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夜深。
那捲畫軸直接被楊羽掛在了閣樓的牆壁上,還和牀對着。楊羽看着那幅畫,那首詩,這幅畫越看越美麗,越看越有它的意境,尤其是畫中的那個女人,越看越美,宛如仙女。
楊羽甚至感覺,這畫是活的,也有生命。
夜深人靜,那畫靜靜得掛在閣樓裡,優雅寧靜,與塵世格格不入。
還有個房間也掛滿了東西,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燕靈躺在牀上,枕頭下面卻是放一個很大的十字架,這個十字架她很少背出來,但是卻一直陪伴着她睡覺。她在想今天遇到的事,聶小倩這三個字深深的紮根在她的腦海裡,讓她想起了一個人,她突然好奇起來,她很想見見那個認爲自己前世是聶小倩的女人。
這世上真的有人記得自己的前世嗎?
霧村的夏天,白天的陽光真的很毒,但是晚上降溫的很快。
暑假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但楊羽覺得還沒有玩夠。
桃花源的那片菜種已經長成菜苗,後山荒地已經開墾播了種,原先前山小河兩邊的菜苗已經到了收割的好時光,這一批菜就有幾千斤,而且是質量最好的一批菜,因爲離河最近,楊羽決定把這批菜優先給陳勇的銷售公司。
今天,楊羽要出下山,去接個人。董姨的伯伯的包裝公司派來個工程師,主要是爲冷藏車間選址的。這冷藏車間建在哪裡,楊羽心裡有了大致的想法,自然是建在出了這五座山的山腳下,那裡已經公路連通。這樣菜只需要爬過山,然後在車間包裝和冷藏,然後需要訂單時,冷藏車運出去即可。
同時,距離浴女村近,可以把控整個過程,當然也存在一些問題,比如招工,很難有技師願意來這麼偏僻的地方上班,不過這點,楊羽也已經想好了,在考慮問題方面,楊羽真是做足了功夫,考慮任何一個細節。這技師的後續人員培訓就準備從村裡挖,這樣即信任,又給她們錢掙,是一舉二得的事,而眼前需要個總技師把控整個過程,楊羽很希望二妹那邊能挖幾個人纔過來。
選址也基本上沒遇到什麼大問題,這農村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便宜的要死,只是這次選址楊羽還是多考慮了個問題:風水。
回到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但何詩言的事一直卡在他的心頭,過一天,對何詩言而言,離死亡就近一步。
楊羽的腳步是沉重的,跟何詩言見過兩次面,給人的感覺就是,她不是活在這個時代的,她身上有種特別的東西。   
在這樣悲痛的心情下,楊羽自然沒心情找女人,世界和心情都是灰色的,遇到向他賣弄風姿的村婦,也只勉強擠出絲笑容。
“小羽,你那事想得怎麼樣了?”小姨見到楊羽,第一個問題就是問這個。
“還在準備。”楊羽只能如此應付着,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欺騙何詩言,雖然是個善意的謊言,但是一想到她的命運,心裡總算一陣酸楚。
去了閣樓,一個人悶在房間裡,心情就更加煩躁了,看着那幅畫,始終鼓不起勇氣去找何詩言。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陣雨。
嘩啦啦。
陣雨在晚上的時候停了。
吳嫂又木若呆雞的來了,眼神呆滯,滿是淚痕。
“吳嫂,怎麼了?”小姨急忙輕聲的問道。李媛熙也第一時間上樓找了楊羽。
吳嫂沒有說話,整個人都感覺傻了。
“吳嫂?”楊羽喊了一句。
吳嫂才癡癡的擡起頭,吃力的說道:“詩言恐怕熬不過今晚了。”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震動了一下。
針刺一樣的痛。
"我去見她。"楊羽深深嚥了口氣,回了閣樓,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腦海裡總有個聲音在響:詩言恐怕熬不過今晚了。
生命好脆弱,明明還有七天,突然就只有兩天。
對於有些人而言,哪怕是一天,也是如此的珍貴,就像那部電視《神啊 請多給我一點時間》一樣,神啊,再給她一點點的時間吧,一天也好。
如果我們的生命只剩下最後一晚?
楊羽看着那幅畫,嘴裡念着那首詩,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下過陣雨的夜晚清爽了很多,地上卻乾的很快,月光也特別的亮,如霜一樣。楊羽沒有帶手電筒,換了一身衣服,儘量隱藏自己的肌肉好讓自己看起來斯文一點。
所有家人都出來送別,就好像在送別當年寧採臣和聶小倩的離別一樣。
今晚,我是寧採臣,那個不知道投胎投到哪裡去了的狗日的寧採臣。楊羽心裡琢磨着,朝何詩言的家裡而去。
剛出家門口不久,路上遇到了個女人,燕靈。
“我也想去,可以帶上我嗎?”燕靈說道,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出現是不合適的,但是她心裡有個疑問,很想找何詩言問問,今晚不問,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問了。
燕靈今晚穿了一身很特別的衣服,她穿了那件黑色風衣,背了一個十字架,這身打扮,楊羽只在夢裡見過。所以楊羽吃了一驚,但現在卻沒空思考。
何員外不信基督,反而是信佛的,所以,一定不會讓燕靈進屋探望何詩言的。
楊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這段路不長,但楊羽感覺走了一輩子,比當時被活埋在棺材裡的世界感覺還要長,還要緊張。
浴女村感覺變了。
在家門口遇到了何員外,何員外沒有說話。旁邊的吳嫂一直在哭,似乎已經哭了很久很久,見到楊羽過來,抽泣的說道:“她一個人去河邊散步了,你去那找她吧。”
楊羽點了點頭,朝浴女河的下游而去。楊羽不知道自己後面悄悄跟了一個人,燕靈。
剛下了陣雨,夏季河水充足,浴女河稀里嘩啦的流着,如梭般的時光。
一條生命之河。
楊羽順着河岸走着,看着,沒多久,在不遠處看見了一個白影。
楊羽關閉了手電筒,塞入了口袋裡,擡頭看了看月光,又瞧了瞧洶涌的河水,原來真的是物是人非了啊。
癡兒不解枯榮事,心已至此,身,尤未死。爲何人世間,要爲情所困?
白衣女子站在河邊,看着霧河,微風吹拂,將她的白裙,秀髮吹拂起來,眼裡滿是淚水,塵歸塵,土歸土,我歸向哪裡?何詩言嘴裡唸叨着:“十里平湖霜滿天,寸寸青絲愁華年。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採臣,我們這一世,又是無緣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