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陛下——”樑相含淚下跪,樑子律緊緊盯視懷幽懷中,憤怒的火焰染紅了他的眼睛,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他埋下臉跪落,看向悲慟的蘇凝霜和瑾崋,擰緊雙拳,牙關深深咬緊。緊繃的神情帶出他怒不可遏,但他依然咬牙強忍。
“女皇陛下……”瑾毓悲慟地下跪,她身後的安大人他們也紛紛跪落在雪地之中,我心中暗暗吃驚和感動,難道,他們知道真相了,他們可能是焚凰的成員,只有焚凰知道玉狐做了什麼,他們……竟是向我下跪……
我擔心地看痛哭的樑秋瑛,她曾經忍辱負重,守護巫月最後的忠良,可是今天,她這麼做,不擔心巫溪雪會對她產生芥蒂與罅隙?
更多的士兵涌入皇宮,巫溪雪傲然地站在一旁,士兵跑過她身旁,圍在我們所有人周圍,白雪繼續靜謐地飄落,輕輕覆蓋在了這座廣場之上,也把所有人的心思,慢慢掩蓋……
沒有秘密,可以走出皇宮,歷來……如此……
百姓知道的,永遠只是讓他們知道的……
這場春雪,一直下到了晚上,連綿不絕,蓋住了所有的血跡,也蓋住了所有的痕跡……
宮牆內外,花草樹木,被厚厚的白雪覆蓋,化作一片白色蒼茫的天地,厚厚的白雪像是急於掩蓋宮裡所有的污穢,和秘密……
自入城以來,民心不寧,貪官收押,與貪官有利益往來的商人終日惶惶。官兵鎖城,日夜巡邏。讓他們無法出逃,全城宵禁,夜半無人。
靜靜的河邊,一隻小舟在紛飛的雪花中停靠,上面鋪滿了繽紛的乾花,讓小舟瀰漫着如同春天白花開放的芬芳。
湖邊,靜靜站立着五個身穿斗篷的人影。他們將我的身體輕輕放入鋪滿鮮花的小舟之中。然後靜靜地,把彼此的手交疊在了一起。
我看着他們,椒萸也來爲我送行。
“決定了嗎?!”子律肅殺地問。
瑾崋。凝霜和椒萸堅定地點頭:“我們決定了!”
我站在舟上焦急地看他們,他們到底決定了什麼?!
他們齊齊看向懷幽:“懷幽,心玉交給你了。”
懷幽沉沉點頭,提起斗篷輕輕踏上小舟。拿起櫓槁將小舟緩緩撐離岸邊,順流而下。
然後。瑾崋,凝霜,子律和椒萸紛紛戴上斗篷的帽檐,轉身溶入夜的靜謐與黑暗中。
不!
你們不能爲我報仇!
是我的錯……我應該告訴他們的真相……
小舟離河岸越來越遠。也離他們……越來越遠……而我的心,也越來越不安……
想當初下山時,了無牽掛。一身的灑脫,視他們如棋子。隨時可用他們性命,可是如今離開,卻是百萬的牽掛,心中難安。
我到底何時能復活?真是急死我了。
懷幽在雪夜中靜靜撐船,紛飛的雪花飄落在湖面上,靜靜地消失在無聲的河水之中,我遙望京都的方向,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小舟船頭的一盞白燈,幽幽照亮前面的方向,懷幽成了這個寧靜世界裡,唯一陪伴我的人。
忽的,靜謐之中傳來了馬蹄聲,“啪啪啪啪”那馬蹄聲非常地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抹白影忽而穿破黑暗而出,我立時欣喜起身,但看到的,卻不是泗海的雪發,而是一頭長長的,如同黑狐長尾的黑髮……
那一刻,我怔立在船上,他……居然沒死!
他說讓別人殺我……原來如此……
這一切,是他安排的。
他高於我,如果不是從上而下,劍是不會刺到他的心臟的,完全可以避開他的要害,他至多隻是流血重傷。
他緊緊抱住我,只是爲了封鎖我的行動,好讓巫溪雪可以殺我!他想和我死一次,讓自己心安,也向泗海復仇……
孤煌少司,你的心,是多麼地掙扎和矛盾。
他疾馳在風雪中,輕盈的雪花因爲他的飛奔而變得狂亂,亂舞在他身周。他像是走得匆忙,長髮散亂,只着白色內衣,身上,僅僅披了一件斗篷,白衣的左側已經開始滲血,鮮紅的血在飄雪之中,像是一朵刺目的豔麗的玫瑰,綻放在他的白衣之上。
懷幽聽見了馬蹄聲,也朝岸邊看去,當看到孤煌少司的臉龐,他立時怔住了身體,小舟就此靜靜地停頓在了水面之上。
忽然,孤煌少司從馬身上失重跌落,滾落在了地上,一直滾到岸邊,無法起身。
懷幽憤怒地,全身輕顫地看着他,他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墨發垂臉,如同追我而來的凶神惡鬼!
“把小玉……留下……”吃力的話語從他墨發下吐出,他一手按在傷口上,一手緩緩擡起,直直指向懷幽。
“你居然沒死!”懷幽拿起櫓槁,護在身前,在河中狠狠看他,“我不會把心玉給你的!”
“哼……”輕笑在岸邊響起,他趔趄地走了過來,踏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身體在風雪中搖曳,他甚至連站,都站不穩,卻還要來搶我的屍身!
他,真是瘋了!真是個徹徹底底的變,態!孤煌少司,你怎能如此霸道?如此瘋狂?連我的屍身也要搶回身邊?!你真的着魔了嗎?!
“最討厭不自量力的人偏偏還要做出英勇的姿態……咳!”明明氣若游絲,他還是努力支撐身體,一步,一步朝我靠近,冰冷的河水已經沒過他的傷口,他無力地擡起手,朝我伸來,“你以爲你能阻止我嗎……哼……我只是……懶得殺你!”他傷重地吐出最後一個字後,趔趄向前,險些跌入河中,墨發在他的身周飄蕩開來,他依然執着地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夠了!”忽然,泗海的厲喝從岸邊而來,我欣喜地看上河岸,飄揚的雪發,立時映入眼簾。
“哥,你真讓我噁心!連心玉的屍體你也要嗎!”泗海狠狠地注視河中的孤煌少司,狹長的冷眸之中,是深深的恨與痛苦。他依然一身白衣黑鞋,站立在積雪的岸邊,雙手插入袍袖,雪發在他紅脣邊飛揚。我可以感覺到,他尚未恢復。此時的他,只不過比孤煌少司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