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坐上那令萬人臣服的龍椅之後,一種唯我獨尊之感,便會時時相隨。最初時,皇上也許只會在不親近之人身上尋找這種感覺。然而時間一久,就會習慣成自然,對着從前的親近之人也不例外。皇上如今已然聽不進刺耳的真言。我會說好話,會揣摩皇上的心意,而云想容不會,所以皇上至少在那一刻,於心理上傾向了我。”沈清也沒有起身,背對着他,緩緩說着,“皇上想必總是認爲,我進宮伴讀之後便過上了無憂無慮、養尊處優的生活吧?其實不然,入宮之前我是被排擠的庶女,入宮之後,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更是要處處看人臉色,一個小小的伴讀,隨時都有可能因爲一句話被換掉,宮裡稍微有點資歷的宮女太監都能踩在我的頭上——所以我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如何討好一個人,如何利用一個人的心理來爲自己謀利……這些,雲想容不會的東西於我而言卻是本能!”
僞君子低嘆一聲:“不,你不瞭解她,她的苦不必你少,只是你學會了虛假,她卻依舊真實。”
“那麼,希望皇上能守護住這份真實……”沈清緩緩閉上了眼。
“朕自當如此。”
“沈清,恭送皇上!”得到肯定的迴應,她俯身再度將額貼於地面時,一滴淚水悄然滑落。在曾經純真的歲月裡,她也曾真心實意,不摻雜半分功利地愛過眼前這個人,而年華蹉跎,她再也守不住那份真實,只能走向黑暗與沉淪。她已然走錯,那便真心祝福那個叫做雲想容的女子,能走向光明吧……
“原來如此嗎……”再三回味沈清那日的話後,僞君子終於明白了,原來是自己不知不覺中的轉變,讓想容怕了。他自己竟然真的從未察覺過,真是……活該被想容罵啊!
好笑地嘆了一口氣,僞君子自言自語起來:“哎,還是好好想想要怎麼補救吧……一定得想出個出人意料一點的,才能收穫奇效……”
一個人呆坐了一個時辰的僞君子終於一拍腦袋,想出主意了:“有了!小安子——”
“皇上叫奴才?”小安子急忙奉茶進來了,“您別先喝口茶。”
僞君子隨手接過,潤了潤嗓子後,就對小安子招
招手:“過來,朕有事交代你辦。”
小安子一臉迷惑地附耳過去,當他聽完僞君子要讓自己辦的事情後,直接嚇跪在地,就差被嚇尿了!
“皇上,這——這奴才有十個腦袋也不敢這麼做啊!”小安子連連磕頭。
僞君子十分慷慨地說着:“那朕再送你一個腦袋,十個都砍掉了,還留着一個,就夠用了!”
“皇上……您真不可憐可憐奴才啊……”小安子哭喪着臉。皇上是太無聊了嚇着自己玩嗎?
“廢話少說,照做就是了!”僞君子不耐煩地擺擺手,“做得隱蔽下,別被人撞破了,不就好了?朕都沒意見,你哪來這麼多這不行那不行的?”
你是皇帝,你當然爲所欲爲了,真出事了,還不是我這個倒黴催的受罰……
僞君子見跪在地上的人遲遲不答,提高了音調:“明白了嗎?”
“奴才明白……”小安子有氣無力地說。
“這不就得了,快起來吧!”僞君子彷彿解決了一件大事一般,心情頓時舒暢起來,“走,陪朕去御花園逛逛——”
“皇上,您真的不要再考慮考慮?”
“你要是不想當這個總管太監了,朕會考慮考慮。”
“……當奴才什麼都沒說。”
於是,第二天,失眠了一夜的想容有些精神不濟地在院子裡澆花。正澆着,院門被人推開了,先進來的小安子,他提溜着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穿着太監的衣服。
“皇后娘娘,這個……任您處置了。”小安子的臉色極爲不自然,像是赴死一般咬牙閉眼,將那人狠狠一推。那人果然跪倒在地,發出一聲呻吟。
“這是怎麼回事?”想容不明就裡,上前就要扶起那人,卻被嚇住了,“你——你怎麼——”
沒錯,這個被五花大綁來的“小太監”正是前來請罪的僞君子。
“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僞君子咧嘴一笑,費勁地跪直了身子,“你想上鞭子還是搓衣板,或者其他什麼,都可以讓小安子去取——”
想容收回手,氣道:“我不是讓你耍這種無賴的苦肉計!”
“
嗯……雖然無賴了一點,但絕對不是苦肉計。”僞君子眼底帶着笑,認真地說道,“昨天我想明白你在怕什麼了,你在害怕我的改變。真的很對不起,我自己也沒有察覺,不知不覺差點就變了,也許有一天會變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想容心中一動:“僞君子……”
“所以我就想了這個法子,把過去的我找回來。這纔是以前的僞君子會耍的無賴,不是嗎?”僞君子的眸底星光閃爍,“我是不願變的,至少對親近的人,我仍是我,請你在我身邊幫我,好不好?”
想容哽咽了,嘴上卻不饒人,罵道:“說,你請誰替你捉刀的?我纔不信你能說出這麼煽情的話來——”
“這個,還真沒有,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僞君子一臉真誠。
想容斜睨着他,哼哼了兩聲,就是不說話也不動作。
於是僞君子開始賣可憐了:“想容,你就這麼忍心讓我被綁着跪在地上啊?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是要讓小安子拿皮鞭來還是拿搓衣板來,或者兩樣都先拿來?”想容壞笑着答道。
僞君子吃了一癟,但騎虎難下的他只得咬牙道:“隨你!我說到做到,絕不反悔!”
見他那一副緊閉雙目,準備“受死”的模樣,想容再也繃不住臉了,噗呲一笑,上前一步:“好啦!我可沒有暴力傾向,你都自縛請罪了,我還能落井下石嗎?不過也讓你嚐嚐當初我被綁的滋味了!”
“當時一綁完我們就……所以這滋味還是我受的!”僞君子這纔想起不遠處還站着堅決面壁的小安子,及時收了聲。
這麼一想還真是,想容徹底心理平衡了,就上前要給他鬆綁,可手才碰到那結釦,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啊——”兩人的驚叫聲同時響起。
“皇上——怎麼了?刺客?!”小安子被這叫聲驚得急忙跑過來。
僞君子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揮退了小安子:“咳咳……無事,你先退出去守着!”
眼前的這位“皇后”下令了,小安子見“皇上”也沒異議,只能把十萬個爲什麼埋在心裡,退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