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是宮逸軒送來的,他竟然膽大的假冒侍衛混入了將軍府。她立即打開後窗,外面一丈遠站着幾個侍衛,相互的說着什麼。但是看身材都像是宮逸軒,她也無法分辨出哪一個。
她關上窗子,既然他進來了就一定會跟自己見面的,只是他太冒險了,爲何不回國呢?這傢伙也真是的,放着皇帝不做,偏偏來趟這趟渾水。
不過轉過來一想,自己不也是放着皇后不當,偏要當商人麼?這便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道理吧。
福芸熙胡思亂想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她以不喜歡打擾爲由,令那些守衛都退到門外,因爲她晚上打算出去轉轉,反正雪將軍不在家,她就當散佈了。
將軍府的夜也不黑,各處都掛着燈籠。
福芸熙在房頂跳躍,就如一隻黑貓般敏捷,她早就打聽過,雪霜住在劍鋒閣,所以她第一處就去了劍鋒閣。
劍鋒閣有兩層,第一層的廳裡全是書籍,第二層纔是雪霜的臥房,只不過卻不似別家小姐那樣梳妝檯上擺滿胭脂水粉,她放的就一盒胭脂和一面銅鏡。
雪霜正靠在梳妝檯前畫着什麼,大概是在改良那假肢吧。
“霜兒。”一個非常有磁性的男聲在門口響起。
福芸熙望過去,那是一個臉上有道疤的男子,若是沒有疤痕,他的模樣在宮逸軒之上。
雪霜聞言放下筆,轉頭笑道:“爹。”
福芸熙回想了一下,這個男人就是殺了先皇的人,他叫佩玉。
佩玉說道:“霜兒,爲父有些話要交代你。”
雪霜點點頭,起身在外廳的圓桌旁坐下。
佩玉也坐下,接過雪霜遞來的茶,說道:“你娘現在讓你住進劍鋒閣,那麼她便是想把你推上皇位,你可知道?”
雪霜點點頭道:“女兒知道。”
佩玉嗯了一聲,說道:“雪兒那丫頭這些年被我寵壞了,她如今除了胡攪蠻纏外一無是處,你的武功可是得了爲父的真傳,所以你一定要順着你孃的意去做女皇。”
雪霜問道:“爹,你一直按照教育太女的方式教導女兒,但是女兒真的不想做個傀儡。”
佩玉嘆道:“不是傀儡,將來你做了女皇就明白爲父的苦心了。”
雪霜似乎察覺到什麼,立即問道:“爹,你是不是想跟娘同歸於盡?”
佩玉臉色變了變,稍後笑道:“哪有,爹還不想死呢。”
雪霜搖頭道:“爹,你瞞不過女兒,這些年你爲了培養我受了不少的苦,女兒心裡清楚。也清楚爹恨孃的背信棄義,喜新厭舊。
其實爹當年就不該入宮去,若沒有那件事您也不至於毀容,那樣娘也不會十幾年都沒入爹的房了。”
佩玉有些激動的說道:“原本皇位是你的,可是你天生就沒有腳,被那個混賬佔了位置,你說我能甘心嗎?
那雪梟雖是正統出身,卻是個卑鄙小人,當年是我瞎了眼睛纔會爲她做事。不過女兒你不一樣,你纔是集高貴血統於一身的人,所以你必須當皇帝。”
雪霜卻苦笑道:“爹,女兒這些年看了不少的書籍,你與娘是有表親關係的兄妹,血緣太近的人是無法生出健康的孩子的。你這輩子與娘生了五個孩子,只有我的腦子還算正常,其餘四個不都是癡傻嗎?如今我還記得,娘拎着大刀,挨個問我們問題。
她看着大哥問他叫什麼名字,十三歲的大哥傻傻的說要吃糖,話音還未落我就看見他的頭落了地。二哥、三哥、四姐……一個一個死在我面前,那時候我才三歲。
我是唯一一個叫了她孃的人,也是五個孩子裡唯一一個活下來的,我每日都擔驚受怕,不過她沒有斷了我的衣食,所以這養育之恩我雪霜不會忘記。
但是,她若做出謀反的事情,女兒萬萬不會幫她。”
佩玉激動的放下茶杯說道:“我們沒有謀反,爹只是幫你把屬於你自己的東西拿回來,懂嗎?”
雪霜搖頭道:“女兒這些年感悟了很多,人活在世上,不是攀比誰的地位高、權勢大,而是要看她幫助了多少人,爲多少人帶來福音。”
佩玉面色一冷,說道:“你是鐵了心與爹作對?難道你對得起爹這些年對你的栽培嗎?”
雪霜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逼回淚水,說道:“爹真的是從內心來疼愛女兒嗎?”
佩玉不悅的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些年我對你不好嗎?”
雪霜自我嘲諷的笑道:“我不過是個廢人,我的三個哥哥和一個姐姐都不像我這樣,我出生就只能爬,無法站立。”
佩玉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他喝道:“你到底什麼意思?”
雪霜再也忍不住流下眼淚:“爹,你可記得,我兩歲那年爬到你身邊要你抱,可是你卻一腳踢開,罵我是廢物!那一腳差點要了我的命,可是我命大,沒有死。照看我的奶孃人不錯,我到現在還在感激她。”
佩玉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醜陋的疤痕因爲他的情緒變得暗紅。
雪霜接着說道:“你注意到我不過是因爲我六歲那年背出了爹寫的兵法,你覺得我還有利用價值,這纔開始栽培。
當時我還小,不懂你的用心,還以爲爹終於能疼我了,於是我日夜用功,就是爲了博你一笑。你希望我住進劍鋒閣,我住進來了,可是我沒感覺到開心,反而非常的失落。”
佩玉不滿的說道:“你失落什麼?你已經嫡出大小姐,比雪兒那丫頭強多了,你該驕傲纔是。”
雪霜搖頭道:“我從後院出來,更加看清了你們的真面目,所以我寧願沒有出來,活在自己的夢想中。你和娘都是野心勃勃的人,也同樣是用之衆星拱月,無用棄如敝履的人。雪兒就是個例子,你一直嬌慣她,因爲你知道溺愛的害處。雪兒就是被你們利用了,如今沒什麼利用價值了就給棄了,她挺可憐的,所以我不想步入她的後塵。”
佩玉冷哼道:“那你是不想聽爹的話了?這事兒由不得你。”他氣憤的一甩袖子走了。
雪霜哭的一塌糊塗,哭過之後她居然拿出紙筆來寫字。也不知道她寫的是什麼,總之寫了幾句就撕了扔掉,然後再寫。
蹲在窗外房檐上的福芸熙動也不敢動,她對霜兒充滿心痛,這樣一個被父母拿來利用的孩子是最可悲的。
看來雪霜是真的不想做皇帝,而不是雪將軍派來試探自己虛實的,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讓這個孩子夾在中間受苦?
她正想着,屋裡傳出悶響,她無意瞄了一眼屋內,赫然發現雪霜懸樑自盡了,身軀已經懸在半空踢腿掙扎着,畢竟上吊可不是好受的。
福芸熙想進去救人,但又猶豫了一下,對方會不會是在設圈套引自己往裡跳?最後福芸熙還是良心大過理智,翻身進去救人!管她什麼圈套不圈套,她福芸熙不能當一個見死不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