,也不過是眼下顏色正好。反正皇上讓嚴查,難道就能不顧皇后跟貴妃臉面了?

所以,司正這小子大約存着討好皇后跟貴妃,就只有委屈一下熙婉儀了。若是尋常這也不算什麼,這司正盤算的也很到位買單時現在嘛,呵呵,給這個不長眼的點根蠟!也不看看熙婉儀的父兄正得皇上重用,就是熙婉儀自己……管長安嘆口氣,便是貴妃當年,也沒讓皇上這麼上心呢。

“你跟甘闊遞個話,他可以上來了。”蕭祁面不改色地說道。

管長安臉色都沒變一下,彎腰行禮,“是,奴才這就去辦。”

第二日,闔宮上下都知道了一個消息,內廷府司正大人汪英犯了事兒,酒後失德欲強行逼迫一名宮女同房,結果那名宮女反抗不得,一頭撞了牆。虧得被人發現了,這才堪堪救回一條命,只是出氣多入氣少,不知道能不能撐下來。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聽聞皇上大怒,立即就罷了汪英的職位,按照一貫行事,命副手甘闊接管了司正一職。

司正司。

甘闊四方面孔,膚色微黑,一張臉總是帶着淺淺的笑,此時看着頭上包着白布滲出血跡的宮女,笑米米的說道:“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你放心,本官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今歲宮人出宮之時,你的名字會在花名冊上。”

那宮女面色蒼白,嘴角帶着大大的笑容,似是長長地舒了口氣,開口說道:“多謝大人。”

“謝就不必了,今日往後你先在司正司當職,若無事輕易不要出去招人耳目。”甘闊低聲囑咐,那汪英不是個善茬,若是想明白了自己被設計了,這宮女的性命只怕難保。

“大人不必擔心,汪大人的確對奴婢心存不軌,只是奴婢一向言行謹慎沒有被他抓到機會。昨日,奴婢不過是順水推舟,只盼着大人能說話算數就好。”

甘闊看着這宮人姣好的面龐,輕輕頷首,“如此,更好。”汪英好色,他便利用他這一點將他拉了下來。這宮女已經到了年歲出宮,但是汪英一直卡着她,她沒辦法就求到了他的頭上,兩人這才做了筆交易,沒想到這宮女倒也是個心有成算的,知道給自己善後,如此省心,那就更好了。

待甘闊走後,那宮女擡頭仰望着帳頂,蒼白的面容上泛着幾分青色。汪英那老不羞,家裡老婆妾室一堆,還想讓她給他做妾,他都這般年紀足以當她爹了,她怎麼會甘心委身。天不絕她,遇上了甘大人,只要好好的等到出宮就好了,長長的嘆了口氣,這才閉上眼睛睡去。家鄉里,爹孃弟弟都在盼着她回鄉,她要好好地活着回去,上回她娘來信還說,隔壁的小武哥還在等着她……

汪英爲人一向圓滑,很少被人抓到把柄,沒想到一時酒後失控,這才釀了大錯。貶了職,回家待用,縱然心中懊惱,此時也只能靜待時機重新起復。甘闊作爲副手跟了汪英五六年,是個說話都帶着笑的人,常常與人爲善,風評十分良好。此次走了大運一下子轉正,不知道多少人羨慕他。鑑於皇上一貫有這個習慣,上司犯錯拿下,副手頂上的嗜好,因此這宮裡的副職也變得十分火熱起來。正因爲如此,正副手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十分的微妙,從以前的坑瀣一氣狼狽爲殲,到互相防範各自爲營,硬生生的將內廷府的格局變成了另一種局面。

別人只當皇帝是爲了省事兒,這才副職頂正職,但是姒錦卻知道事情絕對不是這樣的。以蕭祁的心機,只怕這些副手他已經培養很多年了,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安插、進自己想要他們帶着的地方。因爲之前這些人入職的時候官位低微毫不起眼,是一步一步的熬資歷拼功勞政績走上來的,所以也沒有人有絲毫的懷疑。

就比如這甘闊,他在司正司呆了五六年了,之前只是一個雜役,但是因爲得了汪英的賞識,這些年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副職的位置上。聽聞汪英被罷官後,甘闊頂了他的職位,還特意去他府上拜訪,兩人還相談甚歡,夜半才歸家,也成爲一個美談。姒錦之前也不敢確認這甘闊是蕭祁的人,但是他一上來還是主理她被砸傷一案,且手段跟汪英大不相同。汪英看着行事雷厲風行,絲毫不留情面,但是他外方內圓,很是狡詐,只爲自己謀利。甘闊卻是完全不同,瞧着笑如米勒,觀之可親,但是做起事來手起刀落,果敢勇毅,毫不拖泥帶水。凡,求情者一律拒之門外。凡,案宗有不解模糊之處,一律重審絲毫不放。

司正換了人,姒錦被砸傷一事重審,一時間宮裡頭又風聲鶴唳。皇后選了甘闊,不知道說了什麼,甘闊居然毫不妥協,差點被皇后打了,卻還是梗着脖子走出了鳳寰宮。

一時間,關於新上任的司正大人是個一根筋的傳言越來越盛。甚至於有人戲言,難怪汪英這麼重用他,用這麼個傻的可不是就凸現出他英明神武了嗎?

因爲此事將皇后給氣到了,姒錦及笄禮的事情鳳寰宮再也沒有消息傳來,姒錦總算是鬆了口氣。她當初給蕭祁遞信,就是因爲不好當着皇后的面直接拒絕及笄宴,好心當狗肺,皇后當然會生氣。拐着彎的讓蕭祁幫忙,她也想着他會用什麼手段跟皇后交涉,沒想到人家壓根就沒有跟皇后正面交鋒,拐了彎將不辦正事的汪英拿下,只用一個甘闊橫衝直撞,就讓皇后氣了個倒仰,那裡還顧得上她。

不過,皇后這麼忌諱真相,難道說自己被砸傷一事有皇后的手筆?

姒錦不相信,畢竟她是皇后一手捧起來給貴妃打擂臺的,自己又“聽話”又“乖巧”,從不“忤逆”皇后之言,皇后不會這麼早就想棄了她這個棋子。但是皇后明顯護着那動手的人,想來這個人一定對皇后有利用價值,到底是誰呢?

皇后之所以大辦及笄宴,怕是就是想要個自己一個安慰吧?

可惜她不要。

傍晚時蕭祁過來,姒錦十分殷勤的端茶遞水,捶背捏肩,人家爲自己解了圍,她總得表示表示不是嗎?

蕭祁看着姒錦忙前忙後忍不住一笑,拉着她坐下,“別忙了,休息會兒。”

姒錦挨着蕭祁坐下,歪着歪着就靠近他懷裡,就這麼靠着,她都覺得跟吃了蜜一樣。

哎,真是沒救了。

“心情就這麼好?”蕭祁點點姒錦的眉頭問道,看着她開心,自己的脣角也忍不住的揚了起來。

“開心啊,自然是開心的。”姒錦就道,“皇后娘娘待我好,我心裡都知道,只是我實在是不想大出風頭,況且不過是及笄罷了,我不過一個婉儀,哪裡能大操大辦,有沒有功勞傍身,難免底氣不足。被人揹後說嘴也是無力反駁,何必招人嫉恨。皇后娘娘想要給我做臉我心裡十分感激,只是……我怕當不起。”

蕭祁握着姒錦的手,一下一下撫着她的手背,她這話說的太實在了,他竟無法反駁。良久,哂然一笑,“也就你敢在我面前這樣說。”這麼公然的在他面前講,怕被別的宮妃暗害,這膽子越來越大了。

姒錦抿脣一笑,“因爲我不想騙你啊。”

蕭祁一怔,低頭看着姒錦,只見她眉眼彎彎,脣角勾起,又聽她說道:“你用心待我,我怎能謊言欺之,我又不似沒心沒肺的人。”

“倒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蕭祁雖這般說,臉上的神色卻十分的柔和。

姒錦擡起頭笑看着他,促狹道:“不許我臉上貼金,你是要罰我麼?”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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