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離鄉

柳十方在路口和唐彥三人分別後,獨自走回柳宅。他剛推開大門就看見爹孃坐在院中棗樹下,對着方桌上幾個咬了幾口的殘缺棗子唉聲嘆氣。

“爹,娘,我回來了。你們怎麼了?”柳十方關好大門,上前詢問。

柳生看見兒子的瞬間,眼眶就紅了,背過身去。

“娘,這是怎麼了?”柳十方忙走近柳氏身旁。

柳氏嘆了口氣,“該來的躲不掉,這就是命。官人,都告訴他吧。”

柳生轉過身,紅着眼點了點頭。“十方,你過來坐下。”

柳十方依言坐在爹孃對面,看看爹又看看娘,心裡泛起不好的預感。柳生這會看着兒子,眼看着又要哭出來了,到嘴邊的話說不出來了。

“哎呀媽呀,得了得了,我來說。”柳氏實在看不過他那個窩囊樣,“面檔五叔年前離開了,他教了你十幾年,你還記得五叔的喜好嗎?”

柳十方懵懂的點了點頭,“五叔一直對孩兒用心教導,卻不肯收咱們家的錢,只是每年讓我把這院中棗樹上的棗子給他送一筐,說是就貪咱家果子甘甜。”

柳氏拿起方桌上一顆完好的棗子遞給柳十方,“嚐嚐。”

柳十方不明所以的咬了一口,“呀,怎麼今年的棗子這麼苦,又苦又澀。”他忙往外吐。

“娘,五叔不能是因爲棗子不好才走的吧。”柳十方打趣道。

“對。”柳氏看着錯愕的兒子,心裡嘆了嘆,“是該讓你知道了。你有個哥哥,早你一年出生被朝廷來的相面師抱走了。”

“這事縣裡都知道呀。”

“他們只道是你哥命好,被朝廷相中,將來必得栽培,前途無量。可你哥不是一般的命好,他是天生皇帝命。這命格威脅到了宮裡那位,就不能留他了。”柳氏剛說到這裡,柳生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往外冒。柳十方只得輕撫父親的後背安慰。

“這麼說,哥被他們害了?”

柳氏平復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十方,自古鳳原出皇帝,爲朝廷所忌憚,娘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你哥被抱走後的第二天,朝廷裡來的那個相師來找我們,告訴了我們一個不得了的大秘密。他說我們還會有一個兒子,命格也是皇帝命。這麼短的時間同時出現兩位皇帝命的嬰孩,天下大亂,這是要變天了。如果宮裡那位知道,以他的性子一定會屠盡鳳原,以絕後患。爲了掩蓋這個秘密,他教我們在院中種下棗樹壓制龍氣。還告訴我們,如果縣裡出現新的面檔攤子,那就是幫我們的人,讓我們聽他的,能保命。”

“五叔?”

“是。你五叔帶給你的那幾本手札就是那位相師留下的。之後的十幾年五叔就留在了鳳原守護你,只到這棗子變苦。這也是那位相師叮囑的,如果棗子不再甘甜,龍氣就壓不住了。天上將出現指代你的帝星,必然瞞不住宮裡那位。你五叔得離開,你也不能再留在鳳原,要往北去。”

柳十方聽完錯愕不已,他沉默着消化孃的話,心裡早已翻起驚濤駭浪。從未想過離開家鄉的他,第一次對前途產生了迷茫。“往北去,然後呢?”

柳生再也忍不住了,拉住兒子的手,帶着哭腔說道:“當年的相師把你哥哥抱走後就再無音訊。五師傅也不知道他們的下落,那位相師只是留下了手札,叮囑他留在鳳原直到柳家棗子變苦就可以自由離去。從此再沒有和他聯繫過。”

柳十方聞言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他反手拉住父親,“爹你放心,我會找到哥哥,帶他回來一家團圓。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鳳原,去安全的地方生活。”

“糊塗,”柳氏拍開父子倆的手,“我不知道那個相師爲什麼要幫我們,但是娘只希望你可以平安的活下去,是不是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不重要。其實你五叔離開的時候,就應該告訴你真相,但是爹孃捨不得。可是今天這棗子已經苦的無法下嚥,你不走不行了。娘給你收拾好了包袱,別讓人發現,趁夜離開。”

柳十方接過娘遞來的包袱,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他噗通一聲給爹孃跪了下來,端正的磕了三個響頭。“爹,娘,你們多保重,孩兒這就去了。等到機緣成熟,孩兒一定回來接您。”說完他站了起來,轉身離去。

柳氏夫婦跟着兒子出了大門,一直看着兒子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這時候誰也沒發現棗樹上滑下一道身影,游龍般翻牆而出,甚至沒驚動一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