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抱在了樹上的女孩,本來也正好奇的打量着這羣山外來的人,卻是一下子聽到了胡麻的提醒。
她也明顯的臉上一驚,小腦袋一轉,便向了樹上看去。
但也同樣在這一刻,那條盤在了她頭頂之上的青色怪蛇,已經忽地彈動了身子,快的倒像一條綠色的閃電,忽地就竄到了女孩白晳的脖子旁邊。
胡麻見着,已是心裡微沉,但卻還是忍住了,沒有隨便的就去出手救人。
這一路過來,他也已經向老算盤打聽清楚了,山裡這一支巫,與外面的夏人生活習俗多有不同,所以這趟進山,便要守住了各種各樣的規矩,以免莫名的得罪了人。
如今自己要救這女孩,怕也有些麻煩,距離太近,無論是鬼登階,還是五雷金蟾吼,使起來都慢,若是想提刀扔過去,自己可沒專門練過準頭,萬一誤傷了那女娃子,可就麻煩了。
況且,雖然只是一眼,但他也看了出來,這女娃模樣古怪,爬到了那麼高的樹上,說不定也有些本事在身上。
可他反應了過來,周大同等人,卻不由得一聲驚呼。
只是胡麻都沒有把握,他們更是沒有。
也在下面衆人一片驚呼之中,那碧綠的怪蛇,嗖的一聲從樹上彈了下來,探過了女孩的臉頰,但卻沒有咬人,而是露出了整個的身子。
這時纔看得清楚,那條蛇居然有人臂般粗,近兩丈長,它前半身竄進了女孩後背的筐裡,後半身才慢慢的從樹幹上滑了下來,蜷曲的身子裡,居然卷着株靈芝一般的草藥。
女孩也欣喜的從它身體裡拿過了草藥,它後半截身子,這才爬進了筐裡,腦袋從筐裡探了出來,吐着唁子,瑟瑟發抖的樣子。
女孩拍了拍它的三角狀腦袋,嘻嘻道:“綠兒乖,下次不要怕高啦……”
聲音軟糯,舌頭似乎比外面的人多了兩個彎,聽起來有種怪異,但又清脆甜美的感覺。
‘這蛇,是幫她採藥的?’
胡麻瞧見了這一幕,倒也微覺詫異,虧得自己不是江湖上的雛兒,雖然提醒了,但卻沒有出手干預,不然,莫名的因果恩怨,也就這麼出現了。
正想着時,那女孩已經再度抱着那株大樹,一點一點從從樹上出溜了下來,看了胡麻等人一眼,便走了過來。
她的草鞋便系在了背後的筐上,一晃一晃,但她也不忙着穿上,兩隻腳丫並纖美足踝,就這麼踩在了林間的枯草與荊棘裡。
來到了約兩三丈外,她卻是停了下來,忽地歪着腦袋,打量了胡麻等人一眼,眉頭微微的皺了皺,然後轉身,在旁邊的樹叢裡挑挑撿撿,折下了一根長長的樹枝,在空氣裡虛劈了兩下。
做完這些,才又對準了胡麻等人,向前走來,離得越近,手裡的樹枝便揚了起來,看起來像是要向胡麻抽過來一般。
“喂,小姑娘……”
周大同忙向她叫了一聲,但這女娃居然不理,只是越走得近了,眉頭便皺得厲害,小臉都沉了下來,瞧着頗有幾分兇巴巴的模樣。
周圍人都有些驚訝,難不成只是因爲提醒了女孩一句要小心,便已經得罪了她?
只是,現在自己倒該怎麼辦?
周大同與周樑、趙柱兩個面面相覷,心裡都有點慌,要擱在平時,有人對胡麻不利,他們肯定要直接拔刀子的,但如今面對着這麼一個女孩……
正想着時,站在前面的胡麻,卻也一動不動,由着女孩靠近,但她手裡揚起的樹條兒,卻沒有抽到胡麻的身上,只是睜着一雙俏生生的眼睛,與胡麻對視了一眼。
緊接着,她便已經與胡麻擦肩而過,快走了兩步,向了旁邊一株生滿藤蔓的大樹後面,用力抽打了過去。
一邊抽打,一邊還罵了兩句,但不是官話,分辯不清。
“呼……”
而她這一抽打,那藤蔓後面,也忽地響起了動靜,竟是從草叢裡鑽出了一條額上生了白點的大黃狗來,口中嗚嗚作響,作勢欲咬。
但女孩只是揮着樹條兒,兇狠的向它打了下去,但樹條兒輕飄飄的,打的自然也不重,那大黃狗卻彷彿非常害怕,捱了兩下,便夾着尾巴,嗚嗚咽咽,一路向了林子深處跑去。
胡麻等人看得仔細,那條狗,赫然便是剛剛已經出現在他們身邊兩回,朝着他們這一羣人叫過了兩聲的黃狗。
打跑了黃狗,那女孩才扔了手裡的樹枝,歪着腦袋打量了胡麻他們一眼,在她打量的時候,她身後的竹筐裡,那條綠色的蛇竟也探出了腦袋。
與女孩保持着一個姿勢,好奇的打量,場景既古怪,又統一。
胡麻看着她,擡手揖禮,道:“這位姑娘,咱們是從山外進來做生意的,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剛剛這是……”
“嘻嘻……”
不等胡麻說完,女孩忽然開口,學着胡麻剛纔說話的樣子道:“小心。”
她剛剛在樹上安慰那條小蛇的時候,說的話腔調婉轉,輕柔清脆,是標準的巫人口音,但這會子卻是故意學了外面的官話,短短兩個字,卻煞是可愛。
說完了,也不多跟胡麻他們說,只是光着腳丫,一蹦一跳的轉過身,進了道邊的林子裡去了,身影快速的消失。
“這是啥呀?”
周大同他們都懵着,有種搞不明白狀態的感覺,面面相覷,加上那頭驢,倒像四隻呆頭鵝。
就連胡麻,也只是猜到了稍許,不敢確定,卻是看向了身邊的老算盤,低聲道:“老哥,剛剛那究竟是個什麼事,可以說了吧?”
“小姑娘好心哩……”
老算盤也看向了那小姑娘消失的地方,低聲道:“她幫咱們解了一難,不知省掉了多少麻煩事哩……”
“解了一難?”
幾位夥計聞言,頓時都有些緊張,忙忙的看向了周圍,卻見林子裡一片空空蕩蕩,暮氣仍在,但那詭異的霧氣,與之前籠罩在心頭上的詭異氣氛,卻已消散了不少。
“咱們剛一進林子啊,就被人盯上了。”
老算盤也壓低了聲音,似乎有些心有餘悸,低聲道:“我也是瞧見了那條狗第二次出現,才確定了的,那可不是普通的狗。”
“是蠱犬。”
“有些巫人擅長此道,用煉製過的蠱蟲,去咬了那條狗,這條狗便也成了蠱犬,受了下蠱的人驅使,過來向人叫上三聲,一聲驚心,二聲驅魂,等叫了第三聲,咱們也就被人下了蠱了。”
“……”
“居然還有這等手段?”
周大同等人想起了剛剛那條狗,也確實覺得有些詭異,皆心有餘悸,惴惴不安。
胡麻則是皺了皺眉頭,道:“你既是瞧出來了,怎麼不提前提醒?剛剛我有把握,一刀剁了它的。”
“虧得你瞧見了我的眼神,沒有真出手。”
老算盤慌忙道:“剛纔可是在深山老林裡,到處都是詭異氣氛,誰知道周圍藏了什麼怪東西?你這一動手,怕是不知引出什麼來,都向我們身上招呼。”
“況且那條狗既是蠱犬,伱真剁了它,沒準反而中招,巫人下蠱,防不勝防,你又怎麼知道,人家不是故意送了這條狗過來給你殺的?”
“……”
“還有這麼邪門的?”
胡麻想了想那狗的模樣,又道:“那如果中了蠱,又會怎樣?”
老算盤搖了下頭,道:“那也不知道。”
“這蠱犬叫上三聲,只是一種下蠱的方法,就跟下毒的手法一樣,但中了蠱之後究竟會怎樣,那還是得看對方下了什麼蠱!”
“……”
說着,倒也擡頭看去,只見得一片林深葉茂,按了他們最初的計劃,今天晌午時分,就應該已經到了那處血食礦了,可如今,硬是拖到了夜暮將臨,還是不見一點影子。
山裡走錯路,是常見的,倒不奇怪,但這莫名碰到的事人蠱犬,則又讓人心裡不寧了。
原本樹木荒草,藤蔓山岩,看着一切如常,但如今隨着日頭漸斜,光線昏暗,在衆人眼裡,卻愈發的古怪了起來,四下裡竟不聞半點聲響,隱約有股子腥味,彷彿從林子深處漫了出來。
“看樣子這血食礦不好接手啊……”
胡麻低低的嘆了一聲,道:“剛剛那小姑娘提醒我們小心,可不只是讓我們小心那條蠱犬,她是想告訴我們,前面還會有麻煩呢……”
“也不知她什麼來歷,瞧着倒是有本領在身上的……”
“……”
“不應該啊,我動身之前,給自己算過,這一趟過來,是要發財的呀……”
老算盤也分明的意識到了什麼,低聲自語了一番,轉頭看向了胡麻,道:“胡老弟,這山裡的動靜,可不對勁吶……”
胡麻道:“是朝了我們來的?”
“多半是。”
老算盤道:“就算有巫人在附近煉蠱,不想讓生人進來,也多少會給個警示,讓人繞行,但莫名其妙的就派出了蠱犬,連聲招呼也不打,太霸道了些……”
胡麻點了點頭,忽然提高了聲音,向了林子裡面喊道:“前面有哪位朋友,可是有了誤會?”
“若不嫌棄,現身一見,有什麼話敞開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