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碧落軒
北冥昊宸緩緩醒來，發現自己睡在無憂原來的房間，這纔回憶起，昨夜大家都喝了許多酒，除了他和零微殘憶酒量好，還保持清醒外，其他人都已經爛醉如泥了。沒辦法，他們兩個只好和滴酒未沾的溶月一起把大家扶回房間，之後才身心疲憊地回房睡了。
看向窗外的一片清明，北冥昊宸翻身而起，經過一番梳洗，便推門出去了。
站在院裡，置身花草藤蔓間，空氣格外的清新，呼吸幾番後身心皆舒暢，輕鬆了不少。這離山美不勝收，水天間也堪比任何一座皇家行宮，是個不可多得的隱居之所。若是餘生可以在這平靜度過，該是件人生美事。
一個輕的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北冥昊宸看去，卻只看到一抹黑影推門而入，很快又掩於門後，心下不由一驚。
“巫雲揚？”看向那扇門的門楣上刻着的“武”字，北冥昊宸皺眉。那是星魄的房間，而今安排給了巫雲揚。
天色這麼早，他不再房間休息，卻從外面回來，看來他昨天徹夜未眠。是一直在找楚兒嗎？想到楚兒那雙和零微殘憶很是相似的同樣充滿自信的眸，北冥昊宸不禁關心起了楚兒的安危。想了下，便往外走去。
碧波湖畔，梨樹依舊，雪樣的花瓣在清風中浮動。第六棵梨樹下有被放開的痕跡，其中還有幾片花瓣夾雜在泥土裡，似在證明，昨夜酒宴上的梨花酒出自於此。
北冥昊宸望向湖心的水榭，發現圍欄旁正站着個白衣人。明白是零微殘憶，心下一喜，暗自運氣，一個飛身邊橫渡湖水，落足在了水榭紅木板鋪就的甲板上。
“憶！”北冥昊宸微笑着走向零微殘憶。
零微殘憶驚愣，轉身見是北冥昊宸，不由驚喜。“昊辰，怎麼是你？你這麼早就起來了？”
“你也很早呀。”走到零微殘憶身邊，與她比肩而立，卻發現她正用細碎的糕點喂着湖中的錦鯉，有些驚訝，“你在餵魚？
“是呀，“零微殘憶又掰了一小塊糕點拋入湖中，引得錦鯉競相爭搶。
北冥昊宸看了看這些錦鯉，發現每一條的花色都很鮮豔，個頭也大，是上等的品種。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雅興，而且養的還好不錯。”
“這可不是我養的。”零微殘憶如實道，“我每年只在這住上一個月，而這碧波湖又是個死湖，若非人工換水，是沒有進出水的，這種條件怎麼養魚？這些魚是每年中秋節時，無憂讓人送來的，下山時又都把它們送走，湖水也都會換上一次。這麼折騰一番，爲的不過是讓我閒時餵魚觀魚，高興一番。”
看了看湖中的這上百條錦鯉，又掃了遍整個碧波湖，沉默一會，北冥昊宸纔看着零微殘憶，有些彆扭道：“無憂樓主，待你可真好！”花黃金千兩也不過是爲了換她一笑。
“是呀，從小，他就對我這麼好。”回想多年來，零微殘憶一笑惆悵。她寧願他自私些，愛自己比愛她多，那樣她也不會像現在怎麼內疚。看着手裡的糕點，喃喃自語，“其實，我不喜歡餵魚！”
“什麼？”北冥昊宸以爲自己聽錯了。
“因爲居高臨下、任意施捨的姿態，真的讓人很不舒服。”就像以前，她和無憂帶着糧食衣物去接濟窮苦百姓，看到他們的笑容，她卻開心不起來。
“無憂樓主他不知道你的這種想法嗎？”
零微殘憶搖了搖頭，“我從沒對他說過，因爲我不想讓他感覺，自己好心作了壞事，讓他難堪。”
想到冰糖葫蘆的事，北冥昊宸不禁脫口道：“你似乎總爲了他的感受而勉強自己。”
零微殘憶一愣，有嗎？輕笑一聲，“也許吧，可是，面對他的深情，我除了勉強自己去應對，還能怎樣？斷然拒絕嗎？”
“若不愛他，何不直言以告？”北冥昊宸急忙道出，“長痛不如短痛，早日說清，對你們兩個都好。”
零微殘憶愣愣地看着有些激動的北冥昊宸。他怎麼這麼激動？沉默許久，“你是要我用無情的話去傷害無憂嗎？不，我永遠不會對無憂殘忍的。”
北冥昊宸自嘲苦笑。你不忍心對無憂說殘忍無情的話？那對我就可以如此毫無顧忌了？憶，你真是個殘忍無情的人。深吸了幾口氣，儘量平靜地道：“那你這樣就不是一種殘忍嗎？明明不愛，卻一直給他希望，讓他越陷越深。若有一日，你找到了歸宿，又讓他情何以堪？”
零微殘憶沉默不語。她想說，她從沒有給過無憂希望，無憂在對她動了心思的時候就知道他面對的是絕望，從來都無法化解的絕望。所以無憂在看她的眼中除了寵溺與深情，一股沉重的痛楚也無法抹去。但她不能對北冥昊宸這麼說，更不能告訴他這其中的原因，否則，她真的會讓無憂處於無比難堪的境地。
零微殘憶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她是想讓北冥昊宸死心沒錯，可她總把無憂橫在他們中間，這樣下去，北冥昊宸總有一天會發現她和無憂的真實關係。那個秘密，她是不能讓人知道的，至少此時此刻不能。
“呃，那個，”沉默許久，零微殘憶才躊躇着說，“你餓了嗎？”
“啊？”北冥昊宸微愣。他等了這麼久，她卻冒出這麼句話來？明白零微殘憶是不想再與他談及那個有些沉痛的話題，也就只好順着她的話說，“還好吧！”
“昨天晚上他們都醉了，現在可能都沒起，你要是餓了的話，”掃視了眼身邊，連忙將一旁放着的一盤糕點遞到北冥昊宸面前。“喏，就先吃些糕點墊墊吧。”
看了看盤中精緻的糕點，北冥昊宸微笑，將糕點往零微殘憶推了推，“不用了，我真的不餓。再說了，就算真的餓了，我也不能和你的魚搶食吃呀。”
零微殘憶微怔，看了看糕點，又看了看湖中的錦鯉，不禁輕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