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衛說着,摸了摸自己右邊的胸口,從裡頭掏出一張紙來握在手中拜了拜。
“柳下餘,這是什麼東西?莫不是你家妹子給你求的平安符?且讓我瞧瞧。”
柳下餘哼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又將那張紙收了回來,他壓低了聲音嘀嘀咕咕道,“你懂什麼?這是顧大人的畫像,我找朱柏興幫忙畫的,他們現在都說,顧大人的畫像同關二爺一樣,可以辟邪!”
“我這個人最是怕鬼怪了,這不特意求了來!百邪不侵!”
同柳下餘說話的那名侍衛名叫張超,他這個人別的沒有,就是膽子大。
聞言卻是哈哈笑了出聲,他眼眸一動,伸手一把奪過那柳下餘手中的紙快速的攤開來,只見那張紙上畫着一個男女不分神鬼難辨,眼睛宛若銅鈴,大嘴可吞山河,面目猙獰的人……
不對,不應該說那是人,應該說是一個怪物。
張超聳動着肩膀,實在是沒有忍住,繼續笑了起來,他將那張紙拍到了柳下餘胸前,罵道,“你他孃的眼睛瞎啊,顧剃頭比天上的月亮都好看,你這畫的醜過母夜叉。”
“說是張飛她小妹,張飛都抵死不認!這松毛嶺的精怪瞧見了,都以爲自己見了鬼了!”
柳下餘漲紅了臉,剛想要辯駁,就聽到前頭的伍長曹能扭過頭啐道,“你們又不是頭一回走松毛嶺了,神叨叨的嘴怎麼這麼碎?上官豈是你們可以妄自議論的?”
“有心情說這些,還不打起精神來!咱們一路走來過於順利,眼瞅着便要到邊關了,越到後頭應該越小心纔是。再逼逼叨叨,老子將你們的嘴巴縫起來!”
曹能是伍長,雖然手下管着的人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但縣官不如現管,兩人瞬間不敢吱聲了。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之間一陣破空之聲響起,曹能臉色一變,大喊道,“有敵襲!”
那柳下餘聽着,趕忙將手中的那張紙胡亂的塞入了懷中,然後舉起了長矛四處張望起來。
“靠!曹伍長,不會叫你烏鴉嘴說中了吧?”
可是那破空之聲來是來了,卻四面八方根本就沒有箭支。
柳下餘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你們有沒有覺得,空氣當中帶着一股子血腥氣味……還有煙味兒,這霧氣有問題,有人在燒火放煙……”
他正嘀咕着,突然之間從自己的身後聽來了一陣女人的輕笑聲。
柳下餘平日最是怕鬼,聽着這聲音猛地回過頭去,大喊出聲,“鬼啊!”
可他的身後空空如也,壓根兒一個人也沒有。
濃霧當中,魏長命鬆開了手,蹲在樹林邊搭着弓的一人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松針墊綿軟落地無聲,紅紅的鮮血從他的脖頸處緩緩流出,沁潤了大地。
“你作甚要故意嚇他?我瞧那小子膽子小得很,不知道怎麼就當兵了。”
顧甚微撇了撇嘴,“我何止想嚇他,我還想嚇那個叫做朱柏興的,我們到底有什麼仇怨,他要將我畫得這般面目猙獰!”
顧甚微說着,羨慕的看了一眼魏長命手中的匕首,“若論偷襲,還是你的匕首好用。我這長劍太長了,抹脖子不太方便。這邊的刺客已經清理乾淨,去那一邊吧!”
她說着,腳輕輕一踢,一顆小石頭直接被踢得跳了起來。
顧甚微緊接着又是一腳飛踢,那小石頭朝着樹林更深處飛了過去,煙霧濃重一會兒工夫山林裡都瞧不見人影了。她這一石頭下去,只聽得一聲悶哼聲起……
魏長命聽着,腳輕點地,擡手就要朝着那人喉嚨割去……
“慢點,這是最後一個了!我特意只用了半分力氣,留了他一個活口!” 顧甚微的話音剛落,那人便慘叫了起來,“惡鬼!惡鬼!你們是惡鬼!”
只見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短打,包着頭巾蒙着臉,幾乎完美的隱藏在呢濃煙當中,在他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個冒着煙霧的溼柴堆!
他這般一喊,隊尾的柳下餘同那張超終於聽到了響動,提着武器飛跑了過來。
不光是他們,這一嗓子嚎叫,讓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顧甚微挑了挑眉,將長劍收回了劍鞘當中,朝着腳步聲的方向看了過去,“你們來得正好,叫人將這些火都徹底滅了吧,濃煙滾滾是小,鬧出了山火是大。”
柳下餘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的腳底,他先前跑得急,沒有注意看地面,只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麼黏黏糊糊的東西,這會兒一看卻是發現靴子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柳下餘沒有動靜,一旁的張超卻是激動的回過神來,他衝着顧甚微拱了拱手,大聲喊道,“諾!”
他想着,聽到了腳步聲,朝着車隊前列看了過去,卻見一隊人馬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他的腳步頓了頓,扯了扯柳下餘的衣角,見柳下餘紋絲不動,又不好跑走,只能垂眉順眼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張超!柳下餘!”
走近前來,吳江衝着二人揮了揮手,他身後跟着的小兵輕車熟路的將一挑土蓋了下來,直接將那濃煙整個都封蓋住了。
顧甚微聽着這熟悉的聲音,定睛一看,果不其然瞧見韓時宴吳江,還有那北朝使臣劉符以及同他形影不離的四大金剛全都走了過來。
她衝着韓時宴點點頭,“韓大人神機妙算,果然有人潛伏在松毛嶺行刺。”
韓時宴分析地形,選出了三處最容易設埋伏的地方,他們已經經過了其中一個,這是第二個。
等着被殺不是她的習慣,有魏長命這個天生的刺客在,當然是提前反殺!
她說着,眸光一動,又看向了站在煙霧之中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的北朝使臣劉符,你怎麼不笑了呢?你不是最喜歡哈哈的笑,然後抱着人捶了麼?
你怎麼就笑不出來了呢?
“劉使者,不必擔心,一共三十二個刺客,我同魏長命殺了三十一個,還留了這一個活口問話。”
“我瞧他們的功夫不似中原招數,應當是那該死的西夏人沒錯了!”
顧甚微這話一出,那被魏長命匕首抵喉的白衣人立即嚎叫起來,“我們都沒有來得及出手,你從哪裡瞧出我們的武功路數!魔鬼,你們都是魔鬼!”
顧甚微聽着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劉使者莫要聽他胡言亂語,這麼誇張倒像是做戲。”
劉符一張臉有些僵硬,他還是笑不出來。
他下意識的朝着一旁的狼牙看了一眼,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方纔他一路走來,的確是看到藏在密林當中的刺客屍體,所有人都是一擊斃命,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這白衣人是不是誇張,顧甚微有沒有出招那都不重要,重要的除了血腥味,他根本沒有察覺到顧甚微同魏長命正在進行一場酣暢淋漓的殺戮。
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之下,大雍人已經將前來行刺的刺客全部解決了。
這說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