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蔓月做勢又嘆了口氣:“那兩位采女也真真可憐,纔剛入了宮,就遇了這些事兒……倒也罷了,你剛住進這院子後不也病了一場,想必,她們定是跟你似的,病過了,便好了呢。”
這話別人聽了,尚不會想些什麼,可叫白萱聽了,那臉上瞬時白了起來。
她總覺着這處秋水閣裡頭不大幹淨,要不怎麼她剛進來一日,就病倒了呢?現下想想,這鶴臨園裡頭這麼多的住處,可也沒聽說哪處跟秋水閣似的,住進來了三處人,三處就都有人病倒了啊!
見她臉色發白,柳蔓月心中稍安。這丫頭,回頭定會四處亂說去,旁的事囑咐過她,不許亂說,可這個事兒,卻偏要推她一把,叫她把謠言散出去纔是。
入夜,小皇帝忙了整日,仍是打從地道里面兒鑽了出來。
“皇上,今兒個不是點了玉芳儀麼?”柳蔓月懶懶起身,皺着眉頭問道。
“嗯?怎麼?你想趕朕回去不成?”前幾日雖說天天過來,可她也沒轟過自己,今日是怎麼了?
想着,便伸手去拉她手,卻覺着入手一片冰涼,不禁嚇了一跳:“怎麼這麼冷?”
柳蔓月低頭笑笑:“皇上,妾……小日子來了呢,伺候不得皇上了。”
皇帝眉毛一挑,把她輕攬入懷,在她頭上摩挲着:“無妨,朕抱着你好生睡着,朕的手熱,幫你捂着。”
他話兒聲低低的,聽得人心裡熨貼舒暢,柳蔓月淡笑了笑,既然他現下這會子想多陪陪自己,那也沒有硬趕他走的道理,免得以後想叫他陪,都叫不來人了。被他攬在懷裡,兩人上了牀靠在一處低聲說話兒。
“……妾是覺得,怕她們倒處亂走動,要是一個不小心撞見了皇上上那山崖……”
手一下下在她的背上輕拍着,另一隻則伸到她肚兜裡面,按在小肚子上頭幫她捂着,聽她這話,心裡一陣舒心:“月兒這般惦記着朕的事兒?”說着,又輕拍了兩下,把脣貼到她臉頰上輕吻了吻,“朕知道了,這兩日就能叫她們消停下來。朕也沒想到,這些個女子竟這般能逛,園子裡的草還沒鑽出來,就都快叫她們給踩死了。”
柳蔓月失笑笑了出來,靠在他懷裡,緩緩閉上眼睛。再有不足一個月的功夫,皇后就要入宮了。就算那人是閣中派來的,就算那人是個花架子,皇上也不能不去她那裡做做樣子。
閣中有何手段,她自是清楚的。若是皇后真個想讓皇上同她同房,下個藥什麼的……哪兒有半點兒壓力?
且皇后新入宮中,哪能就這麼丟到一邊兒?那個劉勳元聽說現下剛升了左丞,除了國丈,又是丞相……皇上就是再想動他,卻也不能不顧及一二。
輕輕嘆了口氣兒,這根黃瓜,她本不指望能幹淨,可直到今日,竟只自己一人用過,宮裡頭那麼多的年輕女子,叫她說分就分了……只怕是個人,心裡頭就不會樂意吧?
“怎麼嘆氣了?”兩人貼得如此近,皇上自然聽着她嘆氣的動靜,忙伸手過來,輕輕擡起她那下巴,細瞧着她的臉色。
“肚子不舒坦。”紅脣微微嘟起,眉頭輕蹙,叫人瞧得心疼不已。
皇上忙高聲叫進白瑩:“備些薑湯來,給你們主主驅驅寒氣。”
心下再輕嘆了一聲兒,年歲雖小些,卻如此體貼,真不知道,日後……到底能便宜了誰去……
皇上那裡連召了玉芳儀三日,太后總算坐不住了。
“皇上,雖說那玉芳儀討你的喜歡,可也不能亂了規矩。”跟兒子商量這事,太后亦是頭回做,以前是用不着——勸他去他都不去,以後這事兒也不歸她管,可現下不由得她不出面——衆妃嬪入宮多日,他竟只寵那一個?!哪裡成話!
早先因他不碰女子上火,這會兒,他倒是碰了,可卻只碰那一個也不行啊!後宮裡三十多口子可都等着他雨露均沾呢!
“太后要兒子寵幸哪個去?”皇上頭不擡、眼皮不擡。雖說這些日子,這母子間話變多了起來。可到底冷落了那麼多年,哪裡一時板的過來?
皇上就是再能裝,也裝不出那個纏着母親扮癡兒的模樣來。
“你!”太后一時氣血上涌,頭暈了暈。好不容易回過氣兒來,瞧了瞧自家兒子,見他仍是那副模樣坐在那裡,就好似他問的是“今天吃了沒?”一般。
哪有問母親自己該睡哪個的道理?可……可……
“按規矩,妃嬪中宋嬪位份現下最高,她入宮那日,你便應去她那處的纔是。”說罷,見皇上臉色沒變,這才緩了口氣兒,“還有安嬪,你表妹……就算不想去她們那處,叫到聽雨閣伺候也是一樣。還有那些個新入宮的王芳儀、錢良人、李良人、萬才人……”
還沒等太后掰着手指頭數完,皇上便開口道:“太醜,朕瞧着倒胃口。”
數到一半兒的手停在半空中,太后好似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嗓子一般,半天順不過氣兒來。
醜?那倒不至於。不過五觀端正,長像一般罷了。比起那玉家姐妹的各色風情自是沒法子比的。至於同柳蔓月,更是沒得比。
可她們醜,有美的啊!
“你表妹總不醜吧?秀秀氣氣的一個小姑娘,你莫非也不喜歡?!”說是給衆妃嬪們出面兒撐場子,可說到底,太后心裡關照的還是那個朱嬪。那小姑娘柔柔弱弱的,長得又清秀可人,自己自是喜歡得不得了,皇上怎會不喜歡?
皇上這會兒才擡眼看了太后一眼,把心裡本想說的話嚥了回去,只道:“太小,朕沒興致。”朱嬪長得和太后倒有四五分像,就算皇上現下並沒打算躲着那些女人,想起哪個睡哪個,怕是也不敢去那他那個表妹的。
瞧見了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媽……皇上口味還沒那般重。可這話又不能跟太后明言,只怕一說出來……這母子間定再沒寧日。
“你……”太后再度氣結,朱華清年歲本就小,不過將將十三,且身量不足,說不定自家兒子果不好這一口味的,“那那些采女……”
采女們皆是家世尋常,卻生得明豔動人的,且各種風韻的皆有,就是爲着讓皇上挑挑撿撿,喜歡哪口就吃哪口,哪裡用得着顧及?
“母親。”皇上忽的開口打斷,“兒子這些日子忙着學習政事,母親也常囑咐兒子,再有不足一月,兒子便要登基繼位,心下正自忐忑,實沒心思去想旁的。若母親不喜玉芳儀,朕這些日子便先不宣她了。”說罷,甩甩袖子走人了。
太后瞠目結舌的看着大門口,好半晌沒回過神兒來。讓他去碰別人,他寧可一個都不碰……這……這可莫要再跟早前似的,回頭再真個一個都不碰了?!
見皇上提起那玉芳儀時,臉上並沒半點兒異樣神色,就好像叫她過去不過是抱着睡一覺。尋常白日裡頭,更沒特特的過那玉芳儀的住所,應是未曾被她迷了心智。
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去找那玉芳儀的麻煩……
玉簟涼坐在屋兒裡,衝着兩份賞賜直髮愣。一份,是皇上賜過來的。一份,是太后賜下的。平素,太后那裡常有賞賜,可皇上除了晚上時不時的叫自己過去伺候,二人間竟沒再多說過半句話。
行那事兒時,他喜歡把自己綁成各種姿勢,口中也會堵着東西。一開始雖不大習慣,可時候久了,竟覺着似只有綁着行那事的時候才格外舒坦呢。
可……這沒頭沒尾的賞賜下來,到底是爲着哪般?
還沒等玉簟涼自己想明白呢,園子裡頭不知打哪兒就傳出了個謠言,說是——太后不喜皇上只寵幸玉芳儀,把皇上叫了過去數落了一頓。皇上爲着玉芳儀,跟太后賭氣,哪個都不想碰了!
賜給玉芳儀的東西,乃是皇上安撫用的。太后知道後,心下氣悶,這才送來了第二份兒賞賜,算是堵玉芳儀的嘴巴。
這謠言不知道是打哪兒傳出來的,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不由得旁人不信。
當日晚,皇上竟真個沒點人過去伺候,更是做足了這個謠言。
玉簟涼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心下只是着惱。
太后躺在牀上也是睡不着,心中更是懊悔。
只皇上,抱着柳蔓月,把她的腦袋塞到自己的胸口處,一夜好睡到天明。
次日一大清早,再一個傳言在這園子裡頭四散開來。
“聽說,青白的一張臉,吐着舌頭,兩眼血紅……當時,就嚇死了一個呢!”白香在院子裡頭,跟幾個院兒裡的小太監連筆畫帶說的,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這算什麼,這事兒不是常有的?”一個小太監笑笑,指着另一個太監說道,“我們早些年就在這處,晚上有時出門兒,時常能瞧兒那院兒子邊兒上、屋檐兒上頭有白影兒飄過呢。”
“啊?!哪裡哪裡?!”本是這丫頭聽着了新鮮話兒,回來跟人顯擺來的,卻沒想着在這處聽着了更勁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