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暖和,春色愈發濃烈,繁花園內花開似錦,一片萬象更新之景。
傅慧姍和柳婉歌一同在欣雪湖遊湖,下棋。這兩人皆性情溫和,又都育有公主,故而常往來。
欣雪湖的湖水流入繁花園,它是皇城中第一大湖,水溫卻低,每至秋天,結成冰湖如一面晶瑩的水鏡,照出人來。一葉小舟停在湖中央,舟頭舟尾站着兩個水娘,着一身湖藍色衣裳,手持着舟槳,聽候差遣,一個面上溫和,看着風光,另一個則神情嚴肅,望着天。舟中兩位美人兒,中間放着棋盤,棋盤上擺着黑子白子不少,是輸是贏,尚未分明。
傅慧姍一襲淡藍絲綢宮裝,纖指拈棋,死死盯着棋盤,彷彿要將它看穿。柳婉歌則一邊悠閒自得的品着茶,見她這副神情,欲笑出聲,強忍了下來。
傅慧姍賭氣,“你倒好,彷彿沒你啥事兒似得。想笑,就笑吧。何苦憋着,回頭再憋出病來了。”
柳婉歌含在嘴裡的茶差點噴了出來,好容易才嚥下去,半響說道:“傅姐姐是才女,怎的下棋難倒你了?你剛纔那樣恨不得要把棋盤吃了罷。”
“論別的,我也只算是略通些,這棋嘛,確實差了不少。滿宮裡聽聞杜婉儀的棋最好,自然啦,咱們那位全貴嬪娘娘樣樣精通,想來也不錯。”
柳婉歌收了白子,命水娘劃至湖邊,壓低聲方纔說道:“姐姐,這話可夠酸的啊!對那事還耿耿於懷啊?”
傅慧姍推心置腹,“別人我心服口服,就是她,我不服。”
小舟劃至湖邊,二人下了舟,又命宮人收了棋盤棋子,一前一後往就近的綺蘭亭而去。
綺蘭亭,亭子外常年開遍各色蘭花,千姿百態,方命名爲綺蘭亭。亭頂用鎏金鑄造,金碧輝煌,只中間一棟支撐着,棟上刻着大簇大簇的蕙蘭劍蘭,又寫着詩:蘭生幽谷無人識,客種東軒遺我香。知有清芬能解穢,更憐細葉巧凌霜。1
綺蘭亭內皇上正與沈嘉玥下棋,兩人皆眉頭深蹙,旁邊還立着杜旭薇,拿着茶杯把玩着。
沈嘉玥一襲深紫繡蝴蝶收腰雲緞長裙,梳凌雲髻,簪掐絲海棠宮花。杜旭薇則一身淡綠百花高腰長裙,長髮反綰而起,綰成一個大弧環,發上未簪頭飾,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荷花,香遠益清。
她二人進去請安,道萬福:“皇上聖安,惠妃娘娘金安。”皇上隨手虛扶,“你們來啦。”
杜旭薇立刻放下手中茶杯,福身一禮,“二位嬪主安好。”二人免了她的禮,這一來二去,皇上甚感厭煩,輕責道:“這樣繁瑣的禮節,竟生生斷了朕的思路。”
亭內一衆妃嬪忙跪下,稱:“皇上恕罪。”
皇上棋子一扔,厭煩道:“好好兒下一場棋,不是這個聖安就是那個安好的,要不然就是恕罪,還有何意思?罷了罷了,不下了。”
沈嘉玥慌忙擡眸,轉而定下心,嘴角一抹笑,聲音清脆如玉珠散落玉盤,“皇上息怒,皇上饒恕臣妾們罷,宮規自是要守的。再說了,無規矩不成方圓,禮多人不怪嘛。臣妾棋藝不精,未能引起皇上興趣,不若讓杜妹妹與皇上下一局,杜妹妹棋藝很好,定能讓皇上入佳境的。”
皇上一向不多關注自己不喜歡的妃嬪,今兒倒是高看了些許沈嘉玥,又憶起她的揚琴和編鐘舞,嘴角起了一抹笑,無知無覺。卻不好意思咳了兩聲,說:“罷了罷了,都起來罷。惠妃說了,禮多人不怪,朕責怪你們,倒顯朕不通禮節了。”又指着杜旭薇,“惠妃說你棋藝不錯,那你便與朕下一局罷,若果真不錯,朕有賞。”
一席話下來,不僅面面俱到又讓皇上熄了怒火,衆人皆知沈嘉玥口才不錯,只是不願多說,如今竟隱隱生出佩服之意。
傅慧姍深知這是沈嘉玥要推杜旭薇出來得寵了,不甘人後,融融笑之,“杜妹妹的棋藝確實不錯,皇上常說嬪妾棋藝不好,如今皇上與杜妹妹下棋,可別輸纔好。”
皇上倒不怪,只一句,“勝負乃兵家常事,下棋也是一樣,若朕穩贏不輸,只能說明你們並非真心與朕下棋,皆是故意讓朕贏得。”
杜旭薇提着裙角,緩緩入座,害羞道:“那嬪妾不客氣了。”
“朕有讓你客氣麼?來來來,快下一盤。”
wωw ¤ttκá n ¤C〇
兩人一直下到日落西山,也未分出勝負,皇上又提議去皇極殿再繼續下,杜旭薇早已不同往日,此次也是爲着爭寵想要入皇上眼的,哪有不應允的。
沈嘉玥望着二人離去的背影,感嘆一聲,“麻雀要飛了呢。”
柳婉歌淡淡說道:“娘娘大度,杜妹妹好福氣有娘娘這樣大度的姐姐,恐怕不久之後便要晉封了呢。如娘娘所願,嬪妾在這兒道喜了。”
1蘭生幽谷無人識,客種東軒遺我香。知有清芬能解穢,更憐細葉巧凌霜。:出自《廣羣芳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