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靜了一會兒。
甄氏收斂笑容,停下來,“行了,既然消息公開,那就按照之前安排來吧。”
鳳鸞頷首,“好。”
懷孕的消息一旦公開,不僅自己和柔嘉的友情走到盡頭,和王妃也是再沒法扮演好姐妹了。她有她的擔心,自己也有自己的考慮,況且平安生產是每個女人都想要的,有子傍身,纔有資本說後面的一切。
自己的身份和位置,註定了,早晚要和表姐站到對立面去。
----無關是非對錯。
眼下端王妃已經起了疑心,她想知道自己懷孕沒有也在情理中,但是……,大可以光明正大叫柔嘉來問,鬼鬼祟祟的算是什麼?自己是蕭鐸妾室,又不是外宅,難道還不能懷孕了?她偷偷摸摸打聽了消息,意欲何爲?
鳳鸞輕輕一笑。
呵……,硝煙瀰漫的戰場已經拉開序幕。
因爲是早有準備和謀劃的,甄氏動作很快,穆柔嘉前腳剛剛出門,後腳她便叫人去請了太醫過來,診脈過後,----不到半天,鳳府上下都知道二姑奶奶有喜。
到天黑前,則是整個京城都知鳳側妃懷孕了。
這下可是熱鬧了。
話題勁爆啊!先是端王府傳言有瘴氣不吉祥,藉着是鳳側妃回孃家,再讓後是傳言屬兔的人和小郡王有衝撞,其中就包括鳳側妃!再接着,端王殿下親自找了法力更高強的道士,大做七天法事,破解了所謂的瘴氣和邪氣。
按理說,這個時候鳳側妃該回歸王府了。
偏偏人家不回,還在孃家過年,這下有傳出懷孕的火爆消息!
衆人都是看了一出開年大戲,熱鬧之極。私下裡紛紛猜測,到底是端王妃得知鳳側妃懷孕,不能容人,所以逼得鳳側妃跑了?還是鳳側妃聰明,知道自己懷孕不敢跟主母對抗,就趁機溜走?嘖嘖,這裡面的水可真是深啊。
但不論如何,端王妃不能容人的帽子戴得穩穩地,摘不掉了。而鳳側妃有孕的消息傳出來,王妃的臉更被打得“啪啪”作響,----主母容不下姬妾,偏偏姬妾有孕,還安安心心躲在孃家養胎,回頭生個兒子,那可真是好戲連連哇!
再接着,又是三天兩頭的太醫登門鳳府,診脈、記錄,一絲一毫不亂。
穆夫人得知這個消息以後,當場氣暈過去。
理國公府的長房又是一團亂糟糟。
穆柔嘉伏在枕頭上面哭,越哭越傷心,誰勸都是聽不進去,把丫頭和乳母攆了,自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被子溼了一大團兒。
鳳世玉踱步進了裡屋,皺了皺眉。
前些天,妻子居然帶着東西去堂妹那邊試探,真是……,不知輕重!之前自己並不知道堂妹懷孕,還疑惑她怎麼一直住孃家,但是父親有令,不許問,不許管,那自己就懶得管了。
沒想到,妻子居然如此冒冒失失!
萬一惹得堂妹上火,動了胎氣,父親還不都把帳算在自己頭上啊。
雖然不明白,父親爲何如此看重做了端王側妃的堂妹,但是父親的決策,從來不管多奇怪都沒有出錯的,他這麼做,就自然有他的道理。
自己也交待過妻子,讓她不願去管望星抱月閣的事。
----她卻不聽。
“行了。”鳳世玉開了口,“別哭了,好端端的哭什麼?剛纔去穆家,大夫不是說你母親沒事嗎?養養就好了。”
穆柔嘉猛地擡頭,一雙眼睛紅腫的跟桃子似的,“什麼叫養養就沒事?!我母親都被氣病了,嗚嗚……”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又哭了起來,“現在滿京城都在看母親和大姐的笑話,連帶我也成了笑柄。”
鳳世玉皺眉道:“你想那麼多做什麼?別說什麼,你又不會掉一塊肉。”
“我難受,就是心裡難受……”
鳳世玉便坐在旁邊不言語,細細喝茶。
穆柔嘉本來心裡就有氣,有人說話撒出來還好,見他不做聲兒,不免又添了一口悶氣,咬脣惱道:“我是知道你的,哼!肯定一心向着阿鸞,向着你的好妹妹!”
鳳世玉之所以一直沒有發脾氣,一是他涵養深,二是看着妻子的孃家份上,但是不代表他沒有脾氣。想想看啊,人家也是奉國公府嫡出的小爺,千金萬貴的,不是吃軟飯求着娘子的,哪能沒有一點氣性?
本來嘛,之前弟弟就跑來告了一狀,說妻子是個長舌婦,這也罷了。偏偏後來妻子還跑去試探堂妹,這茬兒自己還沒跟她算呢。眼下還哭,還哭,哭得人心煩不說,嘴裡還盡是一些混賬話!
不由也是冷笑起來,“稀罕了!沒聽說嫂嫂跟小姑子吃醋的。”指了二房那邊,“阿鸞是我的妹妹,自幼十幾年一塊長大的,她姓鳳,我怎麼就不能偏向她了?倒是你,已經出嫁做了鳳家的媳婦,還整天爲了孃家的事上躥下跳,爲了孃家哭哭啼啼,這是哪門子的規矩?!”
說得穆柔嘉一陣氣堵聲噎,“你,你……”
這門婚事,當初就是她上趕着要嫁的,而非鳳世玉非卿不娶,不過是看在兩家門當戶對和親戚情分上,才一直客客氣氣的。
要說感情,那還真的說不上什麼感情。
鳳世玉起身拂袖,“你慢慢哭,我先出去了。”
“你……”穆柔嘉氣得手上發抖,哽咽了半晌,咬牙切齒髮狠道:“鳳世玉!你走了別回來!”
鳳世玉撂下一句,“行啊,那我去琵琶屋裡了。”
“你混蛋!”穆柔嘉氣得跟炸貓似的在屋裡跳來跳去,扔了一地的東西。
乳母進來勸道:“二奶奶,怎麼跟二爺拌嘴了?小夫妻兩個,有什麼不能退讓一步的?”她着急啊,這小主人嫁了人,心還是完完全全向着孃家,這怎麼行?沒有哪個婆家會喜歡這樣的兒媳,遲早是要吃虧的。
穆柔嘉恨恨道:“把琵琶給賣了!”
鳳世玉屋裡原來有一個通房丫頭,不知怎麼回事,避子湯沒有喝好,趕在穆柔嘉進門前懷了孕。鳳家想着新奶奶要過門,爲免庶長子生在前頭不好看,就給通房打胎,結果胎是打下來了,那通房也傷了身子,沒熬幾個月就去了。
穆柔嘉小日子的時候不能房.事,在乳母的勸說下,把陪嫁丫頭琵琶開了臉。一則佔了賢良名兒,二則免得爺們去外面鬼混,三則佔了窩,省得別的丫頭找機會爬牀。
乳母一聽她要賣琵琶,頓時急了,“那怎麼行?”細細勸道:“琵琶可是奶奶的陪嫁丫頭,攆了她,難道換鳳家的家生子麼?這通房丫頭,還是自個兒的陪嫁用着放心,好歹捏着賣身契呢。”
“我連個丫頭都不能動?!”
丈夫不但不安慰自己,還去找通房,通房打不得、賣不得,自己怎麼就這麼命苦?穆柔嘉越想越是傷心,“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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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世玉說去找通房不過是慪氣的話,這會兒哪有心情?他出了門,讓小廝給自己牽了馬,溜達到藥材鋪子買了些補藥,準備等下給端王妃送去。
她見了自己,總該想起柔嘉現在是誰家的人了吧?哼,私下裡挑唆妹妹去找小姑子的茬兒,就不怕妹妹被婆家嫌棄!不知道是說她傻好呢,還是涼薄好呢。
買完了藥材,路過劉三灌湯包子鋪的時候,忽地想起堂妹愛吃這個,因而親自進去交待夥計,“給我準備三籠鹹鴨蛋的,三籠蝦仁兒的,鮮肉的要六籠,醬油四籠,我去辦個事兒,半個時辰回來拿。”
夥計笑道:“好叻!鳳二爺你放心吧。”
鳳鸞當然吃不了這麼多,不過既然買了,自然是全家上下都得打點一遍。
這才符合鳳世玉處事圓滑的性子。
小廝上前先給了銀子,“不用找。”然後笑嘻嘻說道:“二爺真是心細,出個門,還惦記着給姑奶奶買包子呢。”
鳳世玉拿扇子敲了一下,“走吧!回頭去你姑奶奶那兒討賞。”
二樓的樓道口站立着一位貴胄公子,一直不做聲,等鳳家的人走遠了,方纔緩緩踱步下樓來。夥計趕忙上前諂媚陪笑,“成王殿下,走好,走好。”
蕭湛居高臨下的望着下面大門,神色幽冷,然後一語不發離開。
夥計在後面抹了把汗,嘀咕道:“咋了?來的時候還好好兒的。”搖了搖頭,不解歸不解,忙着呢,又急哄哄的去後堂吩咐了。
蕭湛回了成王府,“嘭”的一聲,憤怒的拳頭狠狠砸在桌子上面!
----她懷孕了!
雖然這是早晚的事,可自己心裡就是不舒服!她原先不肯做自己的王妃,後來被迫做了六哥的側妃,不是應該怨他、恨他嗎?怎麼,這麼快……,腦中拂過一些旖旎的男.歡女.愛畫面,繼而噁心的搖了搖頭。
哼!心下忍不住忿忿,女人吶,都是一樣!
虧得自己還以爲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是個特別的。結果呢?不到半年功夫,就和六哥好得如魚得水,卿卿我我,這就……,這就把孩子都懷上了。
自己好傻,居然傻到要跟這種攀龍附鳳的女人做朋友!
蕭湛不知道該如何安放自己的情感。
似乎只有恨,只有譴責鳳鸞是個貪慕虛榮的女子,心裡纔會好受一些。
他悶悶的喝了好幾天的酒,借酒澆愁,最後總算相處一個解脫的辦法,----那就是摒棄情情愛愛!好男兒,原本就不該在這上頭糾纏,而是建功立業、爭權逐利,所謂功成名就纔是男人該做的事!
蕭湛狠狠摔破了酒壺,不再喝了。
月色下,竹影搖曳。
清輝如水一般灑在少年王爺的身上,他翡色的袍子,被勾勒出一圈淡淡光暈,襯得他的背影蕭瑟而落寞。可是轉過來,在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裡,卻是褪去傷感,慢慢被權力和*所佔據,隱隱發紅。
“阿鸞。”他在心底輕聲呢喃,“如果我是太子的話,當初……,你還會拒絕我嗎?”
你拒絕我,不過是因爲我站得不夠高罷了。
從今往後,我要站的更高、更遠,要讓你後悔當初做了錯誤的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某顏:“小湛湛,有志氣!”
蕭湛:“呸!你倒是讓我做男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