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婉對鏡貼着雙瓣茉莉花鈿,素手一點,嫣紅色的花瓣便落在眉間。沈清婉有些氣惱道:“內務府做得東西是越來越不精細了,本妃點了茉莉花的花鈿,就算不是雪白色的,也最多是淡紫色的,可他們卻送來個嫣紅色的,這若不細瞧,分明就是個桃花的模樣!”
雨梅在跟前服侍着,垂首道:“娘娘還不知道內務府的那起子人嗎?慣會的就是見風使舵,拜高踩低,自打那日您省親回來,在太后的慈惠宮小住了幾日,再回來紫璃宮,您點什麼物拾,內務府全部都應下,可送來的東西全不是那麼回事,您要足金的,內務府就送來鎏金的,差的可不是一星兒半點兒。”
沈清婉柔夷一擡,便將手中的翡翠茉莉花簪子扔到了青石磚上,簪子應聲而裂。沈清婉掃了一眼青石磚上的碎片,冷冷道:“這樣的成色也敢往本妃這裡送,內務府真是愈發膽大了!這都怪太后那個老不死的,多管閒事,日日美其名曰,不管後宮諸事,吃齋唸佛,可本妃的事兒,她就沒一件不管的,現在內務府送來的這些物拾,連本妃做正四品容華時的規制都比不得!”
雨梅早已見怪不怪,揮了揮手,立刻有小宮女入殿,將那些殘渣收拾了,一點兒聲息也無。
“娘娘,您這樣在紫璃宮內生悶氣可不好,怒傷肝,容易自損身體。”雨梅倒了一盞小紅泥爐上溫着的水,遞到沈清婉跟前兒,道:“娘娘,該想個法子纔是,難不成您就一直這樣任由內務府欺負着,直到生產之日不成?”
“本妃何嘗不想改變現狀,可太后賞賜的那兩個嬤嬤日日在殿外守着,本妃就是想做什麼也做不成。”沈清婉氣惱道,太后自打那日起,就安排了兩個嬤嬤在她身邊,美其名曰是來伺候她安胎的,實則就是過來監視她的,她但凡有一絲行差踏錯,太后定然第一個不饒她。
沈清婉喊了半天,嗓子都有些幹了,接過雨梅捧着的茶盞,抿了一口,立刻摔到了青石磚上,怒道:“這是什麼?內務府不進茶葉也就算了,連蜜水都沒有了嗎?熱不熱,涼不涼的,是喂人喝的嗎?”
雨梅皺着眉頭道:“娘娘息怒!兩位教養嬤嬤說,娘娘的身段變化太快,不許娘娘您用蜜了,只讓用溫水,說是熱水傷津,涼水更是對孕期不宜。”
沈清婉氣得胸前的一朵白蓮花都一起一伏的,怒道:“不過是兩個嬤嬤,竟然還管起這個來了,太醫不是說用****無礙嗎?怎得太醫的話,她二人都敢反駁!依本妃看,她們二人不是來伺候本妃的,她們就是來惹本妃動怒的。”
“娘娘您消消氣啊!”雨梅忙上前撫着沈清婉的後背,幫她順着氣兒,悄聲道:“娘娘您小點兒聲,讓她們聽到就不好了,太后說了,龍嗣若是有一點兒不好,就要拿娘娘試問,您一定要悠着點!”
沈清婉緊緊攥着黃花梨木小几子上的錦緞布料,一下下的揪着上面的粉紅流蘇,平息了一盞茶的功夫,怒火方纔消了些,冷聲道:“皇上最近有沒有去雪妃那裡?”
雨梅掃了一眼昭陽宮方向,不屑道:“雪妃也就初入宮的那會兒,還得皇上青眼,不過是仗着她所謂的清冷孤傲去的,可這冷豔的氣質裝了沒多久,便攪入後宮這潭深水裡來了,論起來,她容貌一般,若不是因爲鎮國公府在其身後撐着,她現在不一定在哪呢。還真可惜了昭陽宮那麼好的位置!”
“哼!”沈清婉冷哼一聲道:“也就是皇后娘娘擡舉她,妄想讓她與本妃平分春色,我呸,她也比得了本妃嗎?裝什麼清高冷豔,既然那麼孤高自賞何必去請了皇上去賞鑑呢,自己做她的冰山美人去吧。這男人嘛,對於那些清高的女人不過是一時的新鮮,等到那女人黏上他,他便不再理睬了,真正能征服男人心的,還得是溫柔如水的女人!”沈清婉挑眉嬌笑道。
雨梅連連稱是,道:“娘娘說的極是,皇上的心早晚是屬於娘娘您的,可您的這份溫柔,總得要讓皇上瞧見,感受到纔是,否則您如今懷着身子,無法侍寢,還不得讓雪妃娘娘佔了便宜?”
沈清婉斜睨了雨梅一眼,因爲懷孕而腫脹的臉兒,擠得眼睛都快沒了地兒,嬌聲道:“你這丫頭跟着本妃的日子久了,總算是聰明一些了,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你早先燉的雞湯呢,放到食盒裡溫着,跟本妃去一趟乾坤宮。”
雨梅有些擔憂的瞧了瞧殿門外,那裡可是站着兩個門神,婉妃想要出門,怕是不易。
沈清婉滿不在意道:“即便是太后派來的人,也不能攔着本妃與小皇子去給皇上請安!”
沈清婉特意描畫了精緻的眉眼,如今有孕,身上腫的像個發麪包子,好在將她一向不那麼好的膚質掩蓋了,倒有些白白胖胖的意思,沈清婉特意穿了一身雪白色的外衫,領袖口滾着淡淡珍珠粉色的雪鍛滾邊,上面繡着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娉娉婷婷的,甚是嬌柔。
太后派來的兩個嬤嬤不過就是嘟囔了兩句,到底還是讓沈清婉出了紫璃宮。
小安子見了沈清婉的轎攆,老遠跑過來請安,笑着道:“哎呦,婉妃娘娘,您怎麼來了,這馬上可就要端午節了,日頭毒得很,曬着您可怎麼辦?”小安子笑得像朵花兒似的,彷彿那日他拿刀相對的事兒,根本不存在。
沈清婉瞪了小安子一眼,那日他一個小太監當着那麼多侍衛的面,咒罵自己是個毒婦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模樣,只不過礙着小安子如今是李天佑身邊的掌事太監,不得不給他面子罷了,等到自己生下皇子,母憑子貴的時候,再來跟他算賬不遲。
看在小安子今日還算殷勤的份上,沈清婉且先饒過他這一回,沈清婉胖胖的手指輕揚,用雪白的絲帕放在額頭之上,擋了擋陽光道:“本妃也是沒法子,日日在紫璃宮內高牀軟枕的,可就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的,心裡惦念着皇上有沒有用膳,用得可合脾胃,這不,本妃實在是坐不住了,特意熬了雞湯過來,這可是本妃熬了好幾個時辰的!”
沈清婉說的誇張,這雞湯是不是她親手熬得,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都不戳破罷了。小安子暗地裡撇了撇嘴,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還會養得這麼胖,都快頂他小安子兩個的了。
小安子心裡這麼想,嘴上卻道:“還是婉妃娘娘您最體貼皇上,正好皇上這會兒得空,您就別在日頭底下曬着了,奴才通報一聲,您往裡請吧!”
沈清婉心中愈發得意,她再怎麼在宮中鬧事兒,皇上也不會不見她,誰讓她肚子裡有李天佑捨棄不掉的寶貝呢。
沈清婉面上掛着最嬌美的笑容,小碎步慢慢移着,聲音如含了蜜一樣甜,柔情似水道:“妃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沈清婉身後提着食盒的小安子,看得胃裡直冒酸水,恨不得吐出來。
沈清婉這膝蓋還沒有彎下,李天佑便道:“起吧,你身子重,無需行禮,再傷着哪兒,可就不好了。”
沈清婉暗暗得意,心裡就像一朵含苞的花蕾輕輕綻放,面上卻掛上了幾滴淚珠,無限哀慼道:“妃妾前些日子受父親蠱惑,做下了許多錯事,害得安妹妹遇險,妃妾實在心下難安,都怪妃妾年紀小,沒經過事兒,父親說是要給安妹妹賠禮道歉,妃妾就信了..”
李天佑原本就是耐着性子聽她講話,此刻見她又梨花帶雨,心中怒火蹭蹭的,小安子眼見不妥,連忙上前打斷道:“皇上,婉妃娘娘心疼您這些日子,忙於朝政,連後宮都未涉足,特意親自熬了雞湯送過來,可是熬了幾個時辰呢!您若是不喝,可就浪費了婉妃娘娘的一番心意,婉妃娘娘親自動手,這可不僅僅是婉妃娘娘的柔情蜜意,還有小皇子或是小公主的孝心在裡頭呢!”
李天佑這才緩和了臉色,道:“婉妃,過去的事情無需再提,只要你日後盡心服侍,朕會既往不咎!”
沈清婉等得就是這句話,女人的眼淚是用來做什麼的,就是來博取男人同情的,沒有幾個男人可以抵擋的住她的梨花帶雨。
沈清婉抹了抹面上的淚痕,上前幾步,親自盛了一盞,雙手捧到李天佑跟前兒,溫柔嫵媚道:“皇上請用!”
小安子面對壯他兩倍的婉妃柔情似水,都有些扛不住了,眼見李天佑拿眼瞧他,小安子立刻拍了拍腦門道:“哎呦,瞧瞧奴才這記性,方纔御史大人說有要事要啓奏皇上,奴才怎麼就把這茬兒給忘了呢,御史大人怕是在前殿等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了,皇上您瞧?”
李天佑作勢拍了小安子一下,起身道:“還不趕緊着!”
眼見二人就要向外走,沈清婉雙手捧着湯盞,委屈道:“皇上,妃妾..”
李天佑似是纔想起來婉妃,回首道:“啊,對,婉妃你還在這裡,這樣吧,你先把雞湯放在這兒,等朕回來再用,你在這裡略等一等,沒準御史沒什麼大事,朕一會兒就回轉了。”
沈清婉向李天佑拋了個媚眼,嬌聲道:“那妃妾在這裡等着皇上您回來。”
李天佑逃也似的離了乾坤宮。
沈清婉百無聊賴,東瞧瞧西看看,竟發現李天佑的御案之上,露出的一角奏章之上有“奉國公”三個字,沈清婉不自覺的便向那奏章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