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蘇微微一怔,秦風此舉着實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愣了半晌,子蘇才喃喃道:“哥哥,你說他這樣做是好,還是不好?”
“利弊各半吧,市井傳言紛紛,如此一來倒是於他名聲有損,不過,他怎麼想我是不清楚。”洛南硯放下手中的硃批緩緩靠在龍椅上,捏了捏手指繼續說道:“若是他不能將自己的家事處理好,就算你有情他有意,我也不會讓你邁出宮門一步。”
子蘇的臉微微一白,接着心裡又涌起無比的感激。
若是秦家之事等到她和秦風成親之後再挑明,世人定然將罪過怪在她的身上,流言紛紛,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只是若是在她下嫁之前,世人只會說秦風不通孝道,或者秦家無情無義,是半點與子蘇沒有關係的,可若子蘇在此時下嫁,又無不說明秦風的爲人,屆時不管出什麼事,都不會賴在兩人身上。
這也是洛南硯做兄長的深謀遠慮,深恐子蘇出宮之後會受半點委屈。
沉默了許久,子蘇感激無比,想要像平時一樣撒撒嬌,卻又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久久的站在原地都沒有說話。
“哥哥,前幾日我聽說過段時日秀女們就要進宮了?”
洛南硯的手微微一僵,不過,誰都沒有看出來。
他不動聲色的看了子蘇一眼,點了點頭,“確有此事。”
“那……肖雪……”子蘇試探着看了他一眼,“皇兄爲何……”
“蘇蘇,你以爲何爲愛?”
洛南硯朝着子蘇招招手,等她走到身邊便拉着她一起坐在龍椅上,寬大的龍椅仍舊像幼時一樣,足夠兩人並排而坐。
子蘇歪頭看着他,她腦中掠過一幕一幕,最後笑着說:“愛便是我騎馬在前,他騎馬在後,我一回頭便能看到他在我身後。”
洛南硯深深的嘆了口氣,原以爲她只是情竇初開,卻不想有些事情子蘇比他看的還要透徹。
揉着她腦後的青絲,洛南硯點點頭,“可於朕而言,愛便是願意同朕一起坐在這御階之上,俯瞰天下。”
子蘇朝下望去,這御階不高,短短几步,便可看盡朝堂風起雲涌,人心詭辯。
她坐在那裡,心裡忽然有些心疼洛南硯,以幾歲的年紀便開始坐朝,原來是太子之位,如今是皇位,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是何等寂寞?
他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女人,不只是給他兒女情長,更要一個人願意在他寂寞的時候爲他敞開溫柔的懷抱。
子蘇便不再問什麼了,她靜靜的看着他,抿了抿脣,“哥哥,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傻丫頭。”洛南硯揉揉她的頭,“去吧,我還有事要做,你若是沒有事了,可去內務府看看繡娘做的嫁衣。”
“哦。”她臉色緋紅,點了點頭,提醒他不要太勞累之後就離開了。
直到子蘇走了,洛南硯靠在龍椅上也沒有起身。
張寶端上前低聲道:“皇上,要不……出去走走?”
“不必了,她呢?”
“肖姑娘在乾泰宮裡呢。”
洛南硯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重新拿起一份奏章。
打開之後挑了挑眉,“嗤”的一聲笑了。
張寶端偷偷的往奏章上瞄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沒再說話。
洛南硯想了一會兒,忽的擡手將奏章收了起來,“去把這奏章給公主送過去。”
“皇上?”張寶端大驚。
“去吧,小事而已。”
張寶端欲言又止,可也知道眼前這位爺的脾氣,思慮再三還是點了點頭,捧着奏章出去了。
子蘇還沒回到梧桐苑便被張寶端追上了,聽他說明來意,子蘇哼了一聲,“不會又是那個秦大人的奏章吧?”
洛南硯給她看奏章的時候不多,不過不是爲了爭權奪利,對於子蘇,他們都很坦然的希望她度過一個無憂無慮的人生,不必爲這些瑣事操心,但是,上一次洛南硯把秦大人的那份奏章讓子蘇去看,子蘇如今心裡還耿耿於懷。
張寶端一躬身,再次將那份奏章朝前遞了遞。
子蘇只好接了過來,走馬觀花的掃了一遍,小公主怒哼一聲,“竟然還真是……,對了,皇兄說什麼了嗎?”
張寶端慎重思索了一會兒,“皇上只說讓奴才將奏章送到公主這裡來,其他的……倒是什麼都沒說。”
“好了,我知道了。”子蘇擺了擺手。sriq
她回到宮裡就將方懷找了過來,“方伯伯,我想請你去辦一件事情。”
方懷嚇了一跳,每次子蘇這樣親親熱熱鬼靈精怪的說話時,都是讓他去做壞事。
方懷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子蘇就說:“就是去查一個人而已,你不會不幫我吧?”
方懷頭疼,所有人都寵她,以至於所有人見到子蘇這個樣子都會想躲。
但是他還是硬着頭皮點了點頭,“公主請吩咐?”
“呶,”子蘇讓人將奏章遞到他面前,擡了擡下巴說:“就是要與秦公子成親的這個姑娘叫李,李什麼的那個姑娘,你去查查她。”
“李秋月。”方懷說了一句。
子蘇點點頭,“嗯,就是她!”
“好!”
方懷應聲出去了,子蘇憤憤然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她皺着眉,就是不明白爲何那個秦大人三番兩次的想要逼秦風成親!
等了一會兒,子蘇朝錦芳招了招手,“姑姑,我們出門玩一玩行不行?”
“公主是想今天去?”錦芳指了指日頭,已經偏西了,依着子蘇的性子天黑定然回不來。
子蘇吐吐舌頭,以爲錦芳又要念她,孰料錦芳卻說:“依奴婢看,公主不如等方懷調查回來,公主既可去看看那位李姑娘是何等風姿,讓秦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書請皇上下旨賜婚,也好回頭再去看一看那位秦公子,是否也對那位李姑娘有意……”
錦芳的點到爲止,子蘇臉一紅,她點了點頭,“那我聽姑姑的。”
錦芳一笑,沒再說別的。
方懷回來的很快,不過第二日早晨便來給子蘇回話了,“公主,那位李秋月姑娘不是別人,正是秦公子的繼母的孃家侄女,在京城也算一位美人,德才兼備,卻不知爲何,今年已經二十歲了卻仍舊未曾出嫁。”
“原來如此。”子蘇點了點頭,方懷還給弄來了一副畫像,看起來的確是一位美人。
“秦大哥可見過這位李姑娘?”
“幼時應見過幾次,近幾年應該沒有。”
“好,我知道了。”子蘇覺得有些奇怪,這樣姑娘到二十歲還未出嫁成親在康源已經很少了,不過,看樣子這位李姑娘並不着急,而秦大人三番兩次的上書請求賜婚,不知道是否也有私心?
“更衣,姑姑,我倒要去會會這位李姑娘。”
子蘇轉身朝裡走去,錦芳跟進去幫着換了衣袍,兩人一副男子裝扮出了門。
月牙白的長衫,飄然若仙,兩人按照方懷的交代,在一間茶樓裡坐下,沒過多久就見到一位黃衣女子,螓首蛾眉,極爲標緻。
子蘇戳了戳錦芳的手,“姑姑,我和她,誰好看?”
錦芳見狀有點好笑,國色天香的公主竟也有擔心自己容貌的一天,如此看來她是真的喜歡上那位秦公子了。
“自然是公主更勝一籌。”
“啊?才一籌啊。”子蘇有點悶悶的。
錦芳:“……”
看着子蘇有些黯淡的臉色,錦芳正想安慰她幾句,卻見茶樓上一步一步走上來一位青衣公子,她先是一愣,接着眉角微微一皺。
“公主……”錦芳按住子蘇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過,子蘇比她想象中更加淡定,微微垂頭,從袖間抽出摺扇遮住了臉,只剩下眸光似有若無的掃過去,就見到秦風坐到了李秋月的身邊。
茶樓里人生嘈雜,兩人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能夠讓子蘇恰到好處的聽到。
她面上雖然還淡定,只是握着扇骨的手一陣陣收緊,若是自己會錯了意,而秦風早就有了意中人這樂子就大了!
今天雖然是個意外,卻也是個機會,正好能夠讓她知曉秦風到底是否是有心上人,若是有,縱然她是個公主,也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
“李姑娘,日前接到你的書信,不知道有何事?”
李秋月看着秦風在自己面前坐下,眼睛一陣發亮,可聽着他淡若白水的話,心口的躁動又緩緩沉寂了下去。
“難道沒有什麼事,就不能找你嗎?”
語氣中不由自主帶出的一絲幽怨,不只是子蘇,連錦芳都跟着蹙眉。
秦風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氣氛有些尷尬,李秋月又道:“聽說你下了考場得了頭名,入了殿試,特來恭喜。”
“謝謝。”秦風乾巴巴的說。
“這些年姑父一直想要你下考場,你卻一直拒絕,爲何今年卻下了考場呢?”
“爲心儀之人。”秦風忽熱那說。
李秋月一愣,子蘇也一愣,這個心儀之人說的是誰呢?
“你……”
“李姑娘,不要爲我父親爲秦家來做說客了,秦家是怎麼對待我母子的,我心中清楚,既然做出了那種事,又如何有臉面讓我爲秦家去爭光呢?你回去轉告他們吧?改日,我便去了這名字裡的秦字,隨母姓。”
“秦風!你……”李秋月大吃一驚,怎麼都不敢相信這是秦風口中說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