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府衙,公堂
過了許久,吳廣文才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衫,這才緩步走下高臺;隨手從木箱之中拿起一錠銀兩,吳廣文微微掂量了幾下,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奸笑。
“師爺,查驗一下”話音剛落,一旁的師爺便恭敬的點了點頭,一揮手,門外幾個賬房模樣的人便來到了公堂之中,開始清點木箱之中的銀兩。
“肖老爺啊,你是不知道啊,本府最近甚是煩惱,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眠啊,偶爾還有些健忘,不周之處,還望肖老爺多多包涵啊”這邊師爺帶領着賬房正在清點,那邊吳廣文徑直來到肖廷羽跟前,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讓肖廷羽心中越發的忐忑不安。
“肖某豈敢,吳大人爲了我蜀州百姓日夜操勞,實在是讓人欽佩啊”雖說這話說得有些表裡不一,可是也沒有辦法,肖廷羽不想再節外生枝,只想一心將此事了結,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肖老爺太擡舉本府了,本府其實也沒有肖老爺想得那麼的偉大,說實話吧,都是一些繁瑣的家事,哎,讓本府甚爲頭疼啊”一邊說着,吳廣文還一邊特意觀察着肖廷羽的神情。
家事?肖廷羽細細一想,終於明白了,看來果真如自己所擔心的一樣,這該來的始終還是來了,看來,這吳廣文是想人財兩收啊。
“肖老爺難道不想知道本府爲何事所煩惱?”見肖廷羽遲遲沒有追問自己,吳廣文皺了皺眉,看來這老東西應該是明白自己的用意了,不過看現在這個情況,他應該是不會將肖憫月心甘情願的送到吳家的。
“大人的家事,肖某豈敢多言”面對吳廣文咄咄相逼,肖廷羽退無可退,只好搪塞。
“無妨,無妨,向來官民一家,閒來無事一起聊聊家常也是應該的,以後啊,我們吳家與肖家應該多些走動”吳廣文話中有話,言語之間顯得十分的輕巧,可是
卻讓肖廷羽的心情越發的沉重了起來。
“話雖如此,可是肖某身份卑微,豈敢高攀;此事過後,肖某已打算離開蜀州,回江浙老家頤養天年,就多謝大人厚愛了”肖廷羽此話一出,雖然平淡無奇,合情合理,可是在吳廣文看來,這無疑是打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
“哎,可惜啦,可惜啦,本府一片好意,奈何無人領情”對於肖廷羽的回答吳廣文顯得有些惋惜,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多言,轉身準備回到高臺之上。
“啓稟大人,銀兩已經清點完畢,一共是三百二十萬兩”吳廣文剛剛落座,幾個賬房先生和師爺便將銀兩數目查驗完畢了。
“呈上來”
接過師爺手中的賬本,三百二十萬兩?自己明明給肖廷羽說的是三百萬兩,爲何會多出這二十萬兩?沒道理啊!吳廣文顯得有些疑惑,不禁擡頭看了看高臺之下的肖廷羽;只見肖廷羽平靜如水,雙目迎着吳廣文的目光而上,神情之中沒有一絲膽怯。
四目以對,許久,吳廣文終於明白了,原來如此;呵呵,你這老匹夫,算得一手好賬,難不成你堂堂肖府的大小姐,只值這區區二十萬兩銀子?
“來人”突然之間,驚堂木響徹了整個公堂;說是遲,那是快,十幾個衙役從公堂之外魚貫而入,排成兩排,屹立於公堂之中。
“給我將犯人肖廷羽及其同謀拿下”吳廣文一聲令下,衙役們一擁而上,準備將肖廷羽與李福二人拿住,一時間,整個公堂劍拔弩張。
“慢”肖廷羽大手一揮,身形微微向前一步,橫眉怒視,直指高臺之上的吳廣文。
“肖某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哈哈,現在人贓並獲,你說何罪之有?”吳廣文一反剛剛模棱兩可的態度,擺足了官威。
“看來你還不明白你所犯何罪吧,好,那本府來問你,你今日送這些銀兩來本府公堂爲何?”見肖廷羽久久沒有回答,吳廣文嘴角露出一絲奸笑,只是一瞬而過,絲毫沒有任何人察覺。
“這......”這一刻,肖廷羽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吳廣文給自己下的一個套,而自己正在被吳廣文一步一步牽着進入這陷阱之中;爲何送銀兩,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可是如果一旦將那日之事說出來,自己這販運私鹽的罪名必將坐實,哪怕自己與吳廣文之間心知肚明,哪怕自己只是爲了花錢消災;可是隻要這罪名一旦坐實,那就再無辯解的機會了。
“說不出來了吧?好,那本府來替你說;因爲上次本府將你販運私鹽之事人贓並獲,所以你爲了息事寧人,所以今日特地準備銀兩前來府衙,想賄賂本府;可你萬萬沒有想到,本府身爲朝廷命官,蜀州城萬萬百姓的父母官,豈是你想的那樣不堪;你千錯萬錯,就錯在你觸犯了大越律,所以,現在就別怪本府依律而行了”吳廣文大聲呵斥,直指肖廷羽,赫然一副清正廉明的樣子。
“吳廣文,你不要欺人太甚”士可忍孰不可忍,這一刻,肖廷羽積蓄以後的怒火終於爆發了。
“好啊,見本府拆穿了你的把戲,怒火中燒了是吧,好,本府不管你在蜀州商會之中有多麼高的威望,今日,本府必須將你拿下,以正法紀;販運私鹽,賄賂朝廷命官,任何一條都足以治你死罪,來人,給本府拿下”此刻整個公堂之上瀰漫着濃濃的火藥味,大有一觸即發之勢;高臺之上的吳廣文剛正不阿,高臺之下的肖廷羽緊握雙拳,李福也蓄勢待發。
“吳廣文,你以爲肖某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嗎?你這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開始肖某還有所顧忌,既然現在你一定要如此咄咄逼人,那就不要怪肖某與你拼個你死我活,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你的奸計得逞”一時間,肖廷羽與李福二人緊緊靠在一起,怒視着周圍手持利器的衙役。
肖廷羽的決絕讓吳廣文顯得有些措施不及,吳廣文萬萬沒有想到,一向以和善圓滑處事的肖廷羽居然會變得如此的毅然決然,爲了自己的女兒,居然寧願公開與自己,與朝廷作對;吳廣文千算萬算,唯一沒有算到的就是,不僅僅是他對吳憂有這那份父親對子女的舔犢之愛,肖廷羽對肖憫月也有,天底下所有的父親都有,那是一份可以付出生命,不計代價的愛。
“既然如此,那本府就成全你”吳廣文一揮手,四周的衙役便一擁而上,此刻公堂之外,也蜂擁而至更多的衙役;雖然剛開始吳廣文萬萬沒有想到真的會將肖廷羽逼到這一步,可是善於心計的吳廣文,還是提前做了一手準備,以防萬一,以不變應萬變。
畢竟肖廷羽與李福都出生行伍,雖然隱姓埋名多年,可是身手畢竟還在,幾下便將跟前的幾名衙役打翻在地,剩餘的衙役見狀連連後退,此刻在肖廷羽二人周圍形成了一個不大的真空地帶。
“吳廣文,你真要將我置於死地?”肖廷羽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希望吳廣文可以適可而止。
“肖老爺,這可不是本府將你們置於死地,而是你們自己,這毆打朝廷官差,可是謀反,此次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你二人了”吳廣文將肖廷羽最後的一絲希望泯滅,得意的看着衆人圍困之中略顯淒涼的二人;老匹夫,等本府將你二人正法,再去肖府將肖憫月擒來,這兒媳婦,我是要定了。
“李福,今日看來這吳廣文是早有準備,一會你我盡力向公堂之外而去,你找機會突圍而去,速速帶着憫月夫人還有沐夜離去”吳廣文的回答徹底斷絕了肖廷羽的念頭,也深知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一邊小心提防着衙役的圍攻,一邊開始安排最後的退路。
“老爺,你不走,李福也不走,還記得李福跟隨你血戰沙場,萬軍之中幾進幾齣,何時有過畏懼,這些烏合之衆,還難不倒我們”肖廷羽的話讓李福頓時心血澎湃,曾經血灑疆場的氣概陡然而生。
“李福,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記得,替我照顧好憫月他們,最後,再讓你我二人痛快的殺一次”
“好”
見已無退路,肖廷羽和李福二人也不再保留,拾起剛剛衙役掉落的腰刀,開始向公堂之外邊殺邊退;幾個來回,已有幾名衙役應聲倒地,其餘的衙役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場面,個個心中都開始膽怯,圍而不上。
“老爺,你看着......”師爺見狀也心有餘悸,這已經超出了他能想象的範圍了。
“怕什麼,將此二人就地正法”吳廣文畢竟是一地知府,就算所有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預想的範圍,也能很快的穩住陣腳。
就在此刻,公堂之外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順着聲音遠遠望去,只見一整隊身着鎧甲,手持長矛的城防軍正向此快速疾馳而來,這一刻,吳廣文原本有些擔憂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