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大家沒有等太久,那隻先前鑽出來探頭的米粒小蟲似乎是聞到了同伴的氣味,順着銀針爬了出來,最後掉落在瓶子裡。
那小孩將瓶子拿下來,蓋上木塞,然後從座位上站起來,對着老九聲音清脆地說道,“好了,師父。”
老九上前去查看楊鳶洛的傷勢,號了脈,發現氣息都平穩許多,這纔將她背後那銀針拔下來,消了毒,放進梨木箱子裡。
那小孩拿着葫蘆形的瓶子到墨祈煜面前晃了晃,裡面的兩隻白色小蟲子在裡面翻滾,一隻還活着,另一隻的屍體卻已經僵硬了,“王爺要留作紀念嗎?”
墨祈煜忙搖頭,這種害人的東西,拿得越遠越好。
那小孩看他的反應就把瓶子揣起來,墨祈煜問道,“這蠱毒算是全清了嗎?”怎麼他看着這小孩一點力氣也都不費啊。
“當然了。”那小孩點了點頭。
墨祈煜還是有些擔心, “這是什麼蠱蟲?”
“不過是尋常的吸人精氣的蠱蟲罷了,時間久了人就會因精氣喪失而死,這幾日王妃的傷原本恢復得很好,就是因爲這兩隻小蟲兒在作怪,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或者說,王妃一直是有意識的,只不過因爲這小小蠱蟲的控制,一動不能動,連眼睛都睜不開,時而能感受到外界,時而什麼也感覺不到。估計王妃受傷時這蠱蟲從傷口進去了,今日蠱蟲想要入侵心脈才導致的高燒不退,幸虧發現得早,救治及時,不然不等這蠱蟲吸完精氣,入侵了心脈那也是死路一條。”那孩子說得輕鬆,一點也沒有面臨死亡的恐慌,彷彿見慣了世態炎涼一般。
墨祈煜卻是一身冷汗,若是再晚點發現,楊鳶洛是不是就……就永遠的離開他了?
老九再次爲楊鳶洛上了藥,包紮了傷口,又重新寫了藥方,補氣養血,現在是楊鳶洛最需要的。
墨祈煜忙吩咐了丫鬟拿着藥方去賣藥,又問,“王妃何時才能醒?這幾日一直滴水未進,我怕她這個樣子再昏迷下去就撐不了了。”
老九回身看了一眼楊鳶洛的臉色,“今晚應該就差不多了,若是王妃明早還沒有清醒的跡象王爺再派人去找我。”
“也好。”墨祈煜點頭,現在他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老九和那個北疆來的小孩收拾了醫藥箱子,那孩子非說要幫老九揹着,裡面都是些瓶瓶罐罐的,不重,可是卻也不輕呢,對這麼大的孩子來說應該費點勁。沒想到,墨祈煜親眼看見那孩子如同天生神力,不費吹灰之力的將有自己四分之一高的梨木箱子背上,屁顛屁顛的跟在老九身後走。
老九剛離開觀瀾院,就見雪影在外面的一條小路上等着,神色有些憔悴。作爲醫者,老九下意識的上前去問,“雪影姑娘這幾日可有吃老夫配的藥?”
“吃了,吃了,我現在身子已經好多了。”雪影吸了吸鼻子,這幾天她確實都有按時吃藥,就想着病好了再去服侍楊鳶洛呢。
老九皺了皺眉,看着雪影蒼白的臉色,還是有些不相信。
雪影卻問道,“九先生,王妃如何了?聽說王妃發燒了,可是因爲……因爲傷口感染了?”
老九搖了搖頭,“雪影姑娘寬心,王妃是中了蠱毒。”
一聽這話雪影更加驚訝了,“蠱毒?那……”
“我這徒兒已經將蠱蟲逼出來了。”老九打斷她的話,讚賞的看了旁邊的小孩一眼,繼續道,“王妃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我今日瞧着傷口也復原得很好,八成是不會感染了。”
雪影這才放寬心,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感覺到她有話說,老九問道,“雪影姑娘可是有什麼事情?”
雪影擡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了頭,“寄緒的腿……我希望九先生能幫他看一看。”
老九訝異,“寄緒又怎麼了?”
雪影將府裡小廝和她說的都一一道出,講給了老九聽,老九聽得直皺眉,“帶我去看一看。”
雪影一聽,老九這是答應了。
原本她聽說九先生年輕時非常有性格,一般人請他還請不去呢,後來辭官之後,只爲墨祈煜做事,沒想到今天她一個小丫鬟求他,九先生竟然也答應了。
其實九先生年輕時真的如此,什麼事都要看心情,只不過如今年歲也不輕了,慈悲爲懷,總覺得多棒一個人就是一個人,尤其寄緒還是墨祈煜看中的人,他更是義不容辭了。
二人行至寄緒所住的院子,推門進去,寄緒一見到雪影,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又多了幾分冷然,直接將頭別過去。
老九隨後進門,寄緒一見他,頓時明白了。
雪影剛剛出去是找九先生了,想讓他來幫自己治腿嗎?呵,雪影是有多希望自己恢復,然後好早點離開自己?
雪影給老九搬了個凳子坐,老九拆開寄緒腿上的木板和紗布,可以明顯的看到他腳踝上一道深深的傷口,幾乎見骨。
那小孩似乎是好奇,將腦袋也湊過去看,然後發出一聲驚呼,“筋脈斷了啊。”
老九點了點頭,眉頭擰成了“川”字形,伸手在幾個要位試探着摸了幾下,引得寄緒倒吸一陣涼氣。
老九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棘手,“骨頭倒沒什麼大事,骨裂和錯位,可是筋斷了,八成以後能勉強走路,可是這條腿很難用上力道了。”
預料之中的言辭,可是再聽一遍,卻又是一陣傷心難堪。
雪影有些着急,一臉期翼的看着老九道,“九先生也沒有辦法嗎?”
老九搖頭,可是旁邊那個孩子卻接話,“我想我可以試一試。”
寄緒挑眉,眼神裡明顯是不相信,“小娃娃,你也來揶揄我?”
那孩子噘嘴,雙臂環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信我算了。”
老九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是我的徒兒,某些方面連老夫都及不上他的,他說可以一試,那麼就是有辦法。”
那小孩一聽有人幫他說話,立馬驕傲起來了,揚着下巴,把鼻孔衝着寄緒,“哼!”
雪影一看,忙道,“那小大夫有什麼辦法?”
小孩故作老成的摸了摸下巴,“北疆有一種蠱蟲,養在你斷了的筋脈中,一邊一隻,兩隻蠱蟲被對方的味道吸引,最後相互吞噬,有八成的機率可以將斷了的兩端黏連起來。”
“蠱蟲?”雪影一聽,大驚失色。
那小孩對於雪影的反應不勝其煩,爲什麼南儲的人一聽蠱蟲什麼的都害怕得不行?
“不是所有蠱蟲都是害人性命,控制人心神的,也有些蠱蟲有醫病救人之效。不然你以爲我們北疆之人會只養毒蟲害自己嗎?”
雪影睜大了眼睛,“你是北疆人?”
小孩驕傲的點了點頭,有些不耐煩道,“你們到底是信還是不信我?”
雪影看了一眼寄緒,也沒瞧出他什麼意思來,有些試探地問道,“這蠱蟲可有什麼副作用?”
“有,”男孩肯定道,“想要連接筋脈自然是要付出些代價的。蠱蟲平日裡啃食筋脈會有麻痛之感,不過若是有魄力,這點疼痛也不算什麼。爲期六個月,成敗得失在你自己,若是堅持不住了我可以將蠱蟲取出來,不過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小孩頓了頓,又強調了一遍,“我說過了,你就算是堅持了下去也只有八成的機率。”
屋子內一片寂靜,雪影在猶豫,寄緒忽然道,“好,我信得過你。”
用六個月的痛苦換一生健全,這可是一件好事,他哪有拒絕的道理?
“可是……”雪影想要阻止,她總覺得,蠱蟲這種東西養在人身上肯定危險。
寄緒卻不顧她的反對,堅決讓那小孩施蠱。
他忍受不了自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活着,如果不能使用武功,不能幫到墨祈煜,他的人生,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那小孩將寄緒腳上的繃帶全部拆開,將傷口暴露在空氣之中,然後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瓶子,瓶子裡面東西雪影一看就覺得邪乎。
有各色的藥水、形狀奇怪的藥丸,最可怕的還是那瓶子裡面裝着的蟲子。小手指甲蓋大小的兩隻蟲子分別裝在兩個瓶子裡,一隻是白色的,另一隻是黑色,都長了無數只腳,在瓶子裡面伸縮、蠕動。
雪影本來就怕這些東西,頭皮一陣發麻,腿直髮軟。
小孩拿起紅色的藥水,往寄緒的傷口上倒了一些,很快就從傷口滲入到皮肉裡面。
寄緒咬着牙,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小孩看了他一眼,“這還不是最痛的,等會兒我將蠱蟲引進去,你若是挺不住可以叫出來,只是別咬了舌頭。”
寄緒沒說話,閉了閉眼睛。
那小孩拿出裝着黑色蟲子的小瓶,打開木塞,然後用一根銀針粗細,泛着異香的木棍在蠱蟲的前面引領着,最後那隻黑色的小蟲爬到了寄緒的腿上,將木棍收起來,那股香味頓時不見了。黑色的蟲子在繼續的腿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朝着傷口處爬了進去,似乎那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它。
小蟲單單只是在皮肉裡啃咬爬行的話寄緒還是忍得住的,只是這一次它爬到了筋脈裡,肆意的撕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