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風輕輕吹起重重簾幔,璀璨旖旎的燈火投射在沈青盞白皙通透的臉上,她依舊在笑,笑中莫名的帶着幾分諷刺,一動不動的睨視着陸勻離。
淑妃跪在地上,怎麼樣都無法阻止身體的劇烈顫抖,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引起了陸勻離的注意,此刻她小心翼翼的蜷縮成一團,精緻的臉頰慘白的毫無血色。
沈青盞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眉眼間透着得意洋洋的笑意,好似在看一出好戲,陸勻離陰沉而深諳的目光冰冷的印刻着她的模樣,忽然,他擡起手,一把抓着淑妃的皓腕,將她拎了起來,順勢摟在懷中,笑道,“愛妃既然有孕,不宜在地上跪着,以免傷身。”
淑妃並不是蠢笨之人,她已經意識到皇上此舉不過是爲了保存帝王家顏面,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嘴脣都嚇得刷白,額頭上滲着大顆大顆的冷汗,“皇……皇上……”
“搜宮!”陸勻離神色從容,命令道,“朕倒是要看看,淑妃宮裡究竟有沒有不乾淨的東西。”
陸勻離緊緊扼住她的手,恨不得將她手腕捏碎,痛的淑妃臉色極爲扭曲,卻又不能當中發作,緊咬着銀牙,恨不得將牙齒都咬碎了,淚汪汪的眼睛裡不斷的滾落着淚珠,在旁人看來還以爲她是喜極而泣。
沈青盞默默的看着這一幕,不動聲色的翹起了嘴角,面上陰晴不定,直到陸勻離將淑妃拉入了內殿,她也隨同一起進去,留下滿殿的文武百官,如蒙大赦一般坐回了原位等候。
淑妃臉色忽青忽白,瑟瑟發抖的縮了縮身子,還沒進內殿就被陸勻離大手一揮丟在了地上,“賤人!”
他只說了一句話,就已經讓淑妃嚇得脣齒打顫,一時間不知道究竟要怎麼做,竟是兩眼一翻,活生生的被嚇暈了過去。
沈青盞慢悠悠的撩開珠簾走了進來,一臉苦笑道,“淑妃還真是弱不禁風,這剛剛有的身孕,怎麼就昏了過去了。”
她說罷正要上前去看她,纖細的手卻被陸勻離一手扯住,她毫不畏懼的擡起美眸,幽然的眼色正對上他熊熊燃燒着烈火的眼底,陸勻離大力的幾乎要將她手腕拗斷,步步緊逼道,“你早就設計好了這個局,對不對?”
“你知道還問我?”沈青盞幽幽的擡起頭,正對上他的眼神的瞬間,突然有一瞬的錯愕,她側過頭,毫不慌張的擡起美麗的下巴,“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是比起謀害公主,我想沒什麼比跟人珠胎暗結的罪名大吧。”
她晶瑩剔透的美目裡悠然繾綣着幾絲諷刺,冷冽的笑讓陸勻離更加惱怒,“你從什麼時候知道淑妃與人苟且?”
沈青盞無謂的一笑,“也沒多久吧,就是前幾天,我不小心看到她跟一個男人在花叢裡顛鸞倒鳳,哎,淑妃的身子真是活色生香……”
沈青盞還不忘刺激陸勻離一把,說的繪聲繪色,陸勻離深幽的墨色黑眸捲動着怒火,略一沉吟,嘴裡迸出一個字,“滾!”
沈青盞抽開了手,
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早就告訴過你,將我留在後宮之中,對你沒什麼好處,你不信的話,我們走着瞧好了,來日方長。”
陸勻離眼底的怒火忽然消失不見,轉瞬被更爲陰森的目光所取代,他陰冷至極的勾起邪魅的脣瓣,凌厲的刀芒劃過沈青盞的臉頰,“你以爲這樣就能夠對付朕了嗎?”
沈青盞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面對陸勻離這般深邃而幽森森的墨眸,她微微蹙起秀眉,“你什麼意思?”
陸勻離咳了幾聲,低沉道,“來人,將淑妃好好看管,沒有朕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接近。”
沈青盞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麼,臉色一沉,只見他雲淡風輕的一笑,嘴角牽扯的弧度讓她摸不着頭腦,他冷冽的目光掃了一眼沈青盞,冷冷地道,“時辰剛剛好。”
沈青盞面色一震,不明所以的擡起美眸,只見他大步走出內殿,昂首闊步的回到了金殿之上。
沈青盞沉思了片刻纔跟上了他,回到金殿驟然間氣氛大變,歌姬退至一邊,滿朝文武全部正襟而坐,而放眼望去,大殿之中卻跪滿了人,沈青盞定睛一看,跪着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宮中的宮女太監。
跪在最前的三人便是纓漓,濯秋還有流蘇三人,宮中的掌事太監劉海瑟瑟發抖的低着頭,整個風暖宮的宮女太監齊刷刷的跪在地上,渾身戰慄不安。
沈青盞微一揚眉,道,“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臣妾宮中的人所犯何事,爲何皇上要處罰他們?”
陸勻離笑容深不可測,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優哉遊哉的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皇后,朕方纔命人前去搜查淑妃的寢宮,並未發現她宮中有任何異樣,所以朕特命人搜查整個後宮,卻在你風暖宮發現了不少東西。”
沈青盞面色平靜無瀾,看了一眼陸勻離,饒有意思的一笑,“哦?不知皇上在臣妾的風暖宮發現了什麼?生草烏還是藜蘆?該不會又是什麼毒藥吧?”
陸勻離哈哈一笑,笑中帶着幾分諷刺,“皇后,你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
沈青盞從未見過陸勻離露出這樣的表情,他面寒如冰,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着她,十分駭人,她慢慢的走下了金殿泥金的臺階,望着纓漓面前一堆東西,全部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殷商流傳千年的青銅銘文器皿,越王天子劍,秦代和田寶玉,高俅琉璃……這些都不在話下。
沈青盞這才明白了陸勻離的意圖,他表面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任憑她爲所欲爲的在宮中盜取寶物,沒想到就等着這一天搜宮將這些寶物呈在文武百官面前,好當衆治她的罪,讓她不能翻身。
沈青盞神情沒有異樣,微微擡起頭,在所有人都沒有預料中,她忽然跪在地上,神色平靜,“臣妾罪該萬死,盜取國庫寶物,還請皇上責罰臣妾,將臣妾打入冷宮。”
在場妃嬪無不大吃一驚,面面相覷,甚至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錯,堂堂一國皇后,居然求皇上廢了她。
陸勻離脣畔的笑容凝固住,他此次確實動了氣,所以他甚至不惜將她盜取寶物之事公諸於衆,可萬萬沒想到她就等着他處罰自己,難道在她的心裡,就這麼不想呆在皇宮,呆在他的身邊?
沈青盞低下了頭,她幾次三番的激怒他,甚至不惜用淑妃懷有野種之事大做文章,就是等着這一刻,等着他發怒,等着他廢了她。
金殿上所有人屏氣凝神,頭也不敢擡,這帝后二人之間竟然劍拔弩張到如此地步,只是皇后畢竟是安慶王之女,安慶王是開國大臣,皇上就算要廢后,也要顧忌安慶王手握禁軍兵權,若是他心中怒怨,一舉造反,那麼豈不是得不償失。
沈青盞一如既往的美豔動人,跪在地上毫不畏懼,低着頭勾起嬌豔欲滴的紅脣,似乎欣賞着陸勻離騎虎難下的表情,欣賞着他的舉棋不定。
此時陸雲和坐在一旁,他幽幽的睨視着跪在地上身着華服的女人,淡然無痕的神色下透着幾分深邃,猶豫了片刻,突然從座位上起身,走到了沈青盞面前。
陸雲和抱拳低頭,神色帶着幾分朦朧,溫聲笑道,“皇上,皇后娘娘是冤枉的。”
陸勻離冷眼瞧着他,神色沒有絲毫波瀾,“皇叔,如今證據確鑿,你說皇后是冤枉的,又有何證據?”
陸雲和纖細的濃眉微微蹙起,走上前拿出一尊青銅器皿,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酒盅,上面密密麻麻的鐫刻着銘文,他眯起黑眸,溫和從容的道,“商周時銘文怎麼可能是當朝的文字,皇上,這些不過是贗品而已。”
“贗品?”陸勻離靜靜的望着陸雲和,俊顏上一雙美目攝魂勾魄,邪魅陰冷的脣角上揚,“那麼皇后爲何承認自己盜取寶物呢?若不是做賊心虛,又怎麼會承認?”
沈青盞冷冷一笑,陸勻離爲了安撫羣臣,這戲真是唱的十足啊,她擡起頭悄悄的瞪了他一眼,只聽陸雲和緩緩小笑道,“皇后娘娘從未承認過此事是她所爲,想必是皇后被人陷害,百口莫辯。”
沈青盞不得不佩服陸雲和顛倒黑白的功夫,陸勻離眼底劃過一絲悄無聲息的陰冷,過了半響才道,“既然如此,此事等着公主殿下醒來,再行徹查。”
沈青盞慢慢起身,宴會隨着陸勻離的離開也就散了,她慢慢走出了大殿,冰冷的宮殿裡,巍峨的禁軍層層守衛,她神色清冷如菊,單薄的衣衫抵不住刺骨的寒氣,不由得裹了裹兩側的衣衫。
就在這時,她的身上多了一件厚重的斗篷,她身子微微一怔,回頭一看,卻見陸雲和望着她笑道,“起風了,青兒。”
青兒?或許從來沒有人這麼喚過她,她是21世紀的神偷,所有人只看到她外表光鮮的一面,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她心底的寂寥和惆悵,她錯愕的擡起頭直視着陸雲和溫柔如水的雙眼,那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暖柔情和恬淡儒雅,俊朗的臉頰絕美的不似真人,一雙溫柔的眼眸裡倒映着她的影子,她站在原地,直視着他久久無法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