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映紅了半邊天空,絢麗多彩,瑰麗迷人,紅彤彤的雲彩,千變萬化,壯觀莫測,遠方的茫茫白雪也成了一片血紅。
傍晚的林子特別的寂靜,金烏漸漸西落,黑夜悄然降臨。今夜無風,銀白色的月兒,遍灑着淡淡的光輝,和着夕陽的殘輝,讓大地銀白與血紅交加。
星山位於東土大陸的中央,雖綿延數百里,如蒼龍俯臥,山高林密,層巒疊翠,人跡罕至,但是這樣的山脈對於土地方圓數萬裡的魏國來說,卻只不過是一條非常尋常的山脈。
只因此處山脈的奇峰異石如星羅棋佈,瀰漫在這蒼茫的大地上,被人們稱爲星山。
遠遠一看,山脈上凸起的部分組成了五座山峰,其中一座山峰中段,一塊凹進去的大石上,有一名瘦弱的老者正靠在石上,身前點起一堆篝火,身邊放着一個編簍,裡面堆積着一些藥草,散發出陣陣藥香,繚繞四周。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爲本。其本亂而未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尋常的採藥人,時常在山裡遊蕩很多天才會下山,這已經是他在山裡的第五天了。老人坐在那裡,手中拿着一卷幾乎被翻爛的書,津津有味,搖頭讀着。
“嗚嗚嗚……”
突然,這老人聽到了不遠處有嬰兒啼哭的聲音。
“唉,怕是哪家的小孩子走丟了吧。”老人收拾了一下藥簍和書籍,循着聲音的方向走去。
當他走到那裡時,見到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正在那哭喊,奇怪的這小孩的臉上有一道恐怖的傷口,剛剛長起新肉,尚未痊癒。在他旁邊還有一個剛出生的用獸皮包裹的嬰兒也在哭泣,身上的衣物染上了不少血跡。
“小娃娃,你家哪裡的?家裡的人呢?怎麼只有你們兩個小孩子在這?”老人面色慈祥地問道。
三四歲的小孩見到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長相和他爺爺有幾分相似,都是半白的長鬍子,遂漸漸止住了哭聲,“我……要我娘。這是……哪?”小孩聲音仍止不住地啜泣。但是他的話卻讓這老人困惑不已,因爲老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這兩個小孩還算幸運,在這山林裡竟然沒被野獸發現。”老人掃了一眼兩個孩子身上的血跡,“唉,既然相見了,那就是緣分,還是我帶你們走吧,再去打聽打聽誰家丟了孩子。”
此時襁褓中的嬰兒也許是哭累了,安安靜靜地睡着了,那小孩也在老人的安撫下停止了哭泣。
月光下一個瘦削的身影扛着藥簍,藥簍放着嬰兒,左手牽着一個三歲孩童的手,向山下的小鎮走去。
星山鎮位於星山山脈的南面,由於這些年魏國連年征戰,無力顧及此處窮鄉僻壤,這個不入人眼球的小鎮並沒有朝廷的正式管理。眼下這個小鎮也不過只有幾百戶人家,多是打獵種田爲生。簡陋的房屋,古樸的院落,零散的分佈着。
“古老,採藥回來了?這次去的時間可不長啊……這兩個小孩子是誰家的?”
“古老好啊,咦,這是誰家的孩子啊?”
……
原來這老人名爲古之意,年輕遊學四方,想謀求治國良方,卻是報國無門。到了中年又回到了星山鎮,再也沒有出去過了,也未曾娶妻,只是在鎮上當個郎中,教教鎮上的孩子識識字罷了。但鎮上的人都是比較尊重他的,畢竟是出過大山見過世面的人,鎮上的小病小災都要他來醫治。
鎮上的人見到古之意後紛紛打招呼,基本上問得是同樣的問題。古之意只能一一說出事情原委。
經過了一路的解釋,古之意總算克服重重“困難”回到了他僅有幾間茅屋的小院裡。
安置好兩個小孩子,古之意料想到兩個孩子應該都餓了,大的還好,一會做好飯爲給他吃就行了,但是小的那個怎麼辦呢?
“哎呀這事……我上哪找奶給他喝呢?”古之意一拍腦袋,“老王家不是有頭羊嗎,好像他那個孫子就是喝羊奶長大的。”
古之意走到屋外,對着隔壁的院落大喊:“老王!王匡!趕緊過來!”
“你喊啥,我家那小子剛睡着,別再吵醒了。”旁邊院落一間屋子裡卻響起了更大的聲音。緊接着又傳出了孩子的哭聲。“唉,這小子又醒了。”屋中傳來一聲嘆息。
不一會屋中走出一個老人,頭髮全部花白,但是他身長八尺五,體格健壯,沒有一點彎曲的跡象,一臉白色的絡腮鬍子像鋼針一樣堅硬,精神爍爍,聲音像大鼓一樣厚重。
那老人抱着一個正哇哇大哭的孩子,邊走還邊哄孩子。只是那方式卻讓人忍俊不禁。
“別哭了,別哭了,哎呀,你和小祖宗啊,咱不哭行嗎?”老王做出了一個鬼臉,真有些“猙獰”,“你看,呃……”
“老王,趕緊抱着孩子過來。”古之意實在看不下去了,再次催促。
“老古你急什麼,不就是下個棋嗎,你讓我把孩子哄睡着不行啊。”老王邊走邊向古之意抱怨。
“誰說跟你下棋了,你這個臭棋簍子,你家那羊還產奶嗎?趕緊給我點。”
古之意急急忙忙地拉着老王進了屋子,老王看到了一大一小倆孩子這才一臉嚴肅,問:“你啥時候有的孩子,還一下有兩個!”
“去去去,淨胡扯。”古之意擺了擺手,“別鬧了,這是我在山裡面撿的兩個孩子,我怕他們在山裡有危險就帶回來了。你照顧孩子有經驗,給我想想辦法。”
“這可就不好辦了,照顧小孩很麻煩的。”老王撓了撓頭,“奶這個還好說,我家的羊還在,別的有啥事你再問我吧。”
“哎呀,那個小的怎麼哭了,老王,這是怎麼回事。”突然那嬰兒哭了起來,這可真是難到了古之意。立即拉住了要走的王匡。
“別急,別急,等我過去看看。”然後老王放下他孫子,蹲下身子說,“小兌,你先跟那個娃一塊玩會兒,爺爺有點忙,你去廚房裡拿着東西給他吃,好不好?”
“好的,爺爺。”虎頭虎腦的小王兌揉了揉惺忪的雙眼說。
“你說你平時很仔細的一個人今天怎麼這麼粗心,這小孩身上穿的獸皮都溼透了,哪來這麼多血?”
“我怎麼知道。”
“你先別說這麼多了,趕緊去弄點熱水給這兩個給孩子洗洗澡,我去找點王兌的衣服給他們穿上。”老王擺了擺手說到。
過了一會,老王和古之意廢了好大的勁才把兩個孩子洗乾淨,中間少不了兩個孩子的哭聲,更少不了老王的鬼臉。
古之意給兩個小孩換上了乾淨的衣服,老王又從自家的羊身上擠了不少羊奶,還熱了熱飯菜給古之意和那小孩吃。
忙完了這些,總算把三個孩子哄睡着,兩個老人總算可以歇歇了,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個大點的好像還不會說話,看來你身上的負擔不輕啊。我看你還是找個女人吧,還能幫你照顧小孩,鎮東頭的那個張寡婦我看就不錯啊。”老王對古之意打趣道。
“哼,你個糟老頭子,你要看上了你去,別拿這事煩我。”
“唉,那事都過去快四十年了吧,你還忘不了嗎?”老王收住了笑容,對古之意說。
“唉……”這次古之意並沒有再說話,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默默地走向屋外,對着月亮發呆。
“今夜浩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伊人淚,日日憶星山。香霧雲鬟溼,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古之意對着皓皓明月獨自吟詠着。
“這天也不早了,照顧了小孩很累,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一起下棋啊,別忘了。”老王對着古之意的背影說了幾句就轉身離開了,邊走還不住地搖頭。
“四十年了,你還好嗎?”古之意喃喃自語,兀自佇立良久,古之意緩緩轉過身回到了屋裡。
屋中,古之意着看着兩個熟睡的小傢伙,笑着搖了搖頭:“你們兩個也該有個名字……”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呼呼的風聲,初聽時如淅淅瀝瀝的雨聲,其中還夾雜着蕭颯的風吹樹木聲,然後忽然變得洶涌澎湃起來,像是江河夜間波濤突起、風雨驟然而至。碰到物體上發出鏗鏘之聲,又好像金屬撞擊的聲音。
“時值寒冬,聞有聲來,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雪驟至。既然有寒風襲來,那你就叫古風吧。”古之意對着稍大點的孩子自語。
“遺子道旁,而風雲險惡,然虎兕無所置其爪,仰不愧天,俯不怍地。當有一日,迎風直入九霄,揮手撥雲霧,俯茫茫蒼生,建鼎立道。你就叫古道吧。”古之意又爲另一個孩子起好了名字。
“咦!這種獸皮好像是東土極北之地的風魔貂的皮毛,這麼遠的地方……”古之意撫摸着獸皮頗爲驚異,“也不知此二子有何身世啊!”
風吹葉如雨,道旁得二子。古之意感慨萬千,畢竟還是小娃娃,相遇即是有緣,以後的路還是要慢慢走。但,誰會把孩子丟在荒郊野外,身上還穿着獸皮,渾身是血,他們的身世肯定也是非同尋常吧。
古之意心想,若是無人來尋,以後就教教他們讀書,做個平常人也好,免得像自己一樣闖蕩天下半生,卻空留一生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