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伏下來,說道:“將軍他說,這次他錯了,但他最遺憾的不是即將身死。而是不能夠繼續爲王爺效命!這次安化蠻應該並沒有發現大軍的存在,也許他們會認爲這是一支孤軍。我現在唯一能夠爲王爺做的,就是吸引安化蠻的注意,請王爺別在意我的性命!”
趙禳憤怒的臉色,在這一刻,僵住了!
李守忠等人本來也是臉露怒容,但這一刻,他們都禁不住被楊文廣這一番話感動了。
“王爺!”李守忠看着趙禳,嘴脣蠕動了幾下,想勸說趙禳出兵救援楊文廣,但話到了嘴邊,卻化作重若千斤的鑌鐵,難以說出口來。
趙禳沉默不語。
過了好半響,杜獻升忍不住問道:“王爺,現在該怎麼辦啊?”
趙禳這才擡起頭,看了在座其他人一眼,神色複雜的說道:“散會!所有人回去後,整頓兵馬!”
李守忠等人登時精神一振。
“注意好隱蔽!不要讓安化蠻發現,注意休息,不能夠浪費仲容給出的機會!”趙禳說道。
後面的話,叫李守忠他們人人都神色複雜起來。
馬同德忍不住說道:“王爺,難道……難道真的不救楊將軍嗎?”
趙禳並沒有解釋,只是冷冰冰的說道:“服從命令!”
馬同德看了趙禳一眼,垂下頭,艱難的說道:“是!”
趙禳說完便站起來。徑自朝中軍帳外走去。到了門口頓了頓,說道:“阿武!”
“是!”趙嬴武垂下頭。以示恭敬。
“和我一起出去吧!”趙禳說道。
趙嬴武毫不猶豫的說道:“是!”
趙禳的離開,留下了一幫面面相顧的諸將。
廣靖軍指揮使時三千忍不住說道:“諸位,難道我們就真的坐視楊將軍用自己的生命,換取突襲的戰機嗎?”
“時指揮使,你對此有什麼好注意嗎?勸說王爺嗎?你不是已經看到了王爺的態度了嗎?”杜獻升煩躁的說道。
時三千雙手緊緊攥緊。但又鬆開。
李守忠彷彿被人抽取了身體所有力氣,頹廢的說道:“走吧!回到帳篷好好休息!或者回到本部中做好隱蔽軍隊的事情!”
諸將皆無語,紛紛慢慢離開中軍帳。
…………
“王爺,仲容那裡……你還惱他貪功嗎?”走了一段路,趙嬴武還是忍不住說道。也許平日立刻趙嬴武和楊文廣有些矛盾,但人和人之間那裡可能沒有矛盾的呢?只是要說希望楊文廣死,趙嬴武卻是沒有這個想法。
趙禳擡頭看了看已經黯淡下來的天色,西方是一片赤色的紅霞。一片片薄薄的白雲,被染紅了,宛如一片片在天空上燃燒的火焰。
“本王何嘗希望這樣呢?只是如果救了仲容,卻是要放棄龍水城。”趙禳苦澀的一笑,臉上充滿掙扎之色。
趙嬴武似乎也感受到趙禳心中的矛盾痛苦,岔開這個沉重的話題說道:“王爺,我們現在去那裡?”
“仲容那裡看看吧!”趙禳這個時候,已經恢復了他應該有的睿智、冷靜。
“啊?”趙嬴武吃了一驚。不是說不去救楊文廣的嗎?
趙禳說道:“雖然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但本王覺得應該去看看。一方面看安化蠻的軍容,另外一方面是看看仲容能夠支持多長時間!”
趙嬴武微微頜首。道:“是!那王爺,我這就去叫多幾個人來!”
趙禳搖了搖頭,道:“不,人太多容易被發現,就叫上剛纔的那名送信的親兵,還有你。兩個人去就夠了!馬也不用了,在山間行走,戰馬速度快了容易馬失前蹄,慢了也沒有用。而且戰馬體積太大了,容易被人發現!”
趙嬴武想了想,也覺得王爺說的話有道理,也就答應的點了點頭。
雖然只是三人出發,但也需要喬裝一番。趙禳將身上的鐵甲脫去,穿上枯黃色的布衣,頭上戴着草帽。再摘下幾條細長韌性的紙條,纏繞在草帽上。其他二人也依法仿效。
出發沒有多長的距離,大概兩裡左右,趙禳就聽到一陣腳步聲,連忙拉着趙嬴武和親兵躲到草叢中。幸虧是秋天,而且這一帶沒有怎麼開發。草木非常豐茂,很快就讓趙禳三人隱藏在雜草叢中,只是在草葉間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沒有多長時間,一隊東歪西倒的蠻兵就經過,趙禳暗中點了點人數,不多不少一共十人。裝備都很簡陋,十個人裡面有七個是拿着竹矛,修長的竹子頂端削尖,再包上一層生鐵皮,稍微打磨一些,這就成了竹矛。簡陋的叫哪怕宋軍序列中最低級的鄉勇,也會對蠻兵徒然升起一股自豪感。
另外三人,一人拿着一把宋軍制式腰刀,估計是繳獲來的,身上也比其他蠻兵穿獸皮、麻布衣強不少,是一件簡陋的皮甲,大概是這一支蠻兵的小隊正。另外兩人拿着弓箭,腰間插着一把伐木用的短斧。弓箭很簡陋,一看就知道是平時獵人打獵用的獵弓,射程非常近。有效射程也就二十步左右!摺合三十五米左右。
而宋軍的制式大弓射程是六十步左右,要比這些安化蠻的獵弓強上三倍!如果是十石大黃弩更加可怕,射程達到二百五十步!有效射程也可以達到一百二三十步。
從這裡已經可以看出安化蠻裝備之簡陋,這也是趙禳敢帶着一千人不到,就殺奔來龍水城的底氣之一。
幾名蠻兵大概走累了,對着拿腰刀的小隊正嘰裡咕嚕一番,大概是訴苦要求坐下來休息。小隊正想了想,點頭應諾。
幾名蠻兵立刻一屁股坐了下來,拿着水囊咕嚕的痛飲一番後,幾名蠻兵也禁不住嘰裡咕嚕的說了一番話。
過了半響,幾名蠻兵休息夠了,拍了拍屁股,起身繼續往前走。
等看不到這些蠻兵的身影了,趙禳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從雜草叢中站起來。趙嬴武擔憂的看了一眼蠻兵離開的方向,說道:“王爺,那裡是營地所在的位置,那些蠻兵會不會發現了營地的?要不末將這就回去,着急人手,把這些蠻兵剁了!”
趙禳搖了搖頭,說道:“不怕!營地安置在山谷當中,很隱蔽!如果不是當初我們湊巧發現,怕也要錯過這個好位置。而且現在天色已經快黑了,這些蠻兵走不了多長路程想來就會回去的了!”
楊文廣的親兵點頭認同,道:“王爺說的沒有錯,小的剛纔就聽他們說,再往前走走,就要回去。那個蠻兵的小隊正雖然沒有答應,但想來心中也認同。”
趙禳有些詫異的看着對方,道:“你會聽安化蠻話?”
那親兵點點頭,說道:“不是怎麼會說,但聽卻會大部分。畢竟要和安化蠻打仗,小的也得學一些,要不然審問俘虜這事情,就足夠叫人煩惱了。”
趙禳點了點頭,說道:“說的也對,那你應該你知道剛纔安化蠻坐在這裡,都在交談了什麼吧?”
親兵說道:“是的!”
趙禳說道:“那你翻譯一下給本王聽,哦,對了!記得這麼多話嗎?”
親兵說道:“詳細的就記不住了,但大概意思還是知道的。哪些蠻兵先是抱怨爲什麼明明已經發現了宋軍,卻還要派他們去搜索附近。還說那個鎮.國.軍.師真的多疑,大王本來不願意的,卻硬是要以上官的身份大王派他們出去搜索。裡面還有一些腹誹那鎮*師的髒話,小的就不翻譯了!”
“大王?是那個大王?”趙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問道。
安化蠻當真就是暴發戶出身,剛剛稱王的時候,就馮常圪自封爲王,有安撫性質的封了中安化州刺史蒙漢央爲一字齊肩寧王。在宜山砦進攻失利後,大概是打着拉攏人心的想法,馮常圪大肆封王。就好比原來不過是什麼節度使的金城州刺史石伏匡,都被封爲金城王,一點也不怕尾大不掉的。
親兵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他們道沒有說那個大王的名號。”
趙禳有些失望的微微頜首,但很快就臉露深思之色。鎮*師?這不是木換那傢伙的官職嗎?看來那傢伙也來了,這個傢伙雖然是漢奸,但一直以來安化蠻之所以能夠讓如此難纏,這個傢伙最少佔據五成的功勞!
看來他似乎發現了什麼,不過這也正常。這個叫木換的傢伙,拋開他的品德而言,能力還是不錯的。不過被他發現了一些端倪也並非不好,也可以叫安化蠻疑神疑鬼,待自己帶兵殺出來的時候,叫他們自以爲是的認爲有大批宋軍,這可以更加有把握殺散安化蠻。
思索間,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目的地。
趙嬴武壓低聲音提醒道:“王爺,前面就是楊將軍駐守的小山丘了!”
親兵神色複雜的看着那小山丘,看着趙禳欲言又止的。估計還在想勸說趙禳出兵救出楊文廣,只是他也知道趙禳之前的決定,心中糾結得很。
趙禳回過神來,張目看過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趙禳卻已經禁不住皺起眉頭。“木換!你這傢伙……真的是夠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