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燮皺眉瞧着突然冷笑不止的赫連焱,沉聲叱道:“衆目睽睽之下,你這般狂笑,是對朕的決定有什麼不滿嗎?”
赫連焱止住笑聲,擡眸望向端坐在龍椅上的赫連燮,勾脣道:“父皇是天子,是一國之君,兒臣豈敢對父皇的決定有所不滿?”
“那你笑什麼?”
“兒臣麼?兒臣是在笑自己!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蠢,笑自己的愚不可及!”赫連焱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環視了一圈衆人,最後面朝着赫連燮,“父皇,同樣都是皇子,身上也同樣流着赫連家的血,可是父皇怎麼能如此偏頗呢?自打兒臣記事起,父皇眼裡從來就只有太子一個兒子,無論兒臣多麼用心,多麼努力,多麼費盡心機的想要討好父皇,想要得到父皇的重視,父皇都無動於衷。兒臣不甘心,兒臣以爲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所以才得不到父皇的青睞,於是兒臣更加拼命的努力。如今論才能,論技藝,兒臣自問沒有哪一點不及太子,父皇爲什麼還是連一次公平競爭的機會都不給兒臣呢?難道就因爲……就因爲兒臣的生母是宮婢?可是生母是什麼人,並不由得兒臣選擇啊!”
面對赫連焱的聲聲指控,赫連燮臉上浮現出些許愧色,但更多的卻是憤怒。“何爲君臣?何爲父子?你一直強調自己多麼用心和努力的學習,居然還當面指責朕,你這麼多年的人倫教義都學到哪裡去了?你指責朕有失公允,偏頗太子,那是因爲你是皇子,而他是太子。你只看到了朕對他的重視,又何曾注意到朕對他的要求和嚴厲?”
他站起身,擲地有聲的道:“七月酷暑,你們在湖邊涼亭飲茶解暑的時候,太子在烈陽下練武射箭;隆冬臘月,你們在暖閣內燕舞鶯歌,太子在藏書閣讀史書習兵法——十數年如一日,他不曾叫過一聲苦,不曾喊過一句累,因爲他知道,自己是太子,有太子的責任!而你呢?身爲皇子,不謹遵皇子的本分便也罷了,竟然還妄想不屬於自己的帝位!”
“不屬於自己的帝位?”赫連焱霍然明白了,失望的道:“原來……父皇從來沒打算把皇位傳給除了太子以外的人!既然如此,父皇爲什麼還…還要詢問朝臣的意見?”
“只是詢問一下而已——因爲朕不想讓朝臣和天下的百姓覺得朕是一個獨斷專行的君王。其實在朕的心裡,太子是唯一有資格且有能力繼承皇位的人!”赫連燮殘忍的道。
赫連焱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只是詢問罷了……呵,只是詢問罷了!”他驀地擡眸,一瞬不瞬的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冷笑道:“那父皇可知,朝臣們對兒臣的舉薦,可不單單只是舉薦而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赫連燮沉聲問道,心裡突然涌上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意思就是……”赫連焱輕拍了一下手,轉身看向未央宮殿外,聲音極冷的道:“不管父皇中意的繼位人選是誰,最終繼承皇位的人都只能是兒臣!”
話音剛落,只見成羣的身着盔甲的兵士手持武器,從未央宮外面涌了進來,而殿外長長的宮道上,仍有數之不盡的兵將蜂擁而來,同前去阻擋的禁衛軍廝殺在了一起。喊殺聲,兵器碰撞的聲音還有利器刺進皮肉的聲音頓時充斥在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一時間,未央宮裡的朝臣及其家眷全都不安了起來,紛紛一臉恐懼的望着冷笑的赫連焱,以及高臺之上滿目震驚的赫連燮。後者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晃了兩晃,直直的跌坐回了龍椅上。
“父皇!”赫連煜大喊了一聲,疾步上前,語氣焦急的問道:“父皇,你怎麼樣?父皇!太醫呢?太醫!”
封青越見狀急忙上前,一邊替赫連燮診脈,一邊找出銀針替他施針。赫連煜則站起身,面對着面目冷凝的赫連焱,厲聲問道:“五弟,你私自調兵圍宮,難道是想要造反不成?”
赫連焱勾脣一笑,“是又怎麼樣?既然父皇不肯把皇位傳給我,那我只有搶過來了!”他轉過身面對着殿內衆人,朗聲道:“諸位朝臣都是聰明人,只要你們肯歸順於我,並支持我登位,我自然不會爲難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否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時,赫連燮已經順過起來了,並在封青越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指着赫連焱道:“逆子!逆子!你以爲朕會這麼輕易的讓你把皇位搶走嗎?禁軍呢?禁軍呢?還不快給朕拿下這個逆子!”
赫連燮話音落下,卻沒有得到絲毫迴應。片刻過後,一個鎧甲上染滿鮮血的將士拼死進來了未央殿,高聲喊道:“皇上…皇上,禁衛軍死的死,降的降,已經無人可用……”話還沒有說完,將士就被叛軍一劍刺穿了胸膛,當場斃命了!
“什…什麼?!”
赫連燮緊抓住赫連煜的手,喃喃的道:“禁軍…沒了?不,朕還有守城軍,朕還有離都的守城軍呢!”說着,他便轉頭看向四皇子赫連岑,卻發現後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赫連焱身旁,“岑兒,你怎麼…怎麼會……”
“對不起,父皇,良禽擇木而棲,五弟和太子哥之間,兒臣只能擇優而站了!”
“你!你!你這是助紂爲虐啊!”赫連燮一臉沉痛的大喊,繼而猛咳了起來。
“父皇!”赫連煜上前輕拍着他的背,臉上的擔憂愈盛。
赫連焱緩步上前,居高臨下的睨着劇烈咳嗽的赫連燮,聲音森冷的道:“父皇,如今別說是皇宮了,就是整個離都,都已經盡在兒臣的掌控之下了!所以兒臣勸父皇,還是不要那麼固執了,如果您現在改變主意,傳位於兒臣,兒臣依舊讓您安安穩穩的坐您的太上皇,否則的話……”
“否則怎麼樣?你這個狼子野心的逆子,公然逼宮不成,難道還想弒父奪位嗎?”赫連燮目光憤怒的斥道。
赫連焱挑眉輕笑,“父皇可真是言重了,兒臣就算再不孝,也不會做出弒父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啊?兒臣頂多就是……”他頓了頓,視線緩緩移到赫連煜身上,幽幽的道:“……兒臣頂多也就是弒兄——只要太子哥死了,這皇位自然就是兒臣的了!”
“你,噗——”赫連燮雙眼一睜,驀地噴出了一口鮮血,直直的噴到了赫連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