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依然猛地將手中的茶盞擲下,脆生生的碎瓷聲響,在悶熱的午後,分外明晰!
“王爺!”沁雅公主沒有去看那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任由那些茶湯蔓延,反而焦心的去抓顧依然的手掌,急急問道:“王爺可傷了手?”
顧依然猛然發力,用另一隻手去扒拉書案上的物識,端硯,筆墨,紙張,嘩啦啦的落了一地!
沁雅公主愣愣的看着遍地狼藉,一隻手攥着帕子,緊緊的敷在胸口,看向顧依然問道:“王爺爲何這麼大的火氣?不過就是皇上提拔了幾個科舉文人而已,算得上多大的事情,要讓王爺發這麼大的火氣?”
“你懂什麼!”顧依然猛地如刀劍一般射向沁雅公主,微微眯了眼睛,更襯着目光鋒利如刀刃一般,低聲道:“難不成,是你去報的信?”
“王爺……”沁雅公主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做任何的解釋,有些時候,無聲勝有聲,不解釋也許會另外有所得。
果然,顧依然的神色漸漸隱了下去,不再那麼鋒利,不再那般懷疑,輕聲道:“不關你的事,這誠王府想要瞞着他的事情,怕是沒有幾件,從如今的情形看,他應該是知道的不多,所以纔沒有一舉將他們全部都換掉!”
顧依然輕聲冷笑,也許假以時日,用不得幾年,這些人就會被李天佑盡數換掉了!
“王爺這是怎麼了?”沁雅公主小心翼翼的湊到顧依然跟前,顫顫巍巍道:“若是王爺實在覺得心中憋悶,不如去飛霜院坐坐?妾身已經將那個院子的針頭線腦全部都扔出了院子,也再不會有什麼迷藥,幻藥之類的東西,只要王爺能保證安全,去坐一坐,也無妨,只要王爺的心緒能好一些,就成!”
顧依然看了唯唯諾諾的沁雅公主一眼,知道沁雅公主想左了,沁雅竟然以爲自己是爲了沈清伊發這麼大的火氣!
顧依然輕笑着坐下身去,低聲道:“沒什麼,不過就是心中煩悶而已,李天佑已經得知了本王這裡的部分名單,這一次科舉,竟然換下了四個朝廷命官,就連本王的岳丈吏部侍郎,也被換成了江日天,皇上這次的手筆,不可謂不大!”
沁雅公主一副震驚不已的模樣,張大了嘴巴道:“妾身原以爲王爺是因爲……才心裡不痛快,原來竟是爲了這事兒!”
沁雅頓了頓,似是方纔想到顧依然的表現,驚訝道:“王爺,妾身並沒有將那紙張上的任何一個名字透露出去,妾身便是想說,也記不住啊!”
“不是你,李天佑一樣也能知道,若是他連這點兒本事都沒有,也就不用本王這麼費勁心力的與他鬥了!”顧依然冷冷一笑道!
沁雅公主有些後怕的,爲顧依然另端了一盞茶,避開那些個碎裂的瓷片,小心翼翼的端到其跟前,勸慰道:“王爺實在不必因爲這樣的小事動怒傷身子,依着妾身的婦人之見,皇上這樣,倒是替王爺辦了事兒,他們不是按了什麼血指印嗎?這樣一來,皇上替王爺處置了,王爺還不用出手了呢!”
顧依然苦笑着端着茶盞不說話,最終張口道:“他怕是知道的不少了,竟然能在這個時候派唐子涵去月涼,怕是去尋那個興邁去了,只是不知道,這個興邁是不是當真如那個江老爺所言,是個能守得住的!”
“縱然是個守不住的,便讓那個沈葉帆將人做掉,沒得有個這樣的人,給王爺添堵!”沁雅公主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模樣,只說如果人是靠不住的就不用留下。
顧依然不置可否,沁雅公主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自然是不知道月涼的重要性,也不知道興邁在其中的重要作用,顧依然早已經失去了那日的耐心,也不解釋,只撇開此事,問道:“韓齊那邊如何了?”
沁雅公主聞聽顧依然問詢韓齊事宜,當下換了一副面容,笑着道:“託王爺的福,七弟已經可以自由出入了,只是那些銀子已經衝入了國庫,定然是收不回來了!”
沁雅公主沒有忘記,顧依然是怎麼得罪了那些朝廷命官的,一副生怕顧依然將銀子討要回去的模樣!
顧依然自是知道那些銀子收不回來了,冷冰冰道:“難道這麼長時間,只是將七弟撈出來而已?那個沈葉帆當真是個無能的!”
沁雅公主悶聲道:“說是先衝着三皇子下手的,因爲三皇子比大哥更精明一些,若是先對大哥動手,他一定會心生警覺,但是三哥也是個謹慎的人,到現在爲止,只抓到一些細枝末節,在我父皇那裡,定然是做不得數的,最多是申飭他一兩句,實在是無傷大雅!”
顧依然覺得心煩的很,沒有想到這麼久,沈葉帆竟然毫無進益,手指輕輕的敲擊着書案,顯示了他的不耐煩,悶聲道:“難道就這麼等下去不成?三皇子動不得手,大皇子也動不得手,本王派他去韓齊是做什麼的?若是等待,在大理等着便成了,何必巴巴的跑到韓齊去,這人實在是令人厭煩!”
沁雅公主抿了抿脣,沒有替沈葉帆說話,心裡卻是冷笑:這還沒怎麼着,顧依然已經對沈葉帆不滿了,沈葉帆對顧依然也不一定就那麼尊敬,從他手裡拿了銀子,又出了人,結果還沒有落個好處,沈葉帆怕是也鬱悶的緊了!
顧依然的手指猛地停頓下來,沁雅公主神色一緊,以爲自己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將心思露了出來,哪知道顧依然根本就沒有將她放在眼裡,低聲道:“本王要親自去韓齊一趟,既然沈葉帆不能辦到,本王就親自去辦!”
“王爺要孤身一人去韓齊?”沁雅公主驚呼道:“那怎麼能成?皇上如今對王爺虎視眈眈,若是王爺此刻去韓齊,豈不是要被皇上綁了去!”
“哼!”顧依然有些不屑道:“他要面子,如何會輕易的對本王動手,本王悄悄的出大理,根本就不會被他察覺,左不過如今六部也是沒有本王的差事的,本王出不出現,在不在大理,怕是他也不知道。”
沁雅公主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道:“王爺還是小心一些吧!既然那些人對他不忠,他都能夠察覺,又何況這樣的事情?怕是咱們誠王府也不安生呢!”
沁雅公主說着話,衝飛霜院那廂撅了撅嘴道:“那邊可是還住着一個宮中出來的呢,誰又說得好,她是真傻還是假傻的,若說她是假傻,妾身可是不信的,一個傻子,如何會懂得用香料來糊弄人!”
顧依然自是知道,寒雪是真的傻,至於那日的香料,也許是混進誠王府的人,故意爲之,他根本就不懷疑寒雪,但是對面前的沁雅公主,顧依然沒有解釋!
“縱然他知道了也不怕,他自認將勇哥兒拿捏在手中,韓齊便盡在他的掌控,他巴不得本王能扶持七皇子即位,這樣他便更有壓制韓齊的資本,只是他錯估了一個孩子的價值!”顧依然對李天佑這種兒女情長的作爲很是看不上,以爲一個孩子便能掌控住,一個想要榮登大寶的人,可實在是錯上加錯了!
沁雅公主一眼望進顧依然的眼底,不是李天佑錯估了一個孩子的價值,而是顧依然錯估了,他更不明白,勇哥兒留在大理,是對勇哥兒的一種保護,他始終都不明白一個孩子,到底意味着什麼!
沁雅公主不再勸,輕聲道:“既然王爺心意已決,那妾身便去給王爺準備,不知道王爺都要帶上何物?大毛的衣裳可用帶着?”
沁雅公主實際想問的是,顧依然到底要在韓齊呆多久,會不會待到冬日裡去!
顧依然想了想道:“大毛的衣裳便算了,帶幾件長衫便可!”
沁雅公主應得溫柔,很明顯,顧依然最多在韓齊待到九月,便要回來的。
沁雅公主一邊收拾散落在地的筆墨紙硯,一邊道:“那王爺離府的日子,妾身便時不時的去宮裡走動走動,照顧勇哥兒,到時候,王爺在七弟與弟妹面前,也可以提上幾句!”
“最好不過!”顧依然根本就沒有想到,面前這個曾經愛自己,愛到不要性命的女人,會是在爲自己入宮尋找藉口!
沁雅公主低垂着頭,不自覺的勾起了脣角,這樣很好,既是顧依然等不及了,就讓他去韓齊加快進程,想來李天佑也樂得如此!
“將寒雪也帶上,本王身邊總要有個人服侍着,你要入宮瞧着勇哥兒,後院兩位側妃也不便利,不如讓她跟着去!”顧依然根本不顧念沁雅公主心裡怎麼想,是不是會難過,是不是會神傷,他只顧着自己高興就好!
沁雅公主並未擡頭,聲音聽不出喜怒,低聲應和道:“好,妾身會安排好寒雪身邊服侍的人,也會爲她打點行裝!”
沁雅的手指碰到碎裂的瓷片,猛然割手,沁雅卻絲毫未覺,看來還要在寒雪身邊安置一個合適的婢女纔是,心思動到這裡,沁雅補充道:“到底是去韓齊的,不如就讓妾身身邊的婢女服侍着寒雪吧,她們兩個對韓齊也熟悉,到時候也能爲王爺解惑!”
“好,依着你安排便是!”顧依然不關心旁的,只要能讓一個肖似沈清伊的人跟在身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