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葉青梧緩緩闔上眼睛,面若死灰,漸漸鬆開了錦芳的手,手背上赫然一個印子,此時門外也傳來洛熠宸淡淡的聲音,“給皇后煲的湯?給朕吧。”
“姑娘……”錦芳低聲叫道。
葉青梧微微搖頭,錦芳點了點頭,剛剛起身,洛熠宸便走了進來,手中捧着一蠱湯,錦芳施了個禮便退了出去,葉青梧側眸一笑,“今日的早朝下的早。”
“念着你,便下的早了些。”洛熠宸在她身畔坐下,盛了一小碗,一勺一勺的喂她。
葉青梧目光定定的望着他,直到一碗湯喂完,洛熠宸才道:“爲何這麼看我?”
“怕看不到了。”
洛熠宸怔了一下才笑了,捧着她的手在掌間摩挲了一番,這才說道:“不會。”
她心中鬆了口氣,又看了看窗外的日光,又道:“你也用些早膳,回上書房去吧。”
“我讓張寶端把摺子都搬到這邊來了,若有大臣過來,便在偏殿,你莫要擔心。”
葉青梧嗯了一聲,卻怎麼都吃不准他,一顆心忐忑着間洛熠宸起身走了出去,寢室的門被帶上,葉青梧幽然嘆息。qaa;
夏至再進來的時候葉青梧正立在窗邊聽着外面鳥聲啾啾,夏至連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怎麼起來了?若是皇上知道了……”
“皇上真的在書房?”
夏至怔了一下,這才應了一聲,“是,皇上在書房看奏章。”
葉青梧應了一聲,沒再說話,夏至陪在身後也不敢勸她回牀上休息,佇立良久,葉青梧轉身從寢室的桌案上取了一本書隨手翻了起來,夏至這才說道:“娘娘受了傷,還是多休息休息吧。”
一連三日,洛熠宸也未曾表露什麼,只是相處間帶着疏遠,第四日葉青梧出了房,待洛熠宸下早朝回來到寢室時沒有見到葉青梧才知曉她出宮去了,洛熠宸當即沉了臉。
等葉青梧回來,便見到全宮上下都在罰跪,手上的芙蓉糕險些落在地上,往前走了幾步,葉青梧見到夏至,便道:“起來吧。”
夏至等人搖了搖頭,一副不敢多言的樣子,可還是提醒道:“娘娘,皇上震怒,您務必當心。”
葉青梧噓了一聲,心說如此震怒,怕還是她回宮之後的頭一遭,不由有些頭疼。
暗暗捏了捏眉心,葉青梧垂着一條手臂走進書房,張寶端怕是此時乾泰宮中唯一站着的宮人了,見葉青梧進來便施了一禮悄悄退了下去。
她逆光而戰,盡數擋住了洛熠宸面前的光,迫使他不得不擡起頭看她一眼,洛熠宸卻拿起走着轉了個角度繼續看起來。
葉青梧無語。
她取了盤子,將芙蓉糕放在洛熠宸面前,低聲道:“看在芙蓉糕的面子上,彆氣了。”
洛熠宸哭笑不得,“你覺得我生氣是爲了這個?”
“可我出宮是爲了這個。”她故意用上臂捻起一塊遞至他的脣邊,頓了頓,又道:“你最愛吃的。”
“出宮就爲了這個?”洛熠宸不得不放下奏章,試着接過她手裡的芙蓉糕卻被葉青梧躲開,目光迥然的看着他,“我時時出宮,今日出去自然不是留戀街頭趣事,吃罷,吃了此事便過去了,不得再提,以後也不準再氣。”
洛熠宸再次無語,“我若不吃呢?”
“你無非是氣我引了涼心公主來,又讓她傷了自己,算計了你罷了,反正你瞞着我那許多事,我瞞你一遭也不爲過,且你一直都知道我如何忌憚她,卻還是維護她,讓我如何放心的下。”
“你……”洛熠宸思索了半天,竟無言以對,只得道:“我瞞了你何事?”
“爲何一直庇佑涼心公主?究竟是何時對我有意的?如今大刀闊斧的邁進有事意欲何爲?你瞞着我太多事了,你我只是半斤八兩罷了,身爲夫君,你都不能讓我安心,爲何還要怪我自己用點小計策?”
洛熠宸幾欲吐血,連連撫額說道:“你那是小計策嗎?若真的是用計便罷了,爲何要讓自己受傷?”
“因爲只有受傷了你纔會心疼!”葉青梧說的理直氣壯。
“你覺得我一直不心疼你?”洛熠宸反問。
“嫁你之前我好歹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如今日日爲你洗手作羹湯,這便算了,你可曾餵過我一湯一菜?這也罷了,你每日能陪我幾個時辰?英雄氣膽,策馬紅塵,我爲了你在這金籠裡日日煎熬,你可曾真正在意過?”
洛熠宸默然,儘管葉青梧任性了些,卻句句屬實,這些事他多半是做不到的。
“我吃,吃還不行嗎?”
無言之間,洛熠宸只好以此安慰她,葉青梧看了他一眼,任由他就着她的手將那塊芙蓉糕吃了,默默的轉身到一旁,低聲道:“那些年在宮裡我沒少領教她的手段,你從未曾管過,如今,我也只是太害怕了些,害怕那些手段落在子蘇身上。”
男子握着她的手微緊,點了點頭,“不會了,今後都不會了。”
“你把她……”
“莫問,以後你會知道。”
葉青梧哦了一聲,靠在他的身上問道:“涼心公主爲何從小住在宮裡啊?她母親怎麼……”
“她母親是我的姑母,便是長公主如絮,長公主出嫁後,一直未曾有孕,便主動爲駙馬納了兩房妾室,其中一人便是涼心的母親桃紅,桃紅侍奉駙馬不足一年便育有涼心,而另外一個妾室遲遲未曾有孕,長公主到寺中去求,主持告訴她,駙馬子嗣福緣淺薄,妾室桃紅便主動將涼心送至長公主膝下撫養,長公主府唯一子嗣,長公主與駙馬一直將她視若掌中寶,駙馬擔心有親生母親在涼心不會盡孝於長公主,便將桃紅秘密處理了,後來,先帝生辰,長公主與駙馬帶涼心入宮,涼心不小心替我喝了一碗有毒的湯羹,落下病根。再到後來我開始爭奪皇位,長公主與駙馬先後死於奪權,長公主死前,命我立誓,今生務必好生待涼心,登基之後,我便封了她公主,住在宮中。”
葉青梧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是啊,”洛熠宸亦是唏噓,“我未曾想到,其實我讓她留在宮中竟是害了她。”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看遍世間百態,才知人有千面,她走了怎樣的路,環境固然重要,亦是她隨波逐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