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曛避開鳳泫扶在她臂上的手,往後撤了兩步,離此人遠一些,方冷冷盯着鳳泫,沉聲道:“之所以急着讓人請了你過來,我只是想問一問玄武帝,據我所知,兩國尚是正常邦交,不知皇上無緣無故扣下鳳煌的皇后是什麼意思?不知你打算何時送我回鳳煌?”
開玩笑的麼?這般毫無道理將她帶回大梁皇宮,她的聲譽還要不要?鳳煌的名聲還要不要?他置鳳漓於何地?置她於何地?!
鳳泫顯然早就預料到她會這般質問,嗤笑一聲,走到紫藤架下的吊着的搖椅邊坐下,極爲散漫地將雙腳擱在藤上,雙手枕在腦下,乾脆仰躺着,臉望着天,一副痞得不行的表情,睨着被他這幅賴皮樣氣得咬牙切齒的阿曛,淡淡道:“傻站着作甚,坐吧!”
阿曛只得忍了聲,在椅子上坐了,等待着他的答覆。
鳳泫淡淡道:“你離開瀛洲島已經兩個來月了,也不見老五前來尋你,你又何必急着回去,這裡不好麼?”
鳳漓要是知道她在這裡,還會不尋過來?她的消息一定是被鳳泫鎖得死死的,鳳漓又怎麼知曉?
阿曛道:“有一句說得很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的家在鳳煌,外邊再好,我也得回到那邊去。”
“那裡也是我的家。”鳳泫接了話之後,嗤聲一笑,“都是以前的事了。不過我倒是很喜歡鳳煌皇宮的鏡湖,那裡一年四季風景各異,讓人流連忘返,阿曛,我做過一個夢,夢見我和你時常牽了手自鏡湖兩岸的湖堤散步,我喜歡鏡湖那兩岸春日裡的楊柳和桃花,我更喜歡一個叫靜姝的女子,比桃花更美,比楊柳更柔軟,性子熱熱鬧鬧的,鏡湖裡紅蓮怒放的時候,會陪我在鏡湖裡遊船喝酒聽曲,會用那般癡纏的眼光看着我,會因爲我疏遠了她而生氣,最氣的一次,我好像被她拿硯臺將頭砸破了……”
阿曛起身,往屋裡走去,這些前塵往事,還拿出來講有什麼意思?嫌她前兩世在他身邊活得不夠灰敗,不夠悽慘?!
早有預料,她自己是帶了記憶重生的,他可能也是帶着記憶重生的吧,只是如今她尚不知情的是,她知道他的前世是魔君離殤,他自己知不知道?
怕他也是知道的罷!不然,他不會在船上一出手,就讓香雪噤聲了。
若真是他記起了魔界天界的一切,是不是她想要從他身邊離開更難?她在魔界那時候,欠了他半顆心未還,欠了他一場婚禮,從凌非煙的嘴裡得知,她當年上斬妖臺,也是他替她擋了一劍,她才避免灰飛煙滅的結局。
她寧願當時他沒有替她擋那一劍,何必留了她繼續扯入這一場糾纏裡?
算來算去,她怕他扯出更多的舊事,到時候她更加離不開。
見阿曛跌跌撞撞往屋裡走,鳳泫脣角的笑淡淡散去,起身,望着那有些消瘦的背影,眸光沉了沉,道:“這些日子,你身子是不是有些重?”
阿曛聞言頓了頓,轉身過來,臉上的驚慌有些隱瞞不住,搖頭道:“沒有,可能是這些日子吃得比較少。”
“那多吃一點。”鳳泫轉身要走,瞥見阿曛臉上緊張的神情有些放鬆,又停下了腳步,“等一下太醫會過來替你把脈。對了,阿月也知道你在這裡,她會過來瞧一瞧你。”
“皇上,我身子不要緊,不用太醫過來了。讓阿月過來就行。”阿曛忙道。
鳳泫定定望了阿曛一陣,笑道:“一定要看看,身子要緊。”
說罷,轉身大步離開。
阿曛望着那人囂張背影,真是恨不得踹幾腳上去。
看什麼太醫?!難道只是那麼扶了一下她的臂,就被他看出了端倪?
不過她自己也是猜測而已,不知道對不對,但是無論如何,她也不想讓鳳泫知道她是否有了身孕。若真是有了,豈不母子兩個都成了鳳泫要挾鳳漓的籌碼?
若是鳳泫想拿了她們母子做質還算是好的,就怕他不容忍她的孩子存活。
真是……
剛回到殿中坐下不久,便聽宮女過來通秉,說胡賢妃帶了太醫過來看望她。
阿曛忙讓宮女領了人進來。
胡月如一見到阿曛,二話不說,抱着阿曛就是一陣痛哭。
哭過之後,胡月如拿帕子擦乾阿曛臉上的淚,又擦乾自己的淚,兩人這才互相端詳起對方來。
比起當初在鳳煌皇后的雍和宮那一次相見,已經過去三年了,這三年,胡月如長得圓潤了許多,整個人氣色也很好,看起來日子過得不錯。
阿曛這幾年長得越發的漂亮了,只是這些日子折騰得有些消瘦,臉越發的小,僅僅巴掌大。
胡月如瞧着阿曛,笑道:“阿曛,你真是越來越美了。”
“阿月,看你的樣子,應該過得還算順心吧?”阿曛拉了胡月如的手,讓她靠自己近一些,湊了過去,悄聲道:“能不能想辦法讓我離開?或者幫我的忙,將我在這裡的消息送回給驕陽,我知道你跟驕陽一直有密信來往通道的。”
胡月如臉色有些不自然,悄聲道:“你別急,一切從長計議爲妥。爲什麼你來了這麼久,我今日才知曉,顯然皇上讓人刻意隱瞞了你所有的消息,你先好好養好身子,等過些日子,我尋得途徑,自會替你將消息傳到驕陽手裡的。”
說罷,胡月如大聲對立在殿外的太醫道:“太醫,你且進來給衛國夫人把脈。”
“是!”
一位長着山羊鬍子的太醫拎了藥箱子進來,在阿曛手腕下墊了脈枕,待阿曛將皓腕擱在脈枕之上,再在阿曛手腕上覆上一方絲帕,才伸出兩指,探向阿曛的脈。
半晌之後,那太醫在胡月如面前跪低秉道:“恭喜賢妃娘娘,微臣診得衛國夫人是滑脈,已妊娠兩月有餘。”
聽得這話,胡月如一陣驚喜,忙吩咐隨從的宮女給太醫打賞。
待太醫離開,胡月如拉了阿曛的手,喜極而泣,“阿曛,你聽到沒有,孩子……你肚裡的孩子已經兩個來月了。”
阿曛這邊喜憂參半。
聽到懷孕的消息,她當然是欣喜若狂的,這麼多年,她想孩子都快要想瘋了,這孩子應該是在瀛洲島上那夜得的。
可是她又極爲害怕,害怕自己保不住這孩子,畢竟她如今身陷囹圄,在鳳泫身邊,她成爲了魚肉,那鳳泫就是時時都有可能向她動刀子的人,她有能力保護這孩子嗎?
不過,無論如何,既然有了孩子,她拼了全力也要護這孩子周全的。
想到此,阿曛拉了胡月如的手,“阿月,求你幫我,幫我保下這個孩子。”
胡月如笑着拍了拍阿曛的手,“你在擔憂什麼?”
聽得胡月如這話,阿曛心裡一驚,凝眸看着胡月如。
果然,只聽胡月如笑道:“我剛來時,皇上說你可能懷了他的孩子,讓我帶了太醫來確診一下,阿曛,你果然懷上了,真是太好不過。”
“阿月,他真是這麼說的?”
胡月如道,“有什麼不對麼?”
“我跟他……”
胡月如拉了阿曛的手,語重心長道:“阿曛,你如今已是大梁玄武帝的衛國夫人,並非鳳煌定熙帝的皇后,無論這孩子是誰的,你的身份如今是衛國夫人,這孩子便只能是玄武帝的,否則,你以爲要以什麼理由留下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