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涵用輕功,藉助繩索的力量,不斷向下,就在他準備放棄迴轉,直接告知李天佑沈清伊被摔成肉泥之時,竟然發覺其身後有火光,他猶豫了半晌,兩個懸崖之間的距離有些遠,若是靠着繩索飄蕩過去,也許他會因爲找不到着力點,而命喪黃泉。
唐子涵很想放棄,可他心底卻希望那火光是沈清伊點燃的,莫名的,唐子涵鼓起勇氣,雙腿用力蹬着峭壁,到那火光近前,他努力翻轉身體,拼盡全力一躍,只可惜他還是僅僅觸到那平臺的邊緣,他努力強撐着,就在他自嘲一笑,爲自己的愚蠢行爲嘆息之時,一雙滿是血污的手突然抓住了他。
“你。。”待唐子涵爬了上來,看清楚面前的景象時,直指着沈清伊說不出話來。
“想說什麼?”沈清伊若無其事的轉了一圈,內裡的衣衫上有凝固乾涸的血跡,外面披着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張拼接的馬皮。火架上烤着的是馬肉,一旁還有一個大大的馬頭。
“沒什麼,微臣沒想到娘娘竟然這麼。。”唐子涵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詞。兩日兩夜,沈清伊身披馬皮,喝着馬血,吃得馬肉,若不是自己親眼所見,他實在想象不到,她一個弱女子,是如何面對這樣的血腥。
沈清伊微微挑了挑脣,擺弄了一下身上的馬皮,自嘲一笑,“若不是落得這般境地,本宮也不會發現自己的手藝這麼好!”那馬皮的拼接是她用自己從衣衫上抽出的絲線,並耳墜兒上的勾環縫製在一起的。
唐子涵見沈清伊此時此刻還能這樣坦然,似乎認定了李天佑能救回她一樣,忍不住潑冷水道“娘娘,微臣的繩索剛剛已經跌落,怕是崖頂的人以爲在下也葬身崖底了,等到那五百近衛鑿洞下來,到這個位置,最少也要七八日的時間,微臣身上所帶的食糧以及現在剩下的馬肉,最多能夠維持咱們三日的供給,這樣,娘娘您還笑得出來嗎?”
沈清伊蹲坐在火堆旁,淡然微笑,那笑容如漆黑夜晚閃過的流星,閃耀璀璨,“在掉落懸崖的那一刻,我以爲我必死無疑,可是我好端端的落在了平臺上;在平臺上,我以爲我會渴死、餓死、凍死,可是我依舊完好無損的站在你的面前,所以世事無絕對,也許下一刻有別的事情發生,你我都不用死了。”
“娘娘真是想得開!好吧,在微臣與娘娘被人找到之前,咱們還有一番硬仗要打,首先,微臣得去多找一些乾柴,否則在下今晚一定會被凍死!”沈清伊有馬皮護着,他當時爲了行動方便,可是把毛皮大氅解了的,只靠身上的這些衣物,他很難撐過一夜。
唐子涵馬上行動起來,卻見沈清伊依舊穩穩的坐着,便皺眉道“娘娘不是這個時候,還要跟微臣講究君臣之理吧,不過是拾乾柴這樣的小事,娘娘應該可以跟微臣一起分憂的吧!”
沈清伊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一條腿與胳膊,笑道“只怕是不能了,我已經將這平臺之上,我能夠夠到的乾草與乾柴都抱了過來,其餘高一些的位置,只能由唐小公爺代勞了。”
“你受傷了?”唐子涵一着急,連敬稱都忘記了。
唐子涵顧不得其他,上前翻看其傷勢,手肘已然腫的老高了,小腿上的傷也有些化膿,他不可思議的看向沈清伊,“你都傷成這樣了,還笑的出來,怎麼不早說呢?”
沈清伊撇了撇嘴,“早說能解決什麼問題,這裡連食物與飲水都成問題,更別提傷藥了。”
唐子涵瞪了沈清伊一眼,有些不客氣的道“我這裡有傷藥,先用上再說!”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受傷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所以隨身都帶着一些。
“你忍着些,這關節要馬上接上!”唐子涵爲了轉移沈清伊的注意力,話還沒說完,手上就用了勁兒,本以爲會聽到刺耳的尖叫,可四周圍卻安靜的很,擡眼去瞧沈清伊,只見其緊緊抿着脣,額頭都有了汗漬,卻不肯喊出一聲兒來。
唐子涵沒有說話,莫名的覺得心酸的很,他小心翼翼的給沈清伊塗上些傷藥,又從自己的袍子上撕扯了兩塊錦布,一塊包紮好沈清伊手肘上的傷,拿着另一塊卻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伊瞧了唐子涵一眼,見他正捧着一塊錦布,眼睛盯着她小腿上的傷口,沈清伊深吸一口氣道“腿上的傷口已經化膿,是要將腐肉剜除的吧!”
唐子涵沉默着點了點頭,道“若是現在不將腐肉去除,由着它繼續惡化下去,這腿怕是就不能要了。”
“那你動手吧!”沈清伊閉着眼睛道。
這裡沒有酒,只有火,尋常男子還受不住,沈清伊卻叫自己動手,唐子涵握着匕首的手遲遲不動。
沈清伊默了默,輕輕一笑,“算了吧,也許連命都沒有了,何必受那個罪過。”
“娘娘洪福齊天,從懸崖上摔下來都沒事,就這麼點兒傷,怎麼可能會要娘娘的性命呢?微臣遲遲不動手,是因爲在下這裡沒有去腐生肌的藥物,所以只能等上去以後纔可以給娘娘療傷了。娘娘你在此稍坐片刻,微臣去拾些柴火來。”唐子涵一隻手死死的抓着一個白瓷瓶道。
他必須早些尋到出路,否則沈清伊他們兩個必然會死在這裡。唐子涵一邊尋找乾柴一邊打量着四周圍的峭壁,想看看能從哪裡爬上去。只不過他又失望了,這裡根本就沒有出路,三面環着峭壁,想要藉助山勢上去,難於登天,還不如直接向崖底攀爬,來的快。此刻已是深夜,一旦脫離這方平臺,寒風幾可刺骨,所以他只能等到天明,在看看向下攀爬的可能性,若是自己用輕功,也許還能成功,可是若要帶着沈清伊一起,怕是根本到不了崖底,或者說,他二人會雙雙跌入崖底。
“娘娘許是不知,皇上在崖頂已經兩日兩夜沒有進食了,身體疲弱,鬍子拉碴的,待你見到皇上,必然會覺得他是個鄉野村夫。”唐子涵笑着道。
沈清伊微笑,“皇上向來愛整潔,只不過他膚色黑一些,怎麼收拾都成不了面冠如玉的翩翩君子。”
“原來娘娘喜歡溫潤如玉的男子。”唐子涵說完覺得有些不妥,補充道“那將來娘娘可以將小皇子教導成禮賢下士的賢德之人。”
沈清伊只是微笑,沒有答話,她還會有孩子嗎?即便是有,還會不會落到當初那樣的境地?
沈清伊看着坐在火堆旁依舊瑟瑟發抖,卻強撐着的唐子涵,方纔與她說話,分明是在轉移注意力,這樣下去,他怕是會被凍死在這兒。
“本宮想要休息了,唐小公爺介不介意當做本宮的枕頭?”沈清伊挑眉望向唐子涵。
“嗯?”唐子涵劍眉微挑,沒有明白沈清伊的意思。
沈清伊抿了抿嘴,直接將自己身上的馬皮勻出一半披在唐子涵的肩上,而自己則俯臥在唐子涵的腿上。唐子涵大驚,立刻就要將那馬皮拿下,沈清伊閉着雙眼道“唐小公爺自詡風流,江湖兒女在外,以天爲蓋以地爲廬,連命都快要沒有了,還要顧忌男女大防嗎?再則君子心如明鏡,只要心胸坦蕩,又何懼流言蜚語!”
唐子涵看着依偎在自己身上沉沉睡去的沈清伊,手都不知道要往哪裡擺,心跳撲通撲通的,似乎額頭都有了汗意,他不敢動,生怕一動,就暴露了自己身體的反應。
篝火熊熊燃燒着,似他的心火一般,透過周圍濃重的血腥味,唐子涵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橘香,誘着他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