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夢迴,沈清伊又回到了她最不願想起的那一天。
太后冷着臉,喚來了產房的穩婆等人,又親自看了看在襁褓中的嬰孩,最終嘆了口氣,道“皇上,風監正的卦象極準,就按照他所說的去做吧!至於皇后,產後不宜用參片,讓太醫把參片去了吧!”
李天佑的眉頭緊鎖,良久才道:“母后!請你放過清伊吧。”
“混賬!她紅杏出牆有了旁人的孩子,你還替她求情?”太后怒火愈盛,連聲音都帶了火氣。
李天佑苦笑道:“她永遠都是朕的皇后,即便她有了旁人的孩子,那也是因爲朕陪她的時間不夠,她孤單了纔會如此。若說錯,也是朕的錯!”
太后一怒之下,將身邊的翡翠如意打落在地,冷聲道:“哀家心意已決!”
有嬰兒的哭聲在耳邊響起,沈清伊只覺得肝腸俱裂,她眼見着自己義無反顧的步入蛇窟,被迎面而來的蟒蛇纏住身體,呼吸越來越急促。似乎有馬蹄聲響起,隱隱約約有人打馬而來,可沈清伊卻已經看不清楚了。
“來人,快救皇后!快!”李天佑的聲音如銅鑼一般,響徹毒蛇窟。可週圍的侍衛,卻無一人挪動分毫!
李天佑怒道:“沒聽到朕說話嗎?”
李天佑環顧四周,衆侍衛皆斂聲屏氣,眼見毒蛇窟內的沈清伊已經悄無聲息!
錢天海向前挪動了幾步,爲難道:“皇上,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奴才等不敢違背,況且皇后娘娘難產,一屍兩命,這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了,毒蛇窟裡的這兩位是不能生還的!”
李天佑盯着錢天海,狠狠的咬着牙道:“很好,朕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太后的懿旨比朕的旨意還管用了!”
李天佑一劍就挑向了錢天海的腹部,厲聲道:“朕說救人,你聽到了沒有?”
錢天海腹部一痛,眼見着血如泉水一般股股往外涌,登時便嚇壞了,道:“不是奴才不救,來不及了啊,這毒蛇窟只要是人進去,只要被毒蛇咬上那麼一小口,就沒了性命,誰也不敢進去啊!”
李天佑向發了瘋一樣,拔出劍,又挑了一劍,直指錢天海的心臟,掃向衆人道:“朕說立刻救人,你們聽到沒有!朕不管這是太后的懿旨還是什麼?皇后救不出來,朕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錢天海沒想到李天佑會發瘋至此,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自己的性命便搭了進去,眼見自己命不久矣,錢天海恨意難消,他弄成這樣的下場,全是拜沈清婉所賜,而如今自己眼見就要命喪當場,沈清婉卻可以做一國之母,中宮皇后,憑什麼?
錢天海撐住最後一口氣,哀嚎道:“皇上,這一切都是皇貴妃沈清婉策劃的,皇后娘娘所懷的嬰兒確是皇上您的親子,是皇貴妃給皇后娘娘用了藥,使得娘娘不足月生產,那些穩婆,服侍的宮人,以及風監正,全部都被皇貴妃收買了!”
“什麼?!”李天佑拽着錢天海的領口,大吼道,可錢天海再也無力回答他!
李天佑向毒蛇窟內看了一眼,僅僅看到那明黃色的襁褓,而沈清伊的衣角都看不到了。
李天佑大口的喘着氣,彷彿周圍的空氣都稀薄了,他怎麼也呼吸不了,有大批的侍衛擁到他跟前,他只覺得滿眼都是大大小小的腦袋,還未看分明都是誰在跟前,便暈了過去。
再睜開雙眼,李天佑已經回了乾坤宮,濃重的龍涎香讓他頭痛欲裂,有宮人在喊:“皇上醒來了,皇上醒來了!”
沈清婉頂着哭的如桃核兒一般的眼睛,抽噎着行到李天佑跟前,喜道:“皇上,您可算是醒來了,妃妾的心都要哭碎了,實在是皇后姐姐對不住皇上您,妃妾身爲皇后娘娘的親妹妹,竟然沒能事先勸阻姐姐,是妃妾的不是,請皇上您務必要保重龍體啊!”
李天佑漸漸緩過神來,不錯眼兒的,緊緊盯着沈清婉,鵝黃色的窄袖斜襟外裳,上面點綴着朵朵小小茉莉花,就連發髻之上都整整齊齊的碼着幾朵,眼睛雖然腫成了桃核,但看上去頗有些梨花帶雨的味道,眼中噙着淚,晶瑩的淚滴猶掛在腮邊。
沈清婉很好的表現了對自己姐姐紅杏出牆的悔恨,對她姐姐傷害夫君的歉意,以及自己的楚楚可憐,錯就錯在她表現的太完美了。
皇后離世,她該傷心,自己爲了皇后之事難過,她該愧疚,如今又服侍在病榻之前,這樣的事情堆積起來,她還能讓自己以最柔弱,最可憐兮兮的姿態出現在他的眼前,唯一的解釋,便是刻意。這一切都是沈清婉刻意裝出來的!爲什麼自己之前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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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發現沈清婉的淚總是流的恰到好處,沒有發現沈清婉的出現是那麼的湊巧,無意中透露沈清伊與澈王有首尾的是她,無意中說出沈清伊中意溫潤如玉,翩翩君子的是她,無意中發現沈清伊的孩子是足月的是她,那麼多的無意加起來,自己竟然沒有發現!枉自己還是最最多疑的帝王,爲什麼他從未懷疑過這一切乃是沈清婉誣陷清伊的!說到底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爲自己沒有百分百的相信清伊!
沈清婉心中暗自得意,只要她在努力一點點,就可以問鼎後位了,卻沒有發現李天佑看她的神色,那麼複雜!
李天佑緩緩起身,沈清婉連忙上前攙扶,李天佑的體力有些恢復了,幾乎是一轉身的功夫,就扼住了沈清婉的喉嚨,死死的按住,沈清婉連句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她不斷的掙扎,臉色也越來越紫漲,終於一動不動了。
大殿之內伺候的宮人,連聲兒都不敢吭一聲,全部垂着頭,緊緊盯着腳下的金石磚,誰也不知道爲何李天佑一覺醒來,就會一句話不說的,將皇貴妃掐死,任誰都害怕自己會是下一個。李天佑一把甩開了沈清婉,喊道:“誰當值?”
錢天海的徒弟小安子應聲入殿,“回皇上的話,奴才小安子!”
李天佑狐疑的看了他兩眼,道:“你師傅是錢天海?”
小安子掃了一眼等着大眼,死不瞑目的沈清婉,垂首應道:“回皇上的話,奴才的師傅確是錢天海無疑,但奴才只忠心於皇上!”一句話便點出關鍵所在,果然是個聰明人。
“你們都出去吧!小安子你留下伺候!”李天佑冷聲吩咐道。
小安子看着眼前的明黃聖旨,心裡暗暗欣喜。
李天佑將玉璽蓋下,似是完結了一件大事,悄聲對小安子吩咐了幾句之後道:“你去奉國公府傳完旨意後,再來朕這裡取另一道聖旨!去吧!”
小安子端着聖旨,有十名暗衛裝成侍衛模樣,隨他而去。
奉國公與沈葉氏正開懷着,與他們不同心的沈清伊死了,日後定然會是他們的皇貴妃繼任皇后,他們的好日子總算要開始了。
小安子沒經通報,便入了奉國公府,笑着跟奉國公打哈哈道:“哎呦國公爺,奴才先給您道喜了,您快快設香案接旨吧!”
只小安子“道喜”這兩個字,奉國公與沈葉氏就笑開了花兒,他們沒有想到旨意竟來得這樣快!
小安子眼見香案周圍,圍了不少的人,不禁向奉國公跟前湊了湊,悄聲道:“哎呦,我說國公爺,雖說這旨意是好事,但皇后娘娘畢竟剛剛駕崩,您留下這麼多人在這兒聽旨,怕是不大妥當,您看?”
奉國公與沈葉氏此刻正欣喜着,沒想其他,立刻便遣散了衆人,留在香案前的,只餘下奉國公,沈葉氏,以及沈慕昊三人。
“皇上有旨!”小安子尖細的嗓音響起,三人皆跪地叩首,身後十名暗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拿下了奉國公,沈葉氏連連驚叫,被其中一個暗衛一劍挑殺!
奉國公冷冷的看向小安子,道:“安公公這是何意?”
小安子冷哼了一聲道:“皇上已經查明,奉國公與其夫人沈葉氏夥同罪婦沈清婉毒害皇后娘娘,沈清婉已被賜死,奴才特來送奉國公您夫婦二人上路!”
奉國公這才知道發生了何事,眼睛轉了兩轉,便似伏低做小道:“安公公饒命啊!”
奉國公一邊說着,他的手肘卻有些微微向前曲起,小安子與暗衛等人皆鬆了一口氣,只要奉國公的精兵不在身邊,他也不過就是個五旬老人罷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鬆懈的時候,奉國公的袖口冷不防就射出了暗箭,暗衛們迅速躲開,奉國公趁機掙脫,剛要離去,就被人從身後捅了一刀,這人不是旁人,正是紅腫着雙目的沈慕昊,沈慕昊叫嚷着:“你還我姐姐命來!”拔劍抽出,又補了一劍,奉國公當場殞命!
小安子拿了奉國公的兵符,回宮覆命,卻發現李天佑根本不在乾坤宮,御案之上有兩封書信,並一道聖旨,小安子不敢怠慢,立刻拿了御案上的東西直奔慈惠宮。
太后打開其中一封李天佑寫給自己的信,只看開端寫道:母后,兒臣不孝,不能再侍奉左右……
只這一句,太后已經痛不欲生!李天佑最終還是選擇棄自己而去!聖旨上別無其他,只讓三大國公輔佐朝政,另選帝王之材;而那一封要放在他與沈清伊棺木之中的信上,只有一句話:若有來生,我願傾盡天下只爲紅顏一笑!
太后與衆人向毒蛇窟尋去,卻只見到一角龍袍!
沈清伊策馬狂奔,滿腦子都是昨日的夢境,原來那一天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李天佑那般待她,她也該爲李天佑做些事情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