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是玄燁,芳兒的眼角先是一愣。繼而想到因着完顏氏的關係,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兩個同樣都是好強倔強的人,誰也不肯讓步。忽然間,這樣孤男寡女,氣氛有點尷尬。正在芳兒感到自己有點無所適從時,玄燁的話破口而出。
“什麼裝夠了沒有?”芳兒詫異的望着對方。
“哼!”玄燁冷哼一聲,接着道,“以前只聽皇后是滿洲才女,精通琴棋書畫。今天朕才知道,皇后除了精通琴棋書畫,滿腹經綸之外。這演戲的本領倒也是爐火純青,”說着右手扣上了芳兒的下巴,冷酷的吩咐道,“說。皇后你故意在朕來慈寧宮時暈倒到底是何居心?還是,朕這幾天冷落了皇后。皇后寂寞難耐,想略施小計,讓朕對皇后多加憐惜。”
今天下了早朝,本來玄燁是想坐在乾清宮安心的批奏摺來着。可是聽聞樑九功說,皇后今早去了慈寧宮請安。他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忽然間改了注意,來到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
當走到慈寧宮大門口時,他一眼就在衆多妃嬪中看見了她。當時的她神色無力的靠在碧春的肩膀上,有着說不出的脆弱。後來聽見碧春在那大聲的呼叫着“皇后娘娘暈倒了,快傳太醫!”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衝開所有的阻礙,慌亂的跑向她,不顧忌衆人的眼光,將她抱進了慈寧宮的偏殿,迅速的宣太醫爲她整治。
“臣妾愚昧,不懂皇上在說什麼?還請皇上明示。至於皇上的憐惜,臣妾不需要,”芳兒動了動自己被玄燁按的有點不舒服的下巴,平靜無波的說道。
本來在看見他的時候,她的心裡還是有所動容的。當時雖然自己昏迷了,但那熟悉的懷抱,熟悉的龍檀香味,無一不透漏着他的氣味。
當時的她心裡想着,或許他心裡還是有她的。只是因爲他是皇帝,所以他的愛總是時不時透漏着帝王之氣,所以她們的愛總是不對等。也因爲他是皇帝,所以他的愛總是透漏着三心二意。但是所有的一切懷疑,不信任,都在他衝向她的時候,她都已經忘記了。只想心安理得躺在他的懷裡。
原以爲,就這樣自己雖然很難受。但因着生病,也有可能因禍得福,和皇上的誤會就此消除,回到以前的恩愛。可是,他剛剛對着自己都說了些什麼?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的心果然是比誰都狠!都說君心難測,君心難測。以前,自己尚且不懂,現在,貌似有點懂了。
“不懂?皇后在說笑嗎?”玄燁先是冷笑兩聲,接着說道,“皇后這幾天一直身體健康,心情愉悅。在坤寧宮的時候還和自己的宮女說說笑笑。怎的?今天好好的就暈倒了?而且,恰巧是看見朕來到慈寧宮的時候。皇后真是聰明,連朕來慈寧宮的時間都算的這麼準?不過。”說到這裡,玄燁略微停頓了一下,對着芳兒嘲諷一笑。
“你監視我?”芳兒怔怔的望向皇上。目前,皇上尚未全部掌握大權,宮中情況詭異,以前在曾經真正屬於他們的那段親密無間的美好歲月時,皇上曾經不經意的告訴過自己,爲了監視遏必隆的動向。他在鈕祜祿東珠身邊派有自己的人。當時的自己還只是一笑而過,沒有當回事。卻不想,一轉眼,這事就到了自己的身上。
最近宮中都在瘋狂的傳播着皇后失寵的流言。大家都說皇后以前得寵是因爲一個有着權傾朝野的瑪法,最近索尼病重,雖然餘威尚存,但早已不復往日。皇上對赫舍裡家的依仗也逐漸下降,對着皇后的態度自然而然也隨之而變。
當時她心想,宮人多閒話。雖然她和皇上確實有矛盾,但先前的感情還是真的,沒有任何雜質。無關其他,這是她做爲一個姑娘的自信。
可是,現在看來,自己倒是自信過度了。畢竟以前皇上對自己的討厭可以是說是有目共睹,怎麼會忽然間對着自己表白?然後對着自己寵愛有加。再然後,恰逢赫舍裡家失勢的時候和自己起嫌隙?
以前,自己不相信這些。也不願意想這些。現在看來,倒是自己一廂情願了。他居然監視她?或許,在他的心裡就從來沒有相信過自己。一股無力的悲哀涌上心頭,忽然間就不想說話了。可是不問明白這些,她的心裡又癢癢的難受。
“不過什麼?”芳兒對着皇上問道
“不過,百密一疏。皇后怎麼也不會想到朕會請太醫吧?”聽見芳兒的質疑,玄燁的心裡稍微閃過一陣不自在,(朕能說是朕擔心你,派人保護你嗎?)隨即,想到皇后對自己的“玩弄”,心裡的不自在轉瞬即逝,接着道。
“這和請太醫有什麼關係?”芳兒錯愕的問道。
“朕說皇后能裝,皇后倒是裝上癮了。因爲太醫說了,皇后根本沒病?”隨即,玄燁像看什麼髒東西似的,對着皇后嫌惡的說道,“之所以暈倒。是因爲皇后有過敏的體質,只要一聞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就會呼吸困難,呈現出一種昏迷的假象。而這種香味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傷害?怎的?皇后還要朕繼續說下去嗎?”
玄燁的話倒是提醒了自己,芳兒依稀記得在自己小的時候,確實有過對一種香味過敏的記憶。只是,自那件事之後,自己家裡就禁用了那種香料,自己進宮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從小的貼身嬤嬤唐嬤嬤打理,也沒有發生過那種事情。這麼久,她都快把這件事忘了!
看到皇上眼裡的嘲諷與不屑,芳兒的心涼了半截,“所以皇上是說臣妾故意將那種香料放在臣妾的身上,並且算好了皇上到來的時間,故意暈倒。演一出自導自演的遊戲,以便重新博得皇上的寵愛,”芳兒望了玄燁一眼,有股無力言說的悲哀,“不管皇上信不信?我只說一遍。我沒有做過那樣的事!而且,臣妾既不願意做那樣的事,也不屑做那樣的事。”
“至於今天早上的事,臣妾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信不信由你。”
“還敢狡辯?”玄燁對着芳兒的臉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朕真沒想到你居然是如此一個不擇手段的人。朕寵幸一個宮女,你就大張旗鼓的要將其置於死地。現如今,你剛剛得知那拉氏懷有身孕。就藉此機會將其嫁禍於她?你說,你有過敏體質這件事,除了你和你身邊的人知道再也無人知道。這件事不是你做的還是誰做的?”
左半邊臉火辣辣的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很想掉下來。“你不信我?”最後,芳兒吸了吸鼻子,失望的看了一眼皇上。她長這麼大,就從來沒有人打過她。這是第一次。
可是,她說出來的不是“你打我?”而是,“你不信我?”其實,潛意識裡,她還是認爲他相信她的。所以,她纔會自信的說出“只說一次。”
可是,你居然不信我。
“皇上,萬事總得有個證據吧?臣妾做爲後宮之主,豈是能憑他人一面之詞可以定罪的。臣妾告退,臣妾在坤寧宮等着皇上拿出證據來和臣妾對峙。”說完這句話,好像抽完了自己全身的力氣。芳兒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慈寧宮。
玄燁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看着走出去的人。忽然間心裡說不出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