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鳶很丟人。
夜初鳶很堅強,不會哭。
夜初鳶不喜歡別人看到她狼狽的樣子。
——直至夜初鳶奔向自己的懷抱,緊緊抱着自己的時候,權慕夜都是這麼以爲的。
可抱着懷裡那個有些冰涼,因爲哭泣而顫抖的柔弱身體時,他忽然明白了一些事。
以爲只是自以爲,不能等同於事實。
記憶中那個貌似很丟人,很堅強,又要面子還彆扭的女孩子,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沒那麼丟人,也沒那麼堅強,也不是很要面子,也……
還是那麼彆扭。
會跟自己說,你不該來的。
然後把自己抱緊了,一點要自己走的意思都沒有。
這個女人啊……
就是個禍害。
她當初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禍害的?
明明她纔是。
權慕夜眼底浮起無奈,卻又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夜初鳶,伸出右手,輕輕拍着她的背。
安慰她。
“哭吧。”
權慕夜不會說“沒事了,不要哭了”這種話。
如果一個人在另一個人面前流淚,那個人一定是太難過了,難過到悲傷止也止不住。
權慕夜覺得,如果他讓夜初鳶不要哭,哪怕只是一句隨口的話,都是在指責夜初鳶的眼淚,抹殺她發泄的權力。
悲傷哪裡能止住。
不發泄出來,它就會累積,越來越重,最後化爲妖魔,然後在某天摧毀這個女人,讓她崩潰。
光是想想,就令人害怕啊。
權慕夜心疼的看着懷中無法止住哭泣的女人,他都不敢去想,這女人到底是忍了多久,纔在今日爆發。
若是自己不來,她是不是就繼續哭,哭累了,擦乾淨眼淚,一臉麻木的起身,若無其事的走回家?
太容易想像了,這就是夜初鳶會做出來的事情。
“你怎麼……”
權慕夜開口,語氣複雜:“這麼孤單啊。”
夜初鳶的哭聲一頓,緊接着更加悽慘的哭了起來。
她說:“我居然會被權慕夜說孤單。”
權慕夜:“……”
這個女人!
是在說自己沒朋友嗎?!
虧得自己還在安慰她呢!
沒良心的女人!
權慕夜滿頭黑線,一臉憤憤,可緊抱懷中女人的手,一點都沒有鬆開的意思。
他安靜地抱着她。
她吵鬧的在他懷裡大哭。
陰森森的十里林中,茂密的樹葉遮天蔽日,唯有一縷橘色微光從縫隙中掙扎,恰好灑落在這兩人的身上,並不明媚,卻染了一絲暖色。
溫柔得很。
過了許久,夜初鳶吭吭哭的嗓子都啞了,視線也模糊不清,終於哭累了,停下了。
她下意識擡手給自己擦眼淚。
“啪。”
可她剛擡手,手腕就被抓住了。
“你的手——”
權慕夜壓抑着怒氣的聲音響起,“你都做了些什麼!”
夜初鳶一愣,這纔想起先前她用手挖墳的事,她慌張收手,可權慕夜卻將她抓得更緊。
“你這女人,能不能珍惜一些自己!”權慕夜朝她吼道,“你看看你的手,都成什麼樣了!雞爪子都比你的手好看!”
夜初鳶一嚇,模糊的視線中,對上了一雙冰冷,帶着怒氣的眸子,很是可怕,卻莫名的,帶着心疼。
這男人,說着討厭自己,朝自己發脾氣……
可怎麼這些怒氣衝衝的話,進了她的耳朵,就變成了另一番話呢?
變成了……
夜初鳶,我很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