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接風宴如期舉辦。
接待一國皇帝和一國使節的宴會,規格自然極大,爲了不怠慢來客,宴會設在宮裡最大的明華宮,還未入夜,這座宮殿就已經燈火輝煌。
穿着豔麗的宮女穿梭其中,像一朵朵盛開的荷花,裴容卿仔細打量了一下宮女的衣服,不由的笑出聲,一看就知道是邵梓孺的手筆。
她踩着時間抵達,至少不算失禮,殿內已經幾乎坐滿了人,因她的到來,殿內一片騷動,不僅因爲衆人需向她行禮,還因爲她今日的打扮,吸引了太多目光。
代表皇后身份的大紅色束腰宮裝,端莊又不失嫵媚的飛仙髻,盡顯皇后的氣度和風采,她含笑坐在主位上,輕輕擡手,衆人這才重新落座。
“本宮來的遲了,還請貴客見諒。”
齊國的使團早已落座,聽裴容卿如此說,趙謙忙拱手道:“娘娘能來此,已經是我等的福分了。”
“這便是趙大人吧。”裴容卿含笑看向說話之人,他三十多歲的模樣,看起來精明強幹,的確如邵梓孺所說,待人接物極爲到位。
“蒙娘娘惦記,正是下官。”
“齊國人傑地靈之地,所以才養出趙大人這樣風采卓絕的人物。”裴容卿說着舉起酒杯,“還請趙大人代本宮向貴國陛下問好。”
“多謝娘娘。”趙謙忙站起來,滿飲一杯。
這期間,裴容卿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始終膠着在她的身上,帶着幾分好奇幾分探究幾分意味深長,雖不至冒犯,但依然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眸光一掃,立刻看到趙謙身邊的一個男子。
裴容卿心中一凜,此人大概就是王信了。
明明是普通至極的長相和打扮,可只是坐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凜然至上的感覺。存在感並不算強,至少如果不是刻意,你並不會注意到他,可是一旦注意到他,便很難移開目光。他的舉手投足都很隨意,但偏偏帶着一種深入骨髓的優雅和風度,那是多年的貴族生活才能淬鍊出來的一種氣度。
似乎察覺到裴容卿在打量他,他毫不避諱的對上她的目光,微笑着轉着手中的杯子,裴容卿這才注意到,這個男人有一雙極美的眼睛!
不同於元懷瑾的漆黑凌厲,也不同於邵梓孺的眼睛妖嬈而朦朧,他的眼角微微上挑,眼底泛着溫潤的琥珀色,溫和而包容,但又有能看清一切的透徹,彷彿所有的陰暗在這雙眼睛下都無所遁形。
僅僅一秒的對視,裴容卿竟然覺得心跳加速!心中的警惕反而讓她凝出一個甜美無比的笑容,她衝着男人笑吟吟舉杯:“這位便是王信大人吧?聽說王信大人素有才名,驚才絕豔,本宮定要敬王大人一杯。”
彷彿早已猜到她的動作,男人眼底泛出幾許甚至可以稱爲寵溺的笑意,端起杯子道:“娘娘過獎了,今日看到娘娘,下官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驚才絕豔。”
說罷,一個眼風掃過她,他已將手裡的酒喝完。
裴容卿陡然生出一種被調戲的惱怒,迫使自己撇開目光,問向一旁端坐着的裴昭:“裴大人,燕帝陛下還未到嗎?”
裴昭站起來抱拳道:“燕帝陛下說他今日不太舒服,可能會遲一點到。”
裴容卿立刻做出一副關切的模樣:“怎麼不舒服?可是翡陽宮的人伺候不周?”
邵梓孺笑道:“娘娘莫要擔心,太醫已經診過,燕帝陛下只是水土不服,很快便好了。”
一旁的趙謙臉色沉了沉。
厲擎天也來大元的消息,是他們在即將抵達大元的時候才知道的,生生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道厲擎天在搞什麼鬼,明明對大元恨之入骨,如今卻假惺惺的說什麼結盟,如果這兩國真的結盟,對齊國自然是大爲不利的!因此此行的任務便多了一樣:破壞兩國的結盟!
一旁的王信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指尖在桌子上輕點了兩下,趙謙一驚,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端起杯子掩飾性的喝了一口,收斂了臉上的憤怒和戾氣。
“燕帝陛下還不知何時才能到,怎好讓齊國的貴客久等。”裴容卿端起杯子,笑道,“貴客來訪,我大元上下均覺得榮幸之至,希望使者滿飲此杯,以賀我大元與齊國的世代友好。”
裴昭等人附和了一聲,都舉起了杯子,一時間殿內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這時,一聲朗聲大笑傳進殿內:“朕來遲了,希望皇后娘娘和各位莫怪。”厲擎天笑容滿面的走進內殿,在侍從的引導下坐在上座,熾熱的目光立刻落在裴容卿身上。
此時此刻,裴容卿真的很想橫這個男人一眼,明明臉色紅潤的很,非告病來遲,高調入場,現在還絲毫不避諱的盯着她猛看,生怕她的麻煩還不夠多麼?
“燕帝陛下不必在意,本宮聽裴大人說陛下身體不適,如今可好了?”裴容卿笑吟吟的看向他,目光含着幾分警告。
他哈哈一笑:“朕無礙,皇后娘娘莫要擔心,更何況,見到娘娘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再嚴重的病也好了。”
這話就是赤*裸裸的調戲了!裴容卿臉色一沉,目光冰冷:“燕帝陛下,您逾矩了!”
他依然滿臉笑容:“是朕說錯話了,請皇后娘娘恕罪!”說罷衝她舉了舉杯,一飲而盡。
他的態度引起衆人的一陣狐疑,都說厲擎天脾氣暴戾,如今看來,暴戾不見得,古怪倒是有幾分,面對敵國皇后的冷言,他竟然認錯如此乾脆!
裴容卿不禁咬牙,這個男人肯定是故意的,她正欲飲下杯中的酒,卻聽對面的男人溫柔的來了一句:“你體質虛寒,不宜多飲酒,意思意思就罷了,朕不會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