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好久不見，這些天來，在長安城過的還好嗎？”
孫思邈行禮道：“回稟陛下，這些天還好，老朽每天看着諸位先賢留下來的醫書，倒也是樂不思蜀。”
姬長安笑道：“樂不思蜀可不好，您樂不思蜀了，誰來主持醫學院呢？”
“這個還請陛下放心，醫學院這種大規模培養醫師的學院，老朽自然會是竭盡全力去讓它保持運轉的。”
姬長安站起身，把孫思邈拉到座位上，然後爲他倒了一杯茶，此時已是冬季，茶香和熱氣在空氣中，在姬長安倒茶的瞬間徹底散開。
孫思邈聞着那清茶的香氣，頗爲驚喜的問道：“這是龍井？在這冬季，陛下您居然能喝到龍井？而且這氣味，是最極品的吧？”
姬長安笑着把茶杯推到孫思邈面前，然後開口說道：“我這茶也不多了，大概只有幾斤左右了，這些都是放冰窖裡面保存的，色香味沒有散去太多，我在這裡放的茶葉大概還有半斤的樣子，等一下，孫老您拿去吧……話說，孫老您居然喜歡喝清茶，倒是真令我想不到了。”
孫思邈笑眯眯的端起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後，開心的說道：“回稟陛下，老朽一直是崇尚飲食應有所節制，不要違反自然規律，因此不喜在茶中加什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孫思邈一邊喝茶，一邊開口說道：“陛下可知，老朽的養生妙法？”
“養生十三法嗎？朕倒是有所耳聞。”
“發常梳，目常運，齒常叩，漱玉津，耳常鼓，面常洗，頭常搖，腰常擺，腹常揉，攝穀道，膝常扭，腳常搓，此乃養生妙法，陛下可有興趣？”
姬長安伸出手腕，然後對孫思邈笑道：“何不爲我診診脈，看看我需不需要這個。”
孫思邈將自己的手指搭在姬長安的手腕上，然後開口說道：“其實不把脈，老朽也知道陛下您血氣方剛，健康無比，望聞問切四法，老朽已經可以單憑其中之一，便可判斷個八九不離十了，老朽看，陛下您恐怕，能活百歲之高啊！”
姬長安收回手，然後爲自己倒了一杯茶：“皇帝不容易啊！每天都要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帝國這麼大，朕都沒什麼休息的時間，有時候朕想，幾年前不做這個皇帝，說不定現在還舒服很多啊！”
孫思邈，高力士和姬罪都沉默不語，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有些事情，皇帝可以說，但是其他人卻是不好回答的，於是，只好沉默。
姬長安看着他們這樣子，也懶得說什麼了，他把孫思邈安頓在飲江河住下以後，就直接打道回宮了。
他倒不是不想在飲江河住下，只是實在是不太方便，明天早上，他還要去西內苑練兵呢。
至於晚上長安城的宵禁，對他這個帝國皇帝來說，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第二天，姬長安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見了一次高力士，然後，讓他離開了。
姬長安在清涼殿前，看着高力士孤單一人，在雪中漸行漸遠，突然覺得，此情此景，實在是很適合作畫。
姬長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問旁邊的魚朝恩道：“你說，高力士離開的這種蕭瑟場景，能不能畫一副《宦官雪中圖》？”
魚朝恩有點尷尬的迴應道：“應該能吧。”
姬長安點了點頭：“看來朕得好好學一學畫畫了，過幾年再有這種大雪，朕就可以讓你模仿一下高力士，到時候畫出來的，說不定是一副傳世名作。”
魚朝恩聽得冷汗涔涔，這話意思，是讓他呆幾年後就像高力士一樣滾蛋？
不等魚朝恩繼續想下去，姬長安笑着往西內苑而去，他頭也不回的開口說道：“行了，開個玩笑，走吧，隨朕去西內苑……對了，你記住，兩年後，你把高力士帶回來。”
“諾！”魚朝恩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不太適應的三品紫袍，然後連忙跟了上去。
姬長安踏雪而行，他看着鋪上銀裝的大唐帝宮，開口吟道：
“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
笑殺陶淵明，不飲杯中酒。
浪撫一張琴，虛栽五株柳。
空負頭上巾，吾於爾何有。”
“好詩啊陛下！”魚朝恩連忙說道：“陛下您這詩……”
“這不是朕的，是太白兄的。”姬長安打斷了魚朝恩准備好了的吹噓之詞，嘆了口氣：“朕還記得，數年前，也是這般雪景，那時候太白兄還在……太白兄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雪，他最愛的，是在雪中飲酒，有時候，他趁我們不注意，就穿着薄衣跑到寒冷的雪地中，喝着烈酒……”
魚朝恩小聲的說道：“陛下，青蓮居士，現在在江南附近，要不要讓花鳥使們把他請回來？”
“不必了，太白兄是謫仙人，朝堂太髒，卻是不好污了他，讓他去吧！”
姬長安踩在雪上，低聲吟道：
“凍雲宵遍嶺，素雪曉凝華。
入牖千重碎，迎風一半斜。
不妝空散粉，無樹獨飄花。
縈空慚夕照，破彩謝晨霞……”
魚朝恩默默地跟在姬長安身後，一言不發，這詩，是先帝李世民的，他覺得，自己最好當沒聽見。
姬長安也不再吟詩了，他徑直往西內苑而去，那裡的士卒，等他卻是許久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姬長安過得倒是平淡無奇，冬季無戰事，連草原都安靜下來了，何況是大唐。
大唐在這個冬天也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於是長安二年的結尾，就在安安靜靜中度過了。
長安三年，在悄無聲息中，到來了。
……春天來了，花沒有開，因爲，蒙古人的鐵蹄踩碎了它們。
窩闊臺，這個失去汗位的鐵木真之子，他用兇狠的目光看着遠處的唐軍營帳，口中喃喃自語，念着什麼。
他身邊並沒有太多人，他也沒有在這裡停留太久，他舔了舔嘴脣，就帶着自己的部衆離開了，他低聲呢喃着，聲音消散在風中，除了風，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