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打理六宮庶務,主位以上妃嬪協理,總的來說一切還算順利,只昭悅長公主經常入宮,往壽康宮和鳳朝宮請安,一坐便是一天,兩宮十分厭倦,遂找了藉口閉門不見,昭悅長公主明知兩宮故意也不說破,可又不死心,便往嘉儀殿見惠妃,一坐便是半天,長公主與皇弟的妃嬪本就沒什麼可聊的,可惠妃也不能不接待她,半天下來兩人說不了幾句話,大多是沉默,如此一來,嚴重影響了惠妃的生活。
惠妃打理六宮庶務,本在上午,請主位以上妃嬪往嘉儀殿議事,可昭悅長公主一來,只能拖到大中午,幾位主位妃嬪更是厭煩她,大中午的,午覺都不能睡,不過也都私下抱怨,而尚宮局庶務都是由尚宮先問過掌六宮之人後才做,這樣一來,上午空閒,下午很是繁忙直到很晚,嚴重影響了尚宮局所有人的作息,弄得怨聲載道。
皇清城中所有人,上至太后下至宮人,對這個昭悅長公主實在沒有好感,有些宮人遠遠遇見她,竟然繞道走,實在不得人心。
綺麗多姿的杜鵑花落地,衆人簇擁着皇上及太后趕赴華陽行宮避暑,待到八月上旬才返回皇清城。
皇清城建在南方,而華陽行宮建在北方,大隊人馬緊趕慢趕,足足用了二十多天才趕到行宮,待趕到行宮已是七月初了。從皇清城一出來抵達行宮,最忙碌的當屬主位以上妃嬪了,忙的腳不沾地,恨不得一人掰成兩人用,就怕顧及不到所有人,弄得怨言紛紛。
幾位妃嬪安排完衆人住處,又去衆人住處詢問是否滿意,待一切安排妥當,惠妃便邀請幾位妃嬪往自己的住處水光接天殿,幾位妃嬪無人推諉,浩浩蕩蕩往水光接天殿而去。
相比去年在暖陽行宮的居住地湘珊園,水光接天殿自然是很不錯的殿宇,與皇上住的怡情養性殿及太后住的思妙嵐舒殿皆相媲美,水光接天殿本是皇后居住的,而皇后未曾來華陽行宮,惠妃是後宮第二人,自是可以住水光接天殿的。
水光接天殿位於華陽行宮中路第三個殿宇,陽光照在金色磚瓦上分外奪人眼球,殿前一片湖泊,碧綠的湖水,微風吹過,泛起層層漣漪,湖泊上種植着一大片荷花,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1。整個殿宇並不大,但佈置的很舒坦,裝飾一新,由正殿和東西偏殿構成,各到各處都擺着沈嘉玥喜愛的物品。
幾人入殿,一眼瞧見正殿樑上懸着一塊匾額:纖雲弄巧,紛紛附和:字體高逸清婉、流暢瘦潔,與殿中擺設相襯。沈嘉玥讓宮人上茶點,大家圍坐在一起,寒暄一番後,隨便閒聊。
慎昭儀許美淑知道這個殿宇本是皇后居住的,她與皇后關係甚好,打從心底不願沈嘉玥居住,可她也知道這是太后同意的,自然不會傻了吧唧的說別的話,環顧四周,佈置的很舒心,輕笑又試探道:“這殿倒是不錯,惠妃娘娘挺喜歡的吧?”
沈嘉玥知道她的意思,抿一口蒙頂甘露,清澈明亮,味醇甘鮮,笑盈盈道:“這殿是不錯,這也是太后娘娘的體貼,我還要感謝太后娘娘呢,皇后娘娘能住的殿宇,我住的誠惶誠恐啊。”
許美淑見她這樣說,只尷尬一笑,不再說這個了,話鋒一轉,聊起那塊匾額,瞧着樑上匾額,吟出一句:“‘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2,”接着道:“這個匾額上的字很不錯,這詩歌頌堅貞不渝、誠摯不欺的愛情……”令人嚮往。
幾人陷入沉思,一時無話。此時外面響起如花的聲音,“惠妃娘娘,昭悅長公主身邊的丫鬟求見娘娘,說是長公主有話帶過來。”
沈嘉玥立時惱火了,什麼叫有話帶過來?長公主把我這惠妃當什麼了,方纔去她住處的時候不說,這會子倒有事兒了,一個長公主有什麼了不起的,端什麼架子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人早就是鍾家的人了,長公主有尊貴的身份,卻沒真正的實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搞出這些事兒,天天來煩人,現在又有什麼事兒?心裡不滿,面上和善道:“讓她進來吧。”
昭悅長公主貼身丫鬟入內,一番行禮後,道:“惠妃娘娘,奴婢奉長公主之命,邀請惠妃娘娘及清嬪主明日辰時一刻往明秀亭一敘,還請惠妃娘娘和清嬪主莫要推辭。”
沈嘉玥和趙箐箐聽後,互相看了看,這長公主又要做什麼?沈嘉玥還沒說什麼,只聽得文貴姬傅慧姍輕笑出聲,“你這個小丫鬟,怎麼知道清容華在水光接天殿?而非在馨德堂?”
這話明顯就是說長公主窺視後宮妃嬪行蹤,弄不好可是要受罰的,那個小丫鬟連忙道:“回娘娘話,長公主讓奴婢先來水光接天殿邀請惠妃娘娘,奴婢問了外面的宮人知道清嬪主也在這,便順便邀請了,也是清嬪主體貼奴婢,讓奴婢不用去馨德堂了。”
如此一來,傅慧姍還有什麼好說的,訕訕道:“長公主就是不一樣,並非我們這些妃嬪可比的,身邊的丫鬟嘴都這樣甜,”看向趙箐箐,眼裡劃過一絲憐憫,“看來容華妹妹是非去不可了。”
“這個自然,長公主好意邀請,哪有推辭的道理,你去回了長公主,本宮和清容華一定會去的。”
好意邀請?分明是不懷好意。
那小丫鬟應了一聲,退下了。麗昭媛慕容箬含眼裡充斥着古怪,慵懶道:“請惠妃姐姐倒是可能,可容華妹妹……”適時提出疑問,話說一半留一半,“如今昭悅長公主也住進了行宮,恐怕會變本加厲,其實,”冷冷一笑,眼裡滿是嘲諷,嘲諷她不自量力,“不就這麼些事麼,就不能省點心,真真厭煩。”
幾個妃嬪關起門來聊天,說話都很隨意,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沈嘉玥從不說什麼,女人多的地方話也多。
“人家願意厭煩,我們有什麼法子啊。”
“昭悅長公主這是做什麼啊,不就一個公主封號嗎?至於嗎?”恭淑媛杜旭薇不滿的抱怨着,嗤之以鼻,“皇家不給就算了,再說人文茵公主可是離開自己的父王、母后又是被太后接進宮裡撫養的,琪華郡主都快出嫁了,一個郡主的品級本就是皇家的,夫家哪會欺負郡主啊,借他們膽兒都不敢啊。”
沈嘉玥默然片刻,眉宇間多是無奈,嘴角噙一抹笑,淡淡道:“你說的是,只是長公主可不是這麼想的,”既而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杜旭薇,冷言:“雖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可也不能爲了孩子無所顧忌吧!”
傅慧姍柔和一笑,梨渦輕陷,茶盞一擱,素音一聲,“文茵公主可是姓尤的,而琪華郡主卻是姓鐘的,恐怕這也是原因之一。”
“這個……”許美淑抿着嘴,“皇家還不至於吧?琪華郡主確實不姓尤姓鍾,可長公主姓尤啊,而且王爺的女兒、長公主的女兒和公主的女兒都封郡主的,沒這麼大的差別吧?”
杜旭薇淡淡一笑,脣畔勾出一朵嬌花,嬌聲細語道:“反正我覺得那個琪華郡主可不能做公主,瞧那文茵公主的規矩禮數、言談舉止吧,還別說真是不錯,比幾位公主都好,那個琪華郡主做個郡主都…快辱沒了郡主的品級…讓她做公主,豈非更加辱沒了公主的身份,這要傳了出去,百姓還以爲皇家公主都那副德行呢,往後正經的公主鳳台擇婿,還有人要麼?”
趙箐箐託着腮,一陣煩擾浮上心頭,充盈着雙眼,“明日恐怕是場鴻門宴啊,一敘?”輕哼一聲,“你們說說,長公主與妃嬪有什麼可敘的?何況長公主和琪華郡主我都沒見過幾回,更沒什麼可聊的了。”
沈嘉玥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頭,“是沒什麼可說的,可人家是長公主,人家請你去,你能不去嗎?就是皇后娘娘也不能明着拒絕她,好歹人也是皇上的姐姐啊。”頓一頓,又道:“到時候你隨便應付兩句就行了,然後找個由頭離開就是了。”
“也只能這樣了。”
傅慧姍惦記着宜安,於是道:“在娘娘這兒說了這會子話,方纔又去了這麼多地方,娘娘也累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這樣一來,大家都告退回去了,沈嘉玥也由錦織扶着逛了逛水光接天殿,佈置的很讓人滿意,這些日子着實累壞了,早早用了膳食,聽怡情養性殿來報皇上翻了昀嬪孫若芸的牌子後,二話不說,愣神之間聽錦織抱怨了幾句:原是按着規矩來華陽行宮的頭一天該是隨行妃嬪中位分最高者侍寢,而這次皇后娘娘未來,自然是沈嘉玥,可偏偏皇上讓昀嬪侍寢。抱怨之中只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然後早早安置下。
1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出自《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
2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出自《鵲橋仙·纖雲弄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