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體型那麼大的老鼠,一般人估計已經嚇暈了。在它叼着鈴鐺跑動的同時,我飛快的擡腳,用力踩住它的尾巴,手裡的撬槓全力揮動。差不多一米長的大老鼠被硬砸的翻了個身,嘴裡的鈴鐺脫口而出。它再也沒有時間去找回失落的鈴鐺,一回頭就看見我手裡的撬槓帶着呼呼風聲猛砸下來,大老鼠吱吱叫了幾聲,失魂落魄的朝遠處逃竄。
這一次,我沒能攔住它,轉眼的功夫,大老鼠就消失在視線中。它一逃走,整個鬼村頓時像是一堆氣泡,消散無形,只能聽見一陣呼嘯的風不斷吹動。我趕過去幾步,用撬槓撥動一下地面上的那顆鈴鐺。那是一顆生鏽的銅鈴鐺,聲音好像帶着一種魔力,能攪擾人的心神。儘管銅鈴鐺的外殼已經綠鏽斑斑,但只要仔細看,還是能從鏽斑裡看到一片葉子的印記。
我用布條把鈴鐺緊緊的塞住,不讓它發出任何聲響,視線朝着大老鼠逃竄的方向望過去,這隻大老鼠帶着葉片鈴鐺,那說明什麼?說明它也和飄渺的自然道有關係?
現在回頭想想之前的那場大戰,心裡很不是滋味。我活下來了,所以對我來說,那場戰鬥無限的磨礪了自己的心志,但如果我死了呢?大老鼠並非百分百的好心,只不過在逼我蛻變而已。
自然而然的,我突然想起了黑色惡靈曾經對我說過的那番話。我強,就是天下之主,我弱,那就不如死了算了。此時此刻,我已經分辨不清這到底是一種善意的考驗還是惡意的折磨。
我和老蔫巴隨後就跑回車子旁,鬼村消失了,但這裡過去是死過很多人的屠戮場,地勢稍窪,兩邊各有一座凸起的小山,一高一低,這在風水中叫做斂陰地,陰氣聚而不散。我們跑到車子邊時,依然能感覺附近有隱約的嘈雜聲,還有影子一閃一閃的動着,不過沒有大老鼠作祟,這些髒東西不敢靠近。我上車看看王前進,氣息有點微弱,幸虧他體格魁梧,陽氣又重,昏厥是昏厥,肯定死不了。他不醒過來,我和老蔫巴不會擺弄車子,治好耐着性子等。夜色一點點的褪去,天快要亮的時候,王前進打了個哆嗦,猛的睜開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扳手就要砸。
“別別別!”老蔫巴趕緊伸手攔住:“看清楚了再砸。”
王前進從初醒的懵懂裡恢復了正常,揉揉眼睛看看四周,天色轉亮,鬼村附近的一切都暫時蟄伏了。他長長鬆了口氣,丟下扳手,跟我們說唯物主義者是不會被什麼戰勝的,事實證明,所有的妖魔邪祟都不存在,即便存在,也會退敗。我坐在車後座上,幾次波折後產生的疲憊愈發阻擋不住,淡淡笑了笑。
天一亮,行程就順利了,王前進拉着我們從這裡直接到了格爾木南三百多裡外的山口。這個季節,在大河灘上已經冰雪消融了,但山口之後的茫茫羣山裡,依然白雪皚皚。老蔫巴是山裡出來的,他說,冬天大雪封山,氣候惡劣的地方,至少要到第二年三月底四月份纔會解凍開封。
“肯定是進不去了,就在山口外面看看吧。”
我們三個人在外頭呆了半天時間,王前進本來要送我們回格爾木再轉道西寧,不過我婉拒了。正好他也急着要歸隊,所在在這邊告別。王前進一走,我和老蔫巴就朝山口那邊又靠近了一些,山口的另一邊是茫茫的山海,一眼望不到盡頭,一片深沉的死寂,好像生機全部絕滅了,一千一萬年都沒有人涉足過。
“一個人沒有。”老蔫巴習慣這種苦寒的環境,但是他不喜歡孤獨,看着靜靜的山口,道:“多少年沒人來過了?”
“不一定。”我眯了眯眼睛,心裡驟然一緊,因爲我看見山口之後已經消融的冰雪裡,有一顆爛的只剩骨頭的馬頭,馬頭空洞的眼睛朝這邊望着,雖然是已經死掉的東西,然而卻讓我心裡隱隱的不安。
這條路,看起來不會那麼順暢。
我們兩個在這裡準備了一段時間,然後悄然進入山口,一進山口,小陶馬就指引出一條很明確的路線。它指的路線相當可靠,全都是羣山之中的捷徑。這匹小陶馬跟玄黃祖鳥是同一個時代的,而且過去久居在崑崙山脈,知道的事情非常多。只要給它果馬腹,它不僅提供路線,而且還會進行一些說明。現在空曠寂靜的崑崙山脈,在很多年前並非如此,儘管沒有傳說中的衆神洞府,但是存在着遠離內地的文明,有幾個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古國。
我和老蔫巴根本不熟悉這裡,也不知道途徑的雪峰的名字,只是按着小陶馬的指引在走。這裡的路遠比河灘最難走的路還要曲折,積雪開始消融,但有些地方一腳踩下去,人就陷進雪裡一半。這樣艱難的行進了大概有六七天的時間,在羣山中走進去很深。小陶馬指引的路線中斷了,還要繼續詢問,這一次詢問之後,小陶馬除了顯現正常的路線,還另外露出兩個字。
“七竅。”老蔫巴看看小陶馬身上凸顯的字跡,道:“啥意思?”
傳說中的崑崙之主,是西王母。西王母這個被神化的上古神明究竟存在不存在,歷史上多有爭議,有的人說,西王母是真正存在的,只不過不是神,只是崑崙境內一個龐大部族的領袖,西王母古國全盛的時候,曾經統領着茫茫的崑崙全域。小陶馬身上顯示的七竅兩個字,應該指的是西王母部下的七竅部,也就是七竅古國。崑崙域內的西王母部在當時應該處於母系氏族社會,女性在部落和國家內佔據着統治和主導的地位。崑崙諸國和內地接觸相當少,除了周朝的周穆王還有匈奴跟崑崙諸國有過些許來往,其餘的在史料上都是一片空白。崑崙諸國消失之後,他們的一切一切都被隱埋在崑崙山脈中,只有七竅古國的相關資料外泄了一些。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時候,一個瑞典的考古學家在蒙古境內找到了部分可能來自古匈奴的部落遺物,經過研究,他認定這些遺物中涉及到了一個神秘的國度,就是來自崑崙的七竅古國。
七竅古國很小,這個古國唯一的使命就是爲當時的諸國領袖西王母尋找玉和珠寶,珠寶用來裝飾,玉則用來製作禮器。這個瑞典人的發現引起了小範圍內的轟動,一些人覺得,古匈奴人的記載是真實的,七竅古國曾經存在,而且在西王母部族衰敗消失前後,很多本來應該上供的玉器珠寶都被留在了七竅古國境內,這自然而然就引起了一系列的探索和尋找。一直到解放前夕,還有來自各國的考古學家和探險人員深入過崑崙。
沒有人知道七竅古國的具體位置,那麼大範圍的羣山內,環境又極其惡劣,所有的勘察尋找基本都鎩羽而歸。但是小陶馬熟知崑崙的一切,它身上顯露的字跡讓我意識到,現在我們所處的地方,很可能已經極其接近傳說中的七竅古國了。
那時候,我對珠寶玉器之類的東西是不感冒的,因爲對我來說沒有實際的用處,所以七竅古國也只不過讓我多了一些野史見聞。我們繼續沿着指定的路線走,路線基本都是羣山之間能走的谷地和平地,兩個人繞過一片背陽的山坡,山腳下的雪融化了一些,繞過這道山坡的同時,我一眼就看到皚皚積雪中,有個人正靠着山腳的石頭,好像在休息。
完全沒想到在這兒還能遇見人,心裡就覺得意外,而且有點緊張,因爲不知道對方的來歷和目的。我和老蔫巴一下停住腳步,不過又看了兩眼,我突然覺得那人不是在休息,好像已經死掉了。
果然,當我們又靠近了一些的時候,就發現這個人的確是死掉之後被凍結在這裡的。我不清楚這是不是爲了尋找傳說中七竅古國而來的人,雪峰羣裡的氣候太嚴酷,有時候真的產生高原反應或者低溫症,坐下去就再也起不來了。
這個人身體外面裹着一層冰,身後的揹包已經結結實實和石頭凍在一塊兒,我本來不打算要動他,但是老蔫巴看見了旁邊的一支槍。
“把槍拿來,咱們也能防身。”老蔫巴對那具凍在山腳下的人又鞠躬又作揖,然後跑去拿槍,槍跟石頭凍在一塊,硬邦邦的,使勁掰也掰不掉,老蔫巴撿了塊石頭,從槍托那個位置砰砰的砸。但是剛剛砸了幾下,我們同時就覺得一種讓人膽戰心驚的波動潮水般的涌動,就好像面對一片將要颳起颶風的海面。
“咋回事!”老蔫巴直起腰,在四周看了看,迷迷糊糊的睜着眼睛,捏着石頭道:“惹住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