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沁病倒了,所有人都以爲她是被“海賊頭子原來是齊王”的真相給傷心到了,其實只有金寶沁自己知道,她的心的確有在痛,卻不是爲那所謂的真相,而是齊王最後留下來的那句話。
這一病便是一個多月,在初春的薄霧中,金寶沁踏上了回雞林的路。在距離雞林還有半個月的路程的時候,雞林方向傳來令金寶沁差點暈厥的消息——
新羅皇帝突然病倒!而且情況不樂觀!
時年692年春末。
棄馬車不顧,金寶沁騎着阿金的良駒連夜趕往雞林,十天後雞林城遙遙可見,路邊的野花也開了。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腦海裡浮現上一次收到雞林來信的一句話。那時候,她在去信中寫到:日照,很想你,很想很想你。然後,時隔將近兩個月她收到他的回信,信中沒有以往的長篇纏綿,只有短短的一句話——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日照……”輕喃軟語訴不盡滿心愛意相思以及那甫聽訊息如遭雷擊的巨痛。
快馬加鞭趕到雞林卻被守城將士攔下,難得一回心中惱怒,幸好理智尚在,呆在頭上擋風塵的紗帽摘下,難掩疲憊的嬌容清冷一瞥,守城將士盡皆跪下高呼“王后娘娘千歲”。
理解他們的盡職,也不爲難,丟下一句“起來吧”,一人一馬便已經消失不見蹤跡。
一路趕往王宮,長時間的趕路,雙腿在剛踏在土地上的時候明顯不適,跨出一步都是那麼的痛苦,一步便跌在地上。
“娘娘!”宮門侍衛驚呼,趕緊派人去擡來轎輦。金寶沁已經無力在掙扎,只得等待。
“陛下可還好?”等待期間,金寶沁問向侍衛。
如今整座雞林城都戒嚴,金政明這場病來的突然,明明早朝時還健康如常人,剛下朝便栽倒在地上,至今依然昏迷不醒。
侍衛垂頭不語。
金寶沁明白,眸子裡哀傷一片。轎輦擡來了,金寶沁被攙扶着坐上去前往議政殿。金政明暈倒後便被擡入議政殿後面供皇帝休息的側殿,因怕移動導致病情嚴重,因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守候在議政殿內的臨江寒雲從侍衛那裡得知金寶沁回來,急忙出來迎接,老遠看到金寶沁,兩個大男人都哭着跪在地上:“娘娘……”
金寶沁很冷靜,隨後而來的綠
袖與宋如晴上來攙扶着她走到臨江寒雲面前,很輕很輕地道:“起來吧。”說完,便進入議政殿內。
臨江寒雲擦拭着眼淚跟隨在後。
綠袖攙扶着金寶沁走得很慢很慢,明顯感受到金寶沁每走一步的痛苦,很堅強地壓抑着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小姐,你的腿……”
金寶沁搖頭:“我沒事。”看向宋如晴,“陛下還好麼?”
宋如晴較爲冷靜,搖頭:“一直沒醒來。”
預料中的回答,垂眸掩去傷心難過,再擡眼,那躺在牀上的男子已入目在望。輕輕地在牀邊坐下,任憑綠袖取來溫暖布巾爲自己擦拭,雙目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張彷彿在沉睡的俊顏上。
“日照,我回來了。”她傾身,在他耳邊低語。
可是牀上雙眼緊閉的人毫無動靜,即便遜於兩個兄弟的容貌,其實也挺好看的的臉清減了許多,不見記憶中的溫潤。
一路上被心痛驚惶折騰的以淚洗面,原本以爲眼淚都流乾了,卻沒想到那只是“以爲”,一顆接一顆的眼淚此時此刻順在臉頰滑落便是最好的證明。
“日照……”帶着泣音的呼喚酸澀了侍候在一旁的衆人的眼。
“母后!”
金寶沁淚眼朦朧的循聲望去,六歲的金理洪領着四歲的金隆基站在側殿門邊。兩個小人兒都是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
朝他們揚起澀然的笑,金寶沁招招手:“理洪,隆基,過來。”
兩個人小人兒手牽着手走進側殿,看了眼牀榻上的父親,乖乖地站在一邊。
“母后,父王什麼時候才醒來?”六歲的金理洪小小心靈感受到了不安。
四歲的金隆基皺着小臉,眼淚汪汪地望着自家母后:“母后,隆基要父王……”
望着兩個兒子,金寶沁伸手將兩人擁入懷中,不讓小人兒看見那抑制不住地淚水,哽咽道:“我們一起等父王醒來,好不好?”
被弟弟感染,也一起抽噎掉淚的金理洪點頭,四歲的小傢伙則早已經哭得哇啦哇啦的了。
“娘娘,您連日趕路,身子受不住,還是歇了吧。”一直侍候金政明的老宮人說道。
金寶沁搖頭:“本宮就在這裡守着,無妨。”
“可是……”綠袖急了,望着金寶沁那雙紅腫的眼那張憔悴的臉,心疼
不已。
金寶沁不容她繼續多言,揮揮手:“別說了,本宮主意已決。”
其他人聞言無奈地彼此對視一眼,就是因爲太熟悉太瞭解,所以明白她一旦下了決定,這世上除了那個正躺在牀榻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是沒人能勸動她的。
唉!除了一聲嘆息,他們身爲屬下身爲朋友能做的也僅僅只有無言的陪伴了。
只是這份寧靜並沒有持續多久,第二天清晨,累極的金寶沁蜷縮在牀榻邊沿抱着昏迷不醒的金政明正睡得極沉,殿外的嘈雜聲打碎了側殿內的安寧,被擾了好眠的金寶沁起身,先是查看金政明的情況,再看了眼睡在矮榻上的兩個孩子,見沒有被驚動,於是皺着眉頭走到殿外。
在殿外掙扎着要不要入殿的兩名宮人見王后娘娘被驚動都默了聲,金寶沁瞄了眼出來詢問情況的臨江寒雲,見二人臉色難看猶豫不決的樣子,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大清早吵吵囔囔的!”
臨江與寒雲對視了眼,面有難色。
金寶沁不高興地瞪向兩名宮人:“你們說。”
兩名宮人求救地目光飄向身邊的兩位大人,臨江無奈,開口道:“娘娘,是淑妃娘娘……”
淑妃?金寶沁眉頭皺起:“淑妃不是在凝福宮麼?出了什麼事?”
臨江嘆了口氣:“淑妃娘娘這些日子一直要見陛下,被屬下等人攔阻,昨日淑妃娘娘得知娘娘您回來了,便在議政殿外鬧着要進殿被侍衛遠遠地阻隔開,結果淑妃娘娘心頭不滿將火氣發在柔兒公主身上……”
接下來的話不用聽,金寶沁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看向那兩名宮人,問道:“你們是侍候公主的?”
兩名宮人點頭,公主人很好,他們深受公主恩惠,如今公主受苦,他們便偷偷地跑了過來。
“怎麼回事詳細說,柔兒現在怎麼樣了?”金寶沁問。
兩名宮人聞言跪下,哭道:“娘娘,求您快救救公主吧,公主她、公主她……”
“有話好好說!”金寶沁不耐煩了。
宮人之一抹去淚水,道:“公主被淑妃娘娘綁在側殿裡,淑妃娘娘拿馬鞭抽打公主,還朝公主身上的傷口潑鹽水……”
“閉嘴!”金寶沁聽不下去了,整顆心緊緊地揪痛,更是怒火狂涌,“臨江,你留下來,寒雲與本宮走一趟淑德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