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離開後,淑妃便從花間轉了出來,沈清伊方纔留她在凝素宮,她便猜出了個大概,如今鎮國公府已經落到了這步田地,唐傲雪也被她們掌握在了素齋,唯一剩餘的便是四皇子了,淑妃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日,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罷了!
淑妃的神情帶了些許的愁緒,連耳際的紫水晶墜子刮落了一縷秀髮都絲毫未覺,畢竟四皇子在她身邊養了兩年多,便是個小貓小狗的,也養出情份來了,這樣送回鎮國公府去,她如何能捨得。
沈清伊便盯着淑妃有些略略紅了的眼眶瞧,直瞧得淑妃含了怒氣,跺了一下蓮足,自顧自的在沈清伊下首坐了,佯嗔道:“娘娘何必這樣盯着妃妾瞧,妃妾就是個沒出息的,受不得這生離死別的!”
淑妃如何不知道沈清伊將四皇子送回國公府是去做什麼了,四皇子要回去,便要派去大量的人跟着去,明面上是護着四皇子,實際上,便能將鎮國公府整個掌控在手裡,鄭氏便是再想弄出什麼幺蛾子來,也不成了,另外鎮國公府可是樹大根深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鎮國公府的那些個雜七雜八的人脈與資源,日後都是四皇子的了!
沈清伊此舉一方面是要去噁心鎮國公夫人,讓她白白爲他人做了嫁衣,另一方面,卻是爲了軒哥兒的未來打算,淑妃知道,這是沈清伊放了四皇子一條生路,否則依着四皇子的身份,左不過是逃不出個死字的!
“誰說要你們生離死別了?”沈清伊瞪了淑妃一眼道:“四皇子那麼小,鎮國公府又是兩個老人,你不過去坐鎮哪能成?”
淑妃一愣,半晌沒有反應過來,眨巴眨巴如鹿一般的眸子,終是笑道:“妃妾謝過皇后娘娘!”
“可宮裡……”淑妃喜悅過後,纔想到,她原是留在宮裡保護沈清伊的,自己若是隨着四皇子去了鎮國公府,那沈清伊怎麼辦?
沈清伊便擡了一根手指,去戳淑妃的額頭,笑嗔道:“宮裡離了你不成,是也不是?你且安心去你的,本宮還應付的來!”
淑妃笑得合不攏嘴,卻知道,這一切都原是因着沈清伊心疼她,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拉着沈清伊的袖擺黏糊道:“妃妾也捨不得皇后娘娘呢!”
沈清伊瞪了淑妃一眼,反問道:“要不然你便留在宮裡陪着本宮?”
淑妃卻是不接這話了,只笑着不依。
窗外的雪簌簌飄落,凝素宮的正廳中,熏籠薰得暖暖的。沈清伊輕擡手,親自將淑妃的耳墜兒理順,打發了衆人,與她一起窩在窗前的美人榻上說話。
“這些年苦了你了,你爲着皇家,爲了本宮做了太多的事情,本宮虧欠你的良多,如今也只能給你這麼多了!”沈清伊笑看着淑妃,一轉眼,她們都在一起十來年了,轉眼要分開,還真是有些捨不得。
淑妃抿着脣笑了笑,輕出一口氣,道:“妃妾能服侍在皇后娘娘跟前,是妃妾的福份,若不是皇后娘娘,妃妾也過不了這麼安穩的日子。”
“安穩?”沈清伊挑了挑柳葉細眉反問道:“這也算是安穩?本宮可記得清清楚楚,當初唐傲雪將本宮拖向湖底的時候,是你救了本宮,自己卻是在牀上躺了一個多月;還有米繼那次宮變,端靜皇貴妃自然功不可沒,可若不是你與雨荷死命護着,當時會落到什麼境地,誰也說不好,你還險些丟了性命,一次次的,本宮都記着!”
淑妃聽沈清伊這樣說,彷彿先前的日子還在眼前,自己也從一個如花少女變成了一個近三十歲的婦人,先前總是覺得這宮裡的日子難熬,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場宿命,如今似乎是一晃眼的功夫,便要離開了。
淑妃拉起沈清伊的手,很鄭重的說道:“皇后娘娘這是給四皇子一條活路,不,不僅僅是一條活路,是一條錦繡路,也是給妃妾一個念想,妃妾都明白,日後定然會好好教導四皇子,若是他敢有什麼不軌的舉動,妃妾定然第一個手刃了他!”
沈清伊便笑着道:“若是連這一點,本宮都信不過你,如何會這樣安排?”
沈清伊默了默,用茶盞蓋子撇了撇茶湯裡漂浮着的茉莉花,嘆息道:“幼子何辜,四皇子從那麼小的一個人兒,被人利用,送進了這個大火爐裡煎熬着,唐傲雪當初又是那樣一個性子,根本就沒有半點慈母之心。”
沈清伊的眼眸淹沒在茶湯氤氳中,彷彿糯香當初說給她的話,還在耳邊繚繞,‘唐修容連看也不看四皇子一眼,每每四皇子哭鬧,便厭煩的不成,若不是擔憂旁人知曉,四皇子不是唐修容所出,唐修容一定會將四皇子送的遠遠的,可憐四皇子那麼小的孩子,哭得嗓子都啞了,聽着便讓人覺得心疼。’
眼見淑妃也不說話了,沈清伊哪裡不知道淑妃的心思呢,人心都是肉長的,四皇子入宮不是他選的,某些意義上來說,是李天佑與沈清伊等人,縱容着鎮國公府犯下這彌天大錯。
“你日後也不用總是擔着一顆心,四皇子就是皇家的四皇子,軒哥兒,涵哥兒的弟弟,皇上給四皇子定了名字,喚作睿安,日後他一定會平平安安的!”沈清伊拉着淑妃的手,給她以力量。
因爲淑妃聽了這個名字便落了淚,這不僅僅是個名字,還是李天佑與沈清伊給她與四皇子的承諾。淑妃終於放心了,因爲四皇子從來沒有名字,宮裡也一直都是四皇子,四皇子的喚着,淑妃自是知道李天佑的心結,沒膽子去問四皇子的名字,只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喊四皇子爲小壞蛋,也算是個小名兒了。
“好端端的哭什麼?這是大好的事情!”沈清伊用帕子抹去了淑妃的淚水,正色道:“你這次去,也不是安享富貴,去做老太君的,一方面要對付鄭氏,將鎮國公府的一切都掌控過來,還要防着鄭氏教歪了四皇子!”
沈清伊想了想,李天佑這邊還有一場與顧依然的硬仗要打,鎮國公府這件事情拖不得,便道:“你先回紫璃宮收拾着,也別耽擱,就這兩日緊着搬過去,本宮可是將鎮國公府的事情盡數交給你了,你要幫着本宮將鎮國公府打理的妥妥帖帖的。”
淑妃依舊感動的不成,眼淚還是在眼眶裡打轉,原以爲是一場離別,沒想到卻換來了重生。
沈清伊便笑着說道:“本宮等着你成爲鎮國公府的老太君!”
淑妃鄭重其事的給沈清伊行了個大禮,言之鑿鑿:“皇后娘娘放心,妃妾定然會將鎮國公府打理成皇宮的後院,並將四皇子教導成爲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且保證一輩子都不會與太子殿下生了離心!”
沈清伊連忙拉她起來,輕斥道:“咱們自家姐妹,不說這些個!”
淑妃回了紫璃宮,沈清伊有些不大放心,淑妃的身子因爲幾次重創的緣故,並不大好,萬一鄭氏發了狠,怕是也不一定佔了上風,又擔憂鄭氏會在四皇子身上下功夫,思來想去的,還是將唐子涵宣了來。
“鎮國公府的事情,本宮都安排妥當了,還需要你安排一些人去服侍四皇子,你且記得軒哥兒的助力實在是太少了,涵哥兒是個喜歡舞文弄墨的,還缺少一個似唐少將軍這般的人,你明白本宮的意思吧!”沈清伊也不跟唐子涵繞彎子,直接進入正題。
唐子涵這個時候才知道什麼是慈母心,若是他,怕是會讓四皇子尋個機會暴斃,而沈清伊卻是已經開始爲太子殿下打算了,是了,四皇子是個練武奇才,自己也是不經意才發現的,只是礙於四皇子的身份,一直沒有說出來。
唐子涵想到這裡,滿臉黑線,自己似乎只是在丹姨娘面前提過一兩句,這個丹姨娘……
“皇后娘娘用心良苦,微臣都明白,四皇子要去鎮國公府的事情,微臣都已經弄明白了,侍衛與教習師傅這些,娘娘不必操心,有微臣在,一定辦得妥妥當當的,倒是淑妃對鄭氏不甚瞭解,怕是容易被鄭氏鑽了空子,不如微臣讓丹姨娘去鎮國公府幫襯着?”唐子涵覺得身邊不能有太多的女人,身爲現代人,他吃不消啊,雖說丹姨娘就是個背後傳他小閒話的……
沈清伊掩口輕笑道:“唉,果真是個喜新厭舊的,韓穎纔去將軍府幾日的功夫,這就不要丹姨娘了?”
爲着讓江府的人徹底的對江日天失望,江日天很是不厚道的將韓穎送去了將軍府,也不逼着唐子涵收了,就是在將軍府住着,讓唐子涵氣得不成,不就是因爲自己惦念着安清瑤嗎?江日天太狠了。
唐子涵無奈的苦笑,韓穎性子直爽,容貌中上,總比丹姨娘這個能看不能吃的要靠譜一些,最起碼將軍府的那些後宅之事,韓穎可以打理的妥妥帖帖的,跟丹姨娘這個曾經的紅牌相比,動不動的,就讓他被人嫉妒招人恨,要好一些。
唐子涵怕沈清伊揪着這事不放,連忙正色道:“江府已經跟誠王府結成了同盟,接下來,就要看皇后娘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