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豔被他用巾子塞住了嘴,自是沒有辦法說話,想擡手把破巾子拉下來,鳳九卻把她抱得更緊,好似要把她折斷了揉進身體裡一般。他低下頭,張嘴用牙齒扯掉巾子,熾熱的脣猛然就蓋住了她聒噪的聲音。
她掙扎,扭動,使出所有的力氣招數來對付他,卻好像沒什麼用,她覺得他變成了野獸,自己似乎也要被感染成失去理智的野獸。
脣齒間的膠着猶如狂風暴雨,將帶着怒氣,思念和哀怨的情素全部狠狠地宣泄出來,燒灼得人幾乎窒息,快要死去。黃昏晚霞綺麗燦爛,彷彿統統綻放在眼前,步驚豔感覺灼熱而迷亂,縱然大口喘息,也吸不到一口氣,脣齒間全是他的氣味,是他像個強盜一般強行灌輸給她的,而且毫不留情地佔領她的每一處她方,連一個小小的角落也不曾放過。第一次,她感覺到了他笑吟吟的面具下駭人的強勢,無論怎麼掙扎,她都像一隻可憐蟲般在他的掌中毫無辦法,沒才力氣去想別的,腦袋裡跟漿糊一般稀爛的,整個人竟然都快要溺斃在他的懷中。鳳九的手指在她衣襟上勾動,左一道衣帶右一道暗釦,指尖所到之處,衣衫所有的縫隙便開了,他極輕極柔的將它一點一點從肩頭拽落,直至那顆更加鮮豔欲滴的守宮砂顯現,他才忽然停下所有動作,一把將她抵在石壁上,聲線沙啞:“你總算是做了一件讓我滿意的事,不然,我一定要把你拆成一塊塊再晾成肉乾慢慢吃下去。”“放開我!”身體緊密無間的貼合,讓步驚豔份外的難受。她的聲音雖然冷漠,卻如同冰裡藏着岩漿,一些情緒很快就要包不住了。
鳳九看了她許久,右手漸漸插進她濃密的頭髮裡,指尖摩挲着她的頭髮,一下一下的輕撫,低聲道:“你總是那麼狠心嗎?在密林裡一針把我放倒,毫不猶豫的跟隨沐長風走了;在燕湖邊,你又把我撇下,拖着別的男人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凍在野地裡;在南凌殿,你依然如此,明明見到我中了毒,仍是頭也不回的走了,你究竟把我放在何地?以前口口聲聲說不會丟下我,到哪裡去都會帶着我,原來都是在哄騙人。你這個小騙子,爲什麼要給我編織那麼一幅貌似美麗的畫面,然後又要一次次將它撕毀?”
他不會生氣,生氣也沒有用,在感情方面,他向來都是個愛斤斤計較的人,付出了,就一定要收回,而且還要連本帶利。她總是三心二意,往那不知名的地方飛去,他就要殘忍的折了她的翅膀,捏碎她的傲氣,緊緊地困死在身邊。
因爲從一開始,她就是他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帶走,包括老天也不行。
他的控訴似是而非,步驚豔一時間卻找不到反駁的話,與他對望良久,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靜靜道:“你這個人,總讓我感覺力量無限大,就比如,別人說你活不過二十二歲,可是我有一種感覺,你二十二歲的時候死不了;比如,別人說你是個傻子,結果,你卻玩弄了天下所有人,原來別人纔是傻子;又比如,你明明說要娶天臨國的聖女,轉眼卻又像一條色中惡狼般對我動手動腳,糾纏不休。所以說,誰也不知道你心底真正的意圖,就好比你嘴上分明在說着往東的話,轉眼,你的人已行到了西邊,這種出人意料的行爲,讓我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你會遇險或者會怎麼樣。”
鳳九低頭看她,原來他在她心目中是這樣一個飄渺無定的人,也並非對他狠心到底。是了,一定是他做得不夠好,可能許多事除了要用行動表示外,還必須要用嘴說出來。
究其原因,是他讓她瞭解得太少了,是他的錯,那麼接下來,他會讓她慢慢了解他的全部,包括,他愛她的這件事。
“王上,船已在谷口備好,是不是馬上撤?”一個藍巾大漢突然出現在石壁旁,
目不斜視的低頭稟報。
鳳九趕緊身體一側,擋在步驚豔外面,一手幫她捂衣襟,一面吩咐道:“不能撤,只需要給本王留一條船,其他人都留在這裡,等本王送她出去後,還要回來。”
“是。”藍巾大漢領命轉身就走。
“我不想跟着你走。”步驚豔推開他,走出夾縫,自己整理不知何時被鳳九拉扯揉捏得不像話的衣服,肩上白玉般的肌膚在霞彩中泛起潤澤的光芒,也被她吝嗇的一把緊緊掩住。
“那你想留在這裡幹什麼?”鳳九的目光從肩上移開,眼晴漸漸危險地眯起,“去我你剛纔要會面的男人?我不準!”
說罷,他猛然將她攔腰抱起,看也不看張開嘴欲大叫的女子,徑直跟在藍巾大漢身後,說道:“我不介意你大叫,希望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看到一個活色春香的場景,讓他們看看我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親吻我的女人。”
步驚豔氣得一拳錘在他胸口,他卻得意地悶笑不已。
這裡真的是一個是非之地,步驚豔巴不得早點離開,當下也不再反抗,任他任性的抱着,閉上眼晴,靜靜地靠在他懷裡,聞着只屬於他的那道熟悉的清香。半路上,本來還想問與沐長風打鬥的是什麼人,可是話一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如果她現在張口問別的男人,以他的性格,不知又會作何種臉色來看,想了想,還是作罷。
藍巾大漢步伐飛快,翻過一個山頭,轉眼就下到一個谷地,轟嗚的水聲震耳欲聾,近前一看,原來對岸一條飛流直下的瀑布,氣勢磅礴,玉珠飛濺間,無數顆細小晶瑩的水珠子如一蓬散開的雨花般落回河水裡。
撥開一塊平地裡的蘆葦叢,只見一條烏蓬船靜靜地淌在那裡,鳳九抱着步驚豔跳上去,藍巾大漢解開繩索,將船推到中間一些,然後,烏蓬船微一晃盪,便順着河流自行向東漂去。
藍巾大漢飛快離去。
彼時河水茫茫,煙波渺渺的遠方看不到盡頭。
兩人的目光同時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誰也沒有說話,這種氣氛令人感到不知所措,本能的提醒她住意危險。過了一會,步驚豔才收回目光說道:“讓我下來。”
奈何鳳九卻不聽她的,微勾下腰,低頭就鑽進了船艙裡。裡面的擺設很簡單,有桌無椅,不過有一大塊用皮毛鋪就的臥榻,鳳九單膝跪下,很慎重地把她放到皮毛上,低聲道:“我去撐船,你最好給我乖乖呆在這裡別動。”
步驚豔一挨着皮毛立即就坐了起來,看了一下船內擺設,隨口問道:“你怎麼知道太平行宮要被水淹而備下了這麼一條船,莫不是那條路根本就是你指使人炸爛的,與沐長風和其他人無關?”鳳九眉頭都不皺一下,“是我炸的又怎樣?”步驚豔一怔,她只是隨便猜測,怎會一猜就中?
“爲什麼要這麼做?栽贓沐長風又有什麼好處?大家可都是要尊稱鳳遠兮爲帝,你要對付的人不是他嗎?”
鳳九聽她提到沐長風就激動,索性坐到她身邊,沒好氣的冷笑道:“鳳遠兮奪了鳳炫的皇位,自然有對付他的人。而沐長風如果揹着幹下了屠殺諸君的罪名,再由我這個雪域王去拯救他們,天下人豈不都要視我爲救人於水火之中的大英灘?這天下,舍了鳳遠兮,再舍了沐長風,誰又能與我爭鋒?”
步驚豔心內一陣冷寒,不由尖聲道:“怪不得你還要回到太平行宮去,原因這就是你的陰謀,你真的好卑鄙。算計完了大夏,又來算計離越,現在鳳炫已經被你害死了,難道你又想害沐長風?鳳炫也是你有血緣關係的兄長,難道你心裡沒有一點內疚不安?”
如果不是他把大夏弄得一團糟,如果不是他發出個什麼邀請函,鳳遠兮哪裡有機會向鳳炫出手?鳳炫已經死了,與其說是死在鳳遠兮手裡,倒不如說是死在眼前這個不動聲色就可以殺人於無形的人手裡。如果他這一次害沐長風成功,沐長風以後豈不要成爲天下攻擊的對象?
他怎麼可以這樣堂而皇之的一次又一次的害人?他難道真的要如外間傳言一般變成一個嗜血的惡魔?
難道這纔是他的真面目?
她不信,絕對不相信!
鳳九被她失態的高亢模樣激怒了,心內一陣苦澀地酸意翻涌,湊過去,捏住她的下巴惡狠狠道:“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我越是要那麼做!鳳遠兮亂倫,沐長風成過街佬鼠,到時候人人都要滅了他,他不是以他是東圖太子而拿架子?好啊,等滅了他後,東圖也就成了我的,這天下誰還敢與我爭?看你這個女人還敢去想誰?”他重哼着站起,甩開她的下巴就往外走,“你就給我呆着,現在最好別惹我發怒。”步驚豔被他捏得生疼,看着他冷絕的背影,心頭突然火起,騰地一下就燒成了燎原大火,她一把脫下腳上的靴子,狠狠朝他身上砸過去,怒道:我偏要惹你發怒,你又能把我怎麼樣?你殺了我啊,你最好是殺了我,不然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話音未落,只覺面前一陣疾風颳過,她身體猛然被人推倒,然後一個重重地身體已壓在她身上,鳳九額頭上的青筋都快要跳出來,“你爲什麼要一再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好,我不會把你怎麼樣,我要讓你成爲我的女人,等你爲我生了兒子,看你到底是要幫我還是要幫那些不相干的外人!!”
第一百一十章 沒辦法,就是他 3她話音未落,只覺面前一陣疾風颳過,她身體猛然被人推倒,然後一個重重地身體已壓在她身上,鳳九額頭上的青筋都快要跳出來,“你爲什麼要一再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好,我不會把你怎麼樣,我要讓你成爲我的女人,等你爲我生了兒子,看你到底是要幫我還是要幫那些不相干的外人!!”
鳳九眼神陰鬱而暗黑深邃,望不到底,誰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蘊藏着什麼。嘴角卻勾出一抹令人心驚膽戰的笑來,他態度機其曖昧的捧起她的臉,垂着濃密的眼睫,低低的嘆息呢喃着。步驚豔被他這種神情看得毛骨悚然,眼晴一眨,下一瞬,只覺他的手指在非常靈活地拉扯着她剛掩好的衣襟,悉悉索索聲中,她身上的銀衫已經鬆垮得差不多了,僅僅能替她遮掩一些體膚,那樣反而令她曼妙豐潤的身體顯得更加迷人。鳳九的呼吸更加急促,腦子裡僅剩一根緊繃的弦,這個女人,這具身體,這種氣味,他已經想念了很久,有多久了?好像是很久了吧,離開她,就如抽去了生命裡最具靈性的魂魄般,空虛而落寞。如果一定要用這種辦法才能留住她,那麼,哪怕下一刻雙生絕殺就要席捲他的生命,死亡毫不留情的就要來臨,他也要迫不急待、急不可耐的把她變成他的女人。毫無疑問,他想要她,一定要留住她,就算死也沒關係,因爲兩人都是在一起的。
瘋了吧,幾個月毀滅性的忌妒和思念已經把他的耐性全部磨滅,他不能
再容忍她站在任何男人的身邊對他怒言相斥。
他愛她,就必須是他的!
他的手指帶着熾熱的火焰撫摸她滑潤的肌膚,細碎而火熱的吻從她耳邊脣畔輾轉蜿蜒而下,一寸寸,一步步,替代手指親吻在她最嬌嫩的秘密上,喘息聲與艙外的流水聲築成一道優美的音樂,纏綿而溼潤,使人沉迷。
步驚豔竭力抗拒着如潮般涌來的情慾,用手指抓住他被汗水浸透的結實美麗的後背,一動也不動的冷笑道:“不就是想要我的身體嗎?你可以隨時來拿,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不是說有了關係,我就會對你言聽計從,只要心是我的,就算你得到我的身體,我還是我,你的成就感根本就不能得到表現吧。”
鳳九頓住,慢慢擡起頭,凝視她冷硬的面孔,忽然有如一盆冰水將他從頭澆到腳,他忘了,她溫軟的性格下是剛硬,他強迫她,日後她會更恨他,像以往一般軟語相哄、細聲安慰的場景就會越去越遠,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突然撐起身體,抓起被子,有些粗魯強硬地將她整個人蓋住捂緊,然後一個翻身,從後面緊緊抱住她,下巴放在她柔軟的肩窩上,深深呼吸她發間的幽香。終於一聲低嘆,疲累地揉着眉心,幾乎帶着無奈的低落,“你究竟想怎樣?讓你跟在我身邊就這麼難?”
步驚豔暗鬆了口氣,卻也不敢回頭看,只是僵硬着背脊道:“我不想怎麼樣,只希望你能放過沐長風,真的不希望你殺更多的人。
鳳九一個字也沒說,只是看着她,好半晌,才低聲道:“好,只要你答應當我的女人,以後再不要看其他的男人,我就答應放過沐長風,如果真想救他,最好在我還沒反悔前立即答應!”
步驚豔知道這種時候再不能激怒他,微昂頭,毫不含糊道:“要我留下當你的女人可以,那麼你必須要答應我十個條件。”
鳳九雙臂一收,人已躺下,她也被迫躺在他身上,他張開口轉輕噬咬她後頸,輾轉而沉重的親吻,一直蔓延到耳廓,幾乎要讓她窒息在他懷抱裡,他貼着她耳朵低哼道:“十個條件?是不是太多了。”
步驚豔把頭側向一邊去,看來是生氣了,“既然說多,那我就不說了。”
鳳九低笑,“雖然多,可是我也沒說不答應。好,你先說說看,只要不太離譜,我都會答應,我的王妃,你是當定了。
“別誇下海口,等下若應不了,那才叫笑死人。”步驚豔冷笑,躲避着他的碰觸,一字一頓道:“我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不管你今後是否稱帝,你的後宮,就只有我一個女人,能做到嗎?” 這個條件很苛刻,可是她要的感情是對等的,她可以一心一意對他,自然,也希望對方回以她同樣多的。她給他全部,她也要他的全部,他除了給她,沒才他途。
想想,他的面目太多,她實在沒有辦法辨別他的真僞,於是,只能肅清他周圍的所有女人,讓他無從造假。讓一個帝王爲了她捨棄大片森林,其實就是最大的考驗,他若是點頭了,什麼事她都可以既往不咎,最起碼,他爲她付出了,犧牲了,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忠於她的感情。不然,她又有什麼理由爲他留下來?
鳳九一愣,“……普天之下,我想,都沒有哪個女人敢要求一個偌大的後宮裡只住着一個女人。”
步驚豔微哂,“難道你不覺得我不是一般的女人嗎?你的後宮有多大,我的心就有多大,你說我自私也好,沒有度量也好,總之你答應了,就必須遵守,要麼我們就不要談任何條件,乾乾脆脆的一拍兩散,豈不快哉?免得日後多仇怨。”
鳳九整顆心都開始狂跳起來,把她放到他的左邊,面上卻佯作無奈地嘆口氣,“原來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妒婦。”
步驚豔靠着他的肩,淡淡道:“我說了,不喜歡,你可以拒絕。”
鳳九似乎不死心,半開玩笑道:“連要天臨國的聖女都不行?”
步驚豔眉一挑,斬釘截鐵道:“不行!”
“如果我有理由必須要取她呢?”
步驚豔臉色變了一瞬,然後又緩了下來,凝視了他一會,忽然如春花綻放般笑語嫣然道:“好吧,看在你是君王的份上,我可以允許你多要一個女人。”
然後不待他回答,柔軟的雙臂已如藤蔓一般纏在他脖子上,將他勾向她,吐氣如蘭道:“阿九,你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魔鬼,要收服像你這樣的魔鬼肯定是不可能的,不過,爲了不讓你再加害別人,我決定對你這樣做……”
她邊情意綿綿地說話,粉色脣瓣已向他脖頸吻去,暗地裡,手上一針卻猛地刺在他風池穴上。鳳九本來被她撩撥得情潮如絲涌,絲絲縷縷的情慾如網般在身體裡亂躥,卻是身體一震,已是第二次中了她的招,他猛然將雙眼睜開,惡狠狠地瞪着她,和他一樣深邃而且漆黑的瞳仁,苦苦壓抑着沖天火焰,她又想幹什麼?
步驚豔雙手撐在他上方,既傷心又失望,她明白了,他想通過韓雅暄得到天臨國的支特,同時來與她糾纏,並非是什麼可笑的喜歡,他想得到她的南圖,他的野心是得到四圖後,在蒼和稱帝。
自古以來,一個野心如此大的人,從來都是冷酷無情,爲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包括他假惺惺的甜言蜜語。從他要娶韓雅暄來看,這就是明證,她不會再上當了。“你不要用如此無辜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想說:我娶韓雅暄只是一句玩笑話,你不要相信。呵呵,我信你的慌言纔有鬼。想得到我的南圖完成你稱霸天下的宏願嗎?今次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會找一個人隨便嫁掉,然後,等南圖一出來,我就會把它燒了,你永遠都別想得到完整的藏寶圖。還有,我現在就讓你順着這條河水而漂,自然就錯過了回太平行宮的時機,到時候,什麼救儲君於危難之中的盛舉,雪域王自然就做不了,而栽贓於人的計劃,可能要因此以失敗告終。很抱歉,阿九,你要娶什麼人都不會與我有任何關係,只是我不能讓你如此爲所欲爲下去……”
她猛然坐起來,用碎冰一般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她恨他,有一瞬間卻脆弱得想投入他的懷抱,讓他抱緊她,直到死亡來臨都不分手。她的愛有多甜蜜,分別時就有多痛苦,但是她不能被更多的痛苦糾纏下去,快刀斬亂麻,這纔是她唯一的出路。
“我走了,以後也別再來找我,從我這裡,你不會得到任何好處……我也不會拿一輩子的時間陪你耗,包括你讓北叔刺殺我的事情,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就當我們以前從沒見過,也沒認識過,以後,我們要後會無期……”
她不再看他漸漸陰鬱的眼,掩好衣襟,走到船艙邊,河風揚起她的衣裙和長髮,猶如一個將要翩翩而去的蝴蝶般張開雙臂,然後輕輕一躍,一股水花濺起,優美的身形已沒入奔流的河水裡,漸漸遠離。
這是她的選擇,她必須要離開。他是她的魔障,他是她的夢魘,如果她不能找到一個令自己對他死心的辦法,她的這顆不受控制的心,在下一次再見他的時候,可能就不會像這次般能躲過他致命的誘惑。從前世到今生,她從未真正的談過戀愛,雖然有過幾次看對眼的人,可是隻能算是一種情感的萌動,並未想到過刻骨銘心的去愛,她沒有想到過,兩世爲人,會被一個傻子不知不覺就騙去了從未動過的真情。
是的,她是一個對感情非常執着的人,不會懂得三心二意,喜歡上了,就會如飛蛾撲火般不要命的撲上去,可是這種性格會是她人生的一個致命傷,如果她順從了自己的感情,她的尊嚴,她的自尊心,還有她的傲氣,就統統都要拋棄。
不能,她不能把她與生俱來的東西扔了,這隻她僅剩的財富,拋棄了,就沒有了,最後她會成爲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那不是她,只是行屍走肉。
愛一個人,誰說就可以包容到無限呢?那只是一句沒有真正愛過的局外人乘口舌之快說來容易的話而已,實際上,那是不可能的。
*
等沐長風收拾完幾個軍士回到南凌殿,裡面已是鴉雀無聲,如低於般靜然一片。四下翻倒的桌椅,一地狼藉的湯汁,寥寥的燭火,還有一地亂七八糟昏死的人,不知道如此狀況究竟是誰的傑作?目的究竟爲何?
如果他不是百毒不侵,或許在被人帶出去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個任人擺佈的活死人。
栽贓?到底是誰指使他的屬下來害他?
很顯然,殿內曾經經過一場激烈的爭鬥,受傷的人不在少數,他們痛苦地蜷曲着身子,卻因爲迷藥的關係不能醒來。他在殿內不斷翻動着昏迷的身體,結果,卻沒找到步驚豔,他焦急的又找到外殿,依然沒有她的身影,她到哪裡去了?還是因爲她與南圖有關,已經被人擄走?
在殿內特意再尋了一番,這次留心到幾個重要人物並沒在其中,鳳遠兮、沈拓、韓雅暄、步芳以及雪域王,步驚豔是被他們當中的人帶走,還是與他們同時離開?
不管她是被人擄走還是自行離開,此時被炸通的香江河面上,定然有船,他一定要看個明白,方能放心。
*
北叔聽人稟報雪域王抱着步驚豔上船獨自離去,不由火急火燎的趕往河邊,希望能跟在後面瞅個時機將步驚豔結果了,絕不能讓她再接近迷惑王上。可是等他划着秘密船隻到了河對岸,對面的人說根本就沒見王上過去。時間過了如此之久,就算在河面上打十來個迴轉,也應該到了,難道是他出了什麼事?他第一時間想到的,莫不是王上又中了步驚豔什麼招數?當下心裡着急,駕了一條快船,領着幾個人飛快向下游漂去,一路留心探尋,在快船進入一道比較狹窄的河道時,卻見一條船已經撞上了岸邊一塊突出很遠的巨石上,破碎的船身有水進入,已漸漸呈傾斜之勢,過不了一會,此船定然就沒入水底。
“北叔,那應該是王上的船。”
領路的藍巾大漢吃驚地望着破船,忙不迭急呼出聲。
北叔眉頭一擰,喝道:“快把船靠過去,看王上還在不在。”
划船的人慌忙朝破船撐去,北叔不待船靠攏,就飛身掠過去,掀開船艙簾子一看,心神俱裂,他們的王上竟然如一個死人般靜悄悄地躺在裡面,一動也不動。
“王上,船都快沉了,您爲什麼不躲出去?”鳳九雙目緊閉,自然不能回答。北叔一把將他從幾乎快進水的船艙裡撈了起來,轉身立即跳上快船,示意他們靠向岸邊。上岸後,北叔一摸他脈門,然後把手伸到他腦後,摸準一個地方一拔,一根銀針就夾在了他指縫間,他雙目如電地盯着銀針,裡面隱隱散發着一股鋪天蓋地的狠意,果然又是那個女人乾的好事!她要害王上到幾時?
鳳九被一衆人圍着,緩緩睜開眼,目光四掃,最後定在北叔夾住的銀針上。
“王上,那個女人呢?”這裡四個人全都是鳳九的親信,北叔終究是忍不住,首先就毫無顧忌地質問出聲。
鳳九摸了下後腦勺,慢慢站起來,輕描淡寫道:“走了。”
“走了?”北叔怒目道:“她一再用這種方法害您,王上爲什麼不能先發制人而讓她有機可乘?王上要對他心軟到幾時?”
風九擰眉冷眼看他,“你是在教訓本王?”
北叔身體一緊,慌忙跪下請罪道:“屬下雖然以下犯上不對,但是您也不能爲了她而失去理智,如果剛纔不是屬下不放心,王上已經沉入水底。王上,在這件事上,您不能如此輕率,王上的所做所爲,是關係到我們整個雪域國,如果您一再爲那個女人任意而爲下去,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糟糕,希望王上三思!”
作爲一個王者,就算有再精密的計劃,如果總是因爲一個女人將他的生命置之度
外,他們這些跟在他後面的人,豈非都如履薄冰般毫無安全感可言?而且當年老雪域王將整個國家交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讓雪域國的名宇響遍全天下,要讓整個蒼和大陸都尊稱雪域國爲帝國。
這些話言猶在耳,他豈能容忍這位年青的王者犯下不可彌補的錯?
鳳九沉靜的眼釁裡有若藏了一般冰山,他冷凝地走到北叔面前,“有件事,本王現在終於想通了。這麼幾個月,你一再推脫說沒有她的消息,看來都是你在搗鬼。想殺她?還是想本王永遠都見不到她?這樣做,於你又有什麼好處?”
北叔哭倒在地,連連磕頭悲聲道:“屬下還能要什麼好處?若不殺了她,王上的心思就不能擺到正途上來。王上,就算您殺了屬下,屬下都必須要說,您必須珍重您的身體。上次在大夏您把極烏草配製的藥丸給了王妃服下,於您的病情很不利,後來您又用清心訣幫她壓毒,對您的身體已行形成非常大的傷害。現在陸先生尋遍整個天臨國都不曾找到極烏草,如果您再這樣被她傷害下去,到時候出了事我們該怎麼辦?王妃雖然重要,可是像她這種不懂得珍惜王上的人,您又何必爲了她一再置您的身體和整個雪域國利益不顧?她根本就是一個禍胎,不除之,王上又如何能將心神放回到原來的位置? ”
其他的幾人亦同時跪倒磕頭急呼:“請王上三思,望一切都要以身體和先王的遺言爲重。”
鳳九猶若未聞,轉過身去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流,良久,才道:“沐長風呢?”
其中一人回道:“有人來報,說已經逃了。”
“逃了?果然有些本事。”鳳九沉默了一下,又道:“以前的事,本王可以當沒發生過,如果以後再有此等事情發生,本王絕不輕饒。還有,吩咐下去,我們的人繼續留在太平行宮慢慢幫南凌殿的人恢復元氣穩住他們,其他人可以暫緩找沐長風的麻煩,在本王回到這裡之前,你們只需要阻止沐長風接近南凌殿的人,一切等本王回來再做盤算。”
北叔撲伏在地,朝着正大步離開的身影顫聲道:“王上,您現在丟下緊要的事,要到哪裡去?” 鳳九跳上他們的一隻船,頭也不回道:“自然是馬上把她找回來。”再不去找她,以她的個性,她就真的要嫁人了,他必須要阻止。
隨後,也不理會他們的悲痛,撐開篙子,飛快的朝對岸行去。
北叔幾人眼睜睜看他離去,卻不能將他喚回,好半晌,才與跪下的其他幾個低聲商量了一會,稍後,就見三人跳上另一條船,緊隨其後離開。只是當北叔轉身離開時,卻沒看見船底水波微動,一隻不起眼的蘆葦梗子不動聲色的浮出了水面一 截,隨着船隻也移向了對岸。
時過一日後,一條崎嶇不堪的山道上,十多個黑衣人機警又仔細的撥拉着草叢,好像在尋找着什麼。
過了一會,除了草叢中有一隻被獵人打死還沒來得及剝皮的老虎外,他們似乎一無所獲,留連了半日,終於又向遠處尋去。
稍傾,只見剛纔黑衣人搜尋過的地方,那隻倒在路旁的死虎忽然動了,然後老虎的肚腹詭異的張開,一身狼狽的女子從裡面滾了出來。
她來不及理自己的頭髮,就趕緊朝與黑衣人追尋的相反的方向行去。她知道,剛纔追蹤的人,其實就是步守城的人,他一直都未死心。昨日從河水裡上來後,她小心翼翼地躲過幾撥鬼鬼祟祟的追兵,徑自上了這條山道小徑,以爲會甩得開這些人,他們卻依然時不時的出現在她周圍。她疲憊的撫額,重新思索着,韓素究竟用了什麼辦法鑑定她會找到一個好丈夫好好的生活?誰識有代她鑑別的人?如果是這樣,當鑑別人瞭解她的一切生活狀況後,南圖又會以怎樣的方式出現?現在她還猜測不出來,可是一直被人這樣莫名追來追去,倒不如她反過來倒將那些利益相對的人一軍,如果她不是處女了……如果她與一個不相干的男人發生關係了……後果會是怎樣?
天臨國人不會抓一個不潔的女子回去當聖女;
步守城失去了爲她尋找好丈夫的由頭,總該歇歇腳,重新佈署另一條尋找南圖之路。
還有那該死的滑頭鳳九,一知道她已經失了身,肯定不好意思頂着綠帽當烏龜,自然再也不會真假難辨心懷叵測口蜜腹劍的來糾纏她。
這個想法頓時令她整個人精神一振,以前爲什麼沒落想到這麼個擺脫噩運簡潔而又輕便的辦法?不就是一層膜嗎?當膜破了的時候可以解決難題,她爲什麼還要捨近求遠?
當下步伐輕快無比,特別是想到鳳九下次再見到她發現她的守宮砂已經消失時吃驚又吃癟的樣樣,心裡更是覺得無比舒暢。至於爲何要覺得舒暢,她卻懶得去想,是對他要娶韓雅暄感覺不痛快的一種報復嗎?或許是有,但她絕不會承認。
她邊走,邊暗暗地對自己說,這一路走去,在見到步玉之前,如果在人跡不多的地方遇到一個不超過三十歲的男人,她就要利落地把他推倒……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她終於尋上了一條官道,田間綠油油一片,蛙嗚蟲唱,不遠處有小山村,炊煙裊裊,想是山村人家已經開始升火燒起了晚飯,與西天的琦麗霞光相映襯下來,眼前便是一片悠閒的田園風光。
估計這條官道再走不了多遠,就應該到了市集,很遺憾,一路來,不僅沒見到一個三十歲以下的男人,連八十歲的老頭都沒見到一個,不知道除去這次衝動,以後可能寧願頂着被人抓去的危險,也再生不出能力做那推倒陌生男人的壯舉。
正在念想間,便聽見後面叮叮噹噹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似乎是一頭驢子跟了上來。她先是不以爲意,哪知後面的驢總不急不徐在跟在她屁股後頭,弄得人心頭很是煩燥,不由停下來,側轉身子想讓那頭驢先過,還沒站定,那頭驢居然在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驢屁股一撅,一大堆青黑烘臭的驢屎就拉了下來,直端端地落到了她的腳上,靴子上稀拉拉一大坨,噁心至極。
“喂,你這頭蠢驢,想死啊。”
她惱怒地一腳踹在驢屁股上,毛驢受到驚嚇,頓時揚蹄就奔,卻苦了坐在它上面的人,一個不穩,整個人就驚呼着悲慘地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揚起一地灰塵。
“哎喲,看姑娘長得斯文,爲何要踢我的毛驢?把我摔下來,我的腰可都要摔斷了……”
被摔的是一個身着麻布衣的書生,他捂着後腰,指責聲和着痛呼聲從他嘴裡哀哀地傳出來,似乎摔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