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黃沙之上,灼目驕陽之下。
聲勢浩大隊伍龐大的一行人完全無懼於這片人間煉獄的淫威,招搖地在沙丘與沙丘之間行進,在黃沙上留下了紛亂而衆多的痕跡。
一架豪華而規格巨大的馬車在數匹沙漠陸行鳥的拼命拖行下在黃沙上留下深深的車轍印,十餘名渾身裹着防曬布匹的人乘着沙漠陸行鳥將那馬車圍在中間前行。
風沙揚起,浩浩蕩蕩。
“喂,東方人,快點取冰塊去懷特小姐的馬車上!”一名駕着陸行鳥緊緊跟在馬車旁,舉手投足充滿了胭脂氣的中年男子不斷地用昂貴手巾擦着自己臉上的汗水,他朝着身後叫道。
一名擁有着超級自然捲的黑髮男子,應了一聲,一下子便跳下了他那頭最衰老無力的沙漠陸行鳥。在他的坐騎後邊拖着一個大大的華貴箱子,箱子的邊緣與鎖上都鐫刻着複雜的魔紋。他一邊調整着自己的速度與儘量陸行鳥持平,一邊彎腰打開了箱子,一股股透骨的寒氣頓時從裡邊冒了出來。
擁有着凌亂黑髮的男子飛快地用毛巾從箱子裡取出了一塊冰,然後層層地裹了起來。他在沙地上快步地跑了一會兒,氣喘吁吁地追上了前邊正奔騰着的馬車。
“小……小姐……這是你要的……冰……冰塊……”因爲快速地跑動着,他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他將被布匹密密包裹着的冰塊舉到了馬車的窗口。
從窗口中伸出了一隻纖細雪白的手,輕輕地將那冰塊拿了進去。
彷彿是被那隻手的優雅與完美所折服、震撼,凱在手中的冰塊被拿走後,目光依舊沒有從那車廂被綢緞籠罩住的窗口挪開,而是呆呆地跟着馬車又跑了一會兒。
“東方人,你這麼跑不覺得累嗎?”又是那名胭脂氣極重的男子不滿地說道,“既然任務完成了就快點回自己的陸行鳥上去!”
凱賠笑着點了點頭,放緩腳步,一下子便被奔行着的馬車拖下了一段距離。
他那匹老陸行鳥正巧跑經他的身邊,他輕輕地將手按在了鳥鞍上,整個人騰空而起,輕盈流暢地翻身上了鳥背。
由於他的位置處在整個鳥隊的最後,是以無人看到他那利落颯爽的身手。
這是支巡演隊伍,譽滿西大陸的絕代歌姬正坐在中間的馬車裡,趕往特拉福德的首都打算進行她此次大陸巡演的第十五站演出。
雖然超出了視野,但在不遠的地方還有五六隊裝備精良的人馬,總計數百人,緊緊地跟隨着這支核心車隊,以做保護策應。
幾日前,已眩暈昏倒在沙漠中的凱被正在附近紮營歇息的這隊人馬所發現,予以救命的飲水與食物。
東方男子醒來後聽到的第一句話是——“救他。”
恍若天使降臨人間的語音與容顏,他永遠都無法忘記。
在迷離虛弱地睜開眼後所看見的那張美麗面孔,已經將往日灑脫逍遙的劍仙傳人緊緊套上了羈絆。
縱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也足以令他每夜懷念。特別是在他正遭受着少有的虛弱與瀕死之際,那突如其來的援手更像是神佛降下的甘露,在潤澤他身心的同時,也將他緊緊包裹。
於是,失去了楊塵行蹤的凱,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便跟隨着這支隊伍,穿越沙漠,直往特拉福德而去。
在年老的沙漠陸行鳥身上搖晃着身體的凱將目光投向隱隱出現在視野盡頭的那座城市,喃喃自語道:“接下來的旅途,似乎不會再這麼簡單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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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特拉福德首都,蘭佩裡的外圍區域某小城的旅舍中。
嶽破今正一臉不爽地高踞於沙發上,底下的座位依舊如在諾坎普那般,排成了兩排。
椅子只剩下了六張。
“到底是怎麼搞的。那種程度的檢查與防衛簡直就是笑話!居然要我乖乖地看着他們那種嘲笑的眼神,夾着尾巴回來這裡!?”正處於極度不爽中的西山侯越說越氣,狠狠地凌空一拍,整層地面都搖晃了起來,地板上多出了一個煙塵瀰漫的大坑。
通過【夢想羅盤】,他們已經基本確定楊塵正藏匿於首都蘭佩裡的某處,只是他們這隊人馬在企圖進入首都地域時,因爲不具有教職或是學籍而被拒絕入境。
“妮娜小姐不是說她有辦法解決嗎……”坐在隊伍尾部的文書官員瑟瑟發抖地發言道,“大人還是應該再耐心一點……”
“耐心!?”嶽破今狠狠地又是一掌,發出了彷彿地震一般的動靜,“我他媽的忍她夠久!我的耐心已經消磨得一絲不剩了!”
而就在嶽破今憤怒的話語中,房門突然間刷地一聲被打開了。
出現在門後的是一臉燦爛笑容的短髮女生,以及寸步不離她身邊的瘦高管家。
“大家都在呀!”彷彿是沒有看到嶽破今那一身幾乎要凝爲實質的殺氣,被稱爲“妮娜小姐”的金色短髮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向了破今,然後一把挽住了正殺氣滿溢的少年的胳膊,“破今,你今天可要表揚人家呢!”
“怎……麼……說……”破今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三個字來。
“妮娜有辦法可以進蘭佩裡了!”
“嗯?真的!?”破今聽到女孩這樣說道,心情終於有些平伏,“你是用什麼辦法的?”
“關係啦關係!”妮娜高興地說道,“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其實還是要靠關係的嘛!我哥哥可是黑沙傭兵團團長耶,原本在蘭佩裡求學的時候,他可是蘭佩裡學生自治委員會的會長哦!”
“然後呢?”
“然後我就讓哥哥找一下從前的熟人,把我們算成是插班生啦!”妮娜歡呼着說道,“塞巴斯欽,你把學籍登記證明都拿給大家吧!”
“是,小姐。”瘦高的管家以完美的風度將薄薄的學籍登記證明分發到了每一個人的手中。破今皺着眉頭,將證明拿入手中——【蘭佩裡火凰魔武學院】。
“這是什麼二流院校啊?”他不屑地說道。
但見妮娜杏目圓瞪,大聲地說道:“這可不是二流院校呢!這可是妮娜的哥哥所畢業的學校,位處屬於五所最頂尖院校的行列!放眼整個大陸,都沒有比這所學校更出色的了!”
“唔?”破今困惑地打量了下手裡的薄紙,向着坐在他下首的部下們問道,“難道這個學校會比帝都西郊的【天風書院】還要好嗎?”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畢竟兩所學院各在大陸一端,又無什麼聯繫,根本無法衡量。貿然出語,兩邊也都不敢得罪。
“破今!你真壞啦,火凰學院可不是你口中的那種亂七八糟的雜牌學校所能比擬的呢!它位處在蘭佩裡的3號區,是當之無愧的龍頭院校,還擁有着充滿傳奇色彩的【鳳凰圖書館】!西邊的這片大陸上還沒有人感對它的名字出言不遜呢!”
“是嗎?”破今嘴邊掀起了一抹邪笑,“那不知道學校裡女生的質量如何呢。”
“破今真色!你是我的,不准你去偷腥!”
妮娜聽到了破今說的話立刻大聲地喊叫了起來,還用粉拳捶打着破今。讓衆人看得一陣心慌,唯恐脾氣向來不好的西山侯當場將她碎屍……
妮娜的糾纏與無厘頭撒嬌之下,破今今天表現得格外沉靜。但見他完全不顧女孩已經幾乎整個人都鋪在自己身上捶打着並且趁機揩油,他穩如泰山地坐着,目光彷彿穿過了房間的天花板,看向了遠方——
“隱隱有種感覺,似乎凱那個叛徒也正趕來送死呢……”他的嘴角愉快地扯出了嗜血的弧線,“這次,你們可逃不掉了。”
感受到了西山侯動了真格的殺機,一直靜靜侍立在妮娜身後的管家眼皮一跳正要出手,但立刻便發現破今的殺氣並非針對整個人賴在他身上的女孩。
坐在右首第一張座椅上的男子,以毫無拘束感的姿勢坐着,手中還提着一個酒壺。他的身上酒氣熏天,淺淺的絡腮鬍顯得他滄桑而有男人味。他的自若與放肆和其他人的拘謹嚴肅形成了鮮明對比。
感受到了西山侯身上針對凱而興起的殺意,那醉酒男子只是漫不經心地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正森冷而笑的嶽破今一眼,繼而又仰脖暢飲,重新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傀儡師李隋感受到了西山侯身上那種強烈濃郁的殺氣不由嚇得瑟瑟發抖。他是全場最拘謹的一個人,與坐在他右手邊的那醉酒男子形成了強烈鮮明的對比。
“好可怕啊!”李隋在心裡顫抖着自言自語道,“在東方待命着的隱傀儡應該已經接收到我的命令,越過路易斯山脈,朝着這邊趕來了吧,他可得快點到來啊!這種一天到晚擔驚受怕的日子我可不想再多過幾天了!”
魁梧得一塌糊塗的臣文弱在西山侯的影響下同樣興起了熊熊鬥志。他緊了緊背部的肌肉,期盼着能與不知去向哪裡的凱能有緣重新進行公平一戰。令凱在諾坎普的城門處得以逃脫,一直以來都是他的一塊心病,這在他光輝彪炳的戰績上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筆。身爲刑部的王牌捕快,他強烈的使命感令他不得不尋求一場與凱的終結之戰。
兩名文書官員實力微弱得連西山侯的殺氣都感受不到,他們畏畏縮縮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而剩下的那名擁有着五星實力的外貌極其平凡普通的女子,依舊平靜得彷彿木偶一般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眼睛都沒有怎麼眨。那雙漆黑的眼眸中死氣沉沉,若非李隋屢次言明他從未對這女子下發傀儡,衆人怕是真的要認爲這女子已成了一具傀儡肉屍!
嶽破今明白這女子的底細,是以從來都只是任由她跟着,從未與她說過話,也沒有對她下達過命令。只是在住宿、購置陸行鳥與用餐時將她的份額計算進入。
破今的這種態度也影響着使團內的其他人對這女子採取了同樣的應對措施。
只是那雙漆黑無神的眼眸,是否有一日同樣會閃耀起嗜血或是柔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