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宏大師給她的只是一串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佛珠,楊霽月真心懷疑這個遠宏大師是那不值錢的玩意兒糊弄人的,她半信半疑的問,“大師,你沒拿錯吧?”
“不會有錯,除了貧僧手上拿的,就只剩下這麼一串佛珠了。”
楊霽月摩挲了幾下,還是覺得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也不好再反駁人家了,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謝過,“多謝大師了。”
“施主不必多禮,只不過……”遠宏大師躊躇了兩下,似乎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一句話着實多餘。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施主要走正道啊,歪路上,這樣的冤魂,還不少呢!”
楊霽月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卻還是強忍了下來。
“王妃等候多時了。”
遠宏大師進了院子之後,看着楊鳶洛的背影緩緩說道。
楊鳶洛轉過身來,面上似笑非笑,“大師可算來了,一想到遠宏大師似乎是有什麼要賜教的,我就不敢怠慢了。”
“王妃嚴重了,貧僧只是有些東西要交給王妃,還想再叮囑王妃幾句話。算不上是賜教。”
楊鳶洛也不再恭維寒暄,“大師有什麼事就請說吧。”
遠宏大師也步入正題,“先前王妃去我們寺裡的時候,貧僧就告訴過王妃,您不該屬於這裡。關於您的真實來歷,想必……也不用貧僧多說。”
楊鳶洛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貧僧本以爲,施主進了寺裡之後會被佛光所傷,就算有王爺身上的福氣庇護,也免不了不舒坦,誰知道,王妃竟是個與我佛有緣之人。”
聽了這般說辭,楊鳶洛卻搖了搖頭,她前世殺人如麻,和大慈大悲的菩薩可搭不到邊兒,“說起來有佛緣的,是我孃親,可不是我。”
遠宏大師若有所思,“丞相府的佛堂也不可小窺,供奉的是金身觀世音菩薩,若王妃沒有佛緣,以您的來歷……恐怕……凶多吉少啊!”
楊鳶洛沉默,她是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佛緣,但是,如果說自己一個藏在肉體之內的厲鬼在菩薩面前沒有被佛光凌遲,這說不定就是她孃親一心向佛,日日祈禱,感化了菩薩,放了她一命呢!
遠宏大師語重心長的勸解,“王妃,今日的您還是太過於凌厲了,有些仇怨,還是趁早放下得好,何必爲了一縷執念,荒廢了這一生呢,爲何不好好享受現在的生活?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有些事,還是要學會寬容些。”
“大師,你說得的確有道理。可是……我卻是因一怨念而生,我活着,就是爲了那一個目的。如果連這縷執念都沒有了,我不知道,我會不會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楊鳶洛皺眉,說出壓在心底的話來,現在,是命運推動着她復仇,如果老天不是這個意思,那爲什麼還要讓她帶着恨意重生,而且還要在第一天就遇到滄流觴?
而且,她現在害怕,怕自己如果沒有了這縷執念就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不想離開,她有捨不得的人,萬氏,雪影,白芷……
遠宏大師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貧僧就知道,貧僧是說服不了你的。”
楊鳶洛不好意思的一笑。
遠宏大師從袖中拿出兩塊蓮花模樣的玉佩,這兩個小東西一看就是出自同一雕工之手,而且手法獨特,精妙絕倫,玉佩的材質摸上去也是圓潤溫暖。
“這是罕見的羊脂暖玉,一直在寺中和金像放在一起了,日日受人香火,有了靈性,可保平安。前些日子貧僧爲王爺卜了一卦,勢頭有些……”遠宏大師似乎是有忌諱,沒有將話說完全,“這倆個玉佩你們二人一人拿一塊,就算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也圖個心裡安生。”
“多謝大師!不過……這也太過貴重了……”楊鳶洛忙彎腰行禮,這個遠宏大師對她不薄,雖然是因爲墨祈煜和他有些私交,但是這麼貴重的東西,竟然也說送就送了。
“王妃多禮了,若是覺得不好,就當做是貧僧送給未來小王爺的見面禮了!”
“……”
這最後一句話將楊鳶洛震驚得呆在原地,任由遠宏大師揚長而去。
生孩子這種事,從來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啊,遠宏大師一個和尚,怎麼會突然說這種沒頭沒尾的話?
又是匆匆忙忙的一個下午,依舊是跪了半日,楊鳶洛覺得再繼續這樣下去,她遲早會因爲經脈阻塞而變成了殘廢。
萬氏吃了九先生開的補藥,精神也跟着好多了。
只不過雪影似乎是真的傷得太重了,一會兒醒過來一會兒又昏睡過去,好像要把她當從前少睡的覺都補回來似的。
楊鳶洛和萬氏回到居住的地方時,雪影又醒過來,這一次看起來精神好多了,掙扎着要起身,弱弱的叫她,“王妃……”
這種小獸般的語氣讓楊鳶洛鼻頭一酸,在她面前如同大姐姐般,“雪影,我在呢。”
“王妃,都怪奴婢沒有用!您讓奴婢留下來照顧主母,可是卻讓她們欺負到頭上來了,還讓主母和小姐照顧了我好幾天。”雪影一邊說一邊哭。
楊鳶洛害怕她哭得太使勁,身子弱,再次暈過去,忙阻止她,“別哭了,別哭了,這不都好好的嗎?再說,我不是回來了嗎?我在這裡,誰也不敢拿你們怎麼樣。”
“嗯。”雪影重重的點頭,感覺到身上的傷口有些癢癢的,想伸手去抓撓。
被楊鳶洛及時抓住,“別動,你的外傷太重了,傷口癒合的時候肯定會發癢的,不要抓,否則撓破了會留下疤痕的。”
雪影點點頭,可是身上的傷口又痛又癢的,她有時候還是忍不住去伸手摸一摸,可是這一摸不免就又想撓上一撓,最後搞得出了不少血水。
楊鳶洛又不能幫她止癢,只能乾着急,小魚兒想到九先生配製的藥膏,抹上涼涼的,很清爽,說不定會有止癢的功效,就提議再上一遍藥。
果然,乳白色的藥膏一沾上傷口,就像有涼風從皮膚滲透進去一樣,疼痛和麻癢都減輕了不少。
那些被撓破的傷口看起來有些猙獰,小魚兒儘量放輕了力道,但雪影還是疼的“噝”了一聲。見小魚兒有些不敢下手了,雪影蒼白着回頭衝她一笑,“沒事,長痛不如短痛,我挺得住。”
楊鳶洛臉色陰沉沉的,皺眉,“除了楊仲庭,還有誰下手了?”
雪影想了一下,“似乎是還有他身邊的小廝,那天您前腳剛離開丞相府,二少爺就來興師問罪了。他似乎是知道您給的毒藥是假的了……您不在,他無處發泄,就來打我。”
楊鳶洛聽了之後沒什麼反應,默默地離開,留下白芷和小魚兒在這裡照顧雪影。
楊鳶洛沒有打算去找楊仲庭,但是雪影說了,除了楊仲庭,還有他身邊的一個小廝也打過她。
楊鳶洛答應過楊巡這三日不追究此事,所以她暫時動不了楊仲庭,但是如果要收拾一個小廝,還是綽綽有餘的。只要尋個錯處,是賣給牙行也好,或者杖斃了也罷,總歸是不能讓他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楊仲庭身邊信任的小廝也就那麼一個,其他侍從都是上不了檯面的,楊仲庭應該不會把自己被騙得團團轉的事到處說,所以,那個打了雪影的,很有可能是那個老奸巨猾的。
最簡單的挑撥離間和誣陷,對於那些深宅大院裡養出來的少爺小姐們也許上不得檯面,可是楊仲庭或許就是另類,光有算計別人的心思,卻防不了別人下的套。
“錢袋分明就是從你屋裡搜出來的,你還有什麼好說?”楊仲庭一臉怒容的審問着地下跪着的小廝。
那小廝也不慌不亂,心中知道自己可能是造人算計了,解釋道,“二少爺,奴才勤勤懇懇的跟了您這麼多年,您待奴才不薄,奴才也不缺錢,怎麼會偷您的錢袋。肯定是有人看不慣奴才得寵了,偷偷拿了您的東西又嫁禍給奴才,請二少爺三思啊!”
楊仲庭轉了轉眼珠,他說得確實不錯,可是難保他見錢眼開,而且他待遇優厚,所住的屋子也是單人間,沒有他的鑰匙是不能隨便進去的。
“你倒是先給我解釋解釋,是誰想陷害你?哪個小廝有這麼大的能耐,不用鑰匙就開了你的門,還不留任何痕跡?”
圍觀的一衆侍從全都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奴才不知道是誰想要陷害我。也不知道,此人是怎麼做到的。” 那跪着的小廝往那幫人身上掃了一遍,眼中露出狠厲,平常那些巴結着他和他關係較好的人全都默不作聲,說不定看他落魄了,此時心裡全都樂開了花。真是可惡,一幫白眼狼!勢利眼!
楊仲庭心中已做了決斷,他解釋不出來,一定就是心虛了,遍擡了擡眼皮,道,“你如今做出此等齷齪事,按照規矩,奴才偷盜主子財務都要杖斃, 可是念在你往日殷勤服侍,今日就免了你的死罪,逐出丞相府,以儆效尤。 ”
“什麼?”
那小廝大驚失色,他本以爲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楊仲庭會念在往日恩情放他一馬,是他高估自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