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長時間,將門當中除了天波府楊家外,潘家、呼延家兩家也來人了。兩家雖然勢力已經大不如往日,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底蘊還在,叫人不敢是置若罔聞。
來的人雖然不少,站立分羣的卻是涇渭分明。楊文廣、潘美之孫潘晉、呼延灼之從兄呼延烴三個將門出身的交談微笑。李用和則是和程琳、宦官各有接觸,不過都是淺淺的,而宦官和程琳的則是幾乎不怎麼說話。
在黃土路那頭又來了一輛馬車,很低調,只有二十名精悍的漢子扈從,扈從全是一身青衣短打服飾,腰間插着一根約莫一尺半長的棗木短棍。
外圍戒備的禁軍本來不想放來人進來,不過扈從頭領從懷中拿出一枚令牌晃了晃,禁軍乃讓開一個口子。從馬車上落下二人,一人脣紅齒白,身穿紫色長袍,腰間纏着一條鑲金貼玉的華麗腰帶,衣服的衣襟袖口更是用金線繡着華麗的雲紋。
另外一人則顯得低調多了,身上穿着青色官袍,頭戴時下流行的翠紗帽,腳穿千層黑官靴,身上並無甚裝飾,僅手上纏了一圈玄色佛珠。
不得不說,在汴梁城內,沒有權貴是沒有人不知道的。這不,二人剛剛下了馬車,立刻有百姓道出二人身份。“想不到小公爺居然來了!”
“什麼小公爺啊?某家怎麼未曾聽聞?”
“你自然是不知得!小公爺乃是八大王幼子,雖然繼不得王爵,但日後定然少不得一個公爵襯身份。故而知道的人多以小公爺奉承!”有百姓提點道。
“哦!原來是八大王幼子。那不知道小公爺邊上的青袍小官是什人?如此託大的。和小公爺有幾分平起平坐的味道的?”
很多人都言不知道此人是什,不過人肉的力量是無窮的。很快就有百姓讓出來了。“那是長沙王的王府長史,姓甚名誰就不知道了,卻負責管理長沙王在汴梁城內的家業,真正的腰纏萬貫的陶朱公!”
在百姓議論紛紛當中,廣濟河上出現一隊船隊,船隻不算多,不過四艘。一大三小。大者宛如一座小山那般,三扇大帆宛如大鵬展翅一般高掛於桅杆上。小者皆是艨艟,船雖然不大,但戰船的威武卻盡顯。船上站滿殺氣騰騰的甲士,站於顛簸的甲板上,卻宛如打上鐵釘一般,紋絲不動。
大船上站着不少人,自有隨從打着“肅靜”、“迴避”等字樣的官牌。不過這不是最叫人關注的,叫百姓關注的乃是船上的幾桿新近掛上的大旗。
硃色大旗迎風招展,可以清晰的看到大旗上的字樣。“長沙王趙”“京東東路安撫使”“權知青州州軍事”“欽賜嶽州防禦使”“欽賜荊南節度使”“欽賜文明殿大學士”……
不得不說趙禳的官職很多很長。真的認真計算起來,都叫人頭大。這也是宋朝的特色。官制分爲三種,官、職、差遣。官就是寄祿官、職可以理解爲級別,就好比現在科級、處級之類的,差遣就是實權,好比知州之類的就是差遣。
汴梁城民間識字率很高,這也和宋朝積極推動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政策有很大的關係,儒家最是講究有教無類,所以很快百姓當中就有不少人大聲念出旗幟上的字樣。
“怪不得排場如此大!原來是長沙王回京!”
“不知道長沙王回京是敘職,還是回京任職呢?”
“怕是要落個閒散王爺纔對!”
百姓的議論紛紛,並沒有影響到其他人。程琳、曹飛良等來迎接的衆人,一個個都連忙整理一下儀容,站的筆直,不再言語。
“來了!來了!”
“準備!準備!”
碼頭上的縴夫高聲呼喊着。鉅艦來到碼頭邊上,並沒有立刻進碼頭,而是拋下十數根大繩索,碼頭上的縴夫立刻吆喝着,慢慢拉動鉅艦停靠在碼頭上。
廣濟河是運河,河水並不怎麼深,如果無人牽引,鉅艦很容易擱淺在碼頭上。
待鉅艦穩穩停靠好,放下船板。此時寂靜的迎接人羣,立刻響起一陣鼓樂,好不熱鬧。船板上先是走出一隊黑衣禁軍,叫人感覺到心頭微顫的是,這隊禁軍高大幾乎一致,人數並不多,二十人行動,卻宛如一人,步伐一致,手持長矛紋絲不動,定定的高指天空。
禁軍下了船板,分兩列,夾道於下方。
到此時,正主乃出現,船板另外一頭,現出三人。當頭一人年紀輕得叫人驚訝,脣紅齒白,很討小娘子的歡喜。穿着一身白色的書生長衫,腰間纏着一條簡樸而不失貴氣的灰色金紋厚布腰帶。肩披黑色的禦寒大衣,黑與白的交織,形成鮮明的對比。
再加上少年臉上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實在叫人難以忽視少年的存在。可以相信,無論在什麼地方,少年都是成爲中心的人物。
少年背後站着兩人,一人約莫四十好幾,頜下留着一縷美須。雖然身穿文官服飾,但目光銳利,宛如獵鷹一般,怎麼看都感覺此人透着一股軍伍氣息。背後披着白色禦寒披風。
另外一人,穿着明黃色的道袍,眯着眼睛,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神色。遠遠看過去,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下了船板,曹飛良率先迎上來,語帶嗚咽的。“屬下,拜見王爺!一別數年,王爺黑了不少啊!”
“都見白髮了!這些年辛苦長史你在開封,日夜爲本王操持了!”趙禳扶起曹飛良,百感交織的感嘆道。
“王爺之信任,屬下,日夜不敢忘!唯有以王爺所書的諸葛武侯爲榜樣!爲王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曹飛良壓着激動的說道。
趙禳雖然和曹飛良有很多話想說,不過邊上可是有不少人侯着呢!趙禳點點頭,道:“好!好!”
宦官趁機插上來,腆着臉套近乎。“一別數年,王爺風采更勝往日,不愧是天子血脈!”
趙禳淡淡的客套着。“閻內侍客氣了!一別數年,說來閻內侍都穿上緋袍了!”
閻士良雖然明知道趙禳是客套,但還是忍不住露出幾分欣喜之色,緋袍是最少五品官員才得以穿戴,說來閻士良也是今年才升遷的,怎麼叫閻士良不得意呢?
不過閻士良到底是宮中出來的,知道後面可是有不少人等着的,表達了幾句宋仁宗對趙禳的關切之情,讓趙禳不必着急進宮覲見,休息一二天後再進宮覲見也無妨。
說罷,閻士良便讓開身子,後面的程琳等人便按照地位高低,一一表達自己的善意。其中程琳還是有些義氣的,對趙禳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雪水剛剛融化,寒氣逼人啊!王爺這時節敘職,要注意保暖,要不然要傷着身子了!”
看似是說天氣,趙禳卻知道程琳是在暗示眼下的政局,並不認同趙禳摻和進來。
程琳雖然是好意,但趙禳也有他的目的,打着哈哈掩飾過去。“多謝天球兄關心了!”
說着,趙禳就拉着楊文廣來說親熱話,已經知道趙禳不是什麼王爺侍衛首領,楊文廣多了不少拘謹。不過趙禳也沒有辦法,這是身份使然。
碼頭上風大,再加上現在雪水融化了,寒氣散發在空氣當中,寒氣逼人。趙禳等人也沒有在碼頭上多待,趙禳爲衆人簡單的介紹了跟在自己後面的種世衡和公孫玄虛二人一番,衆人再寒暄幾句,便不約而同的告辭。各自上了自家的馬車、官轎離開。
只是程琳在上官轎的時候,卻不知道爲了什麼,忽然目光一凝,身形頓住,過了半響這才邁步上了轎子。坐在轎子裡面良久後,程琳忍不住目光復雜的長長嘆了一口氣。“過完年後,風也變大了啊!”
在寬大的馬車裡面趙禳有些驚訝,又有些理所當然的看着眼前跪坐着的小公爺。
其實這人個所謂的小公爺趙禳也認識,便是當日和趙禳針鋒相對過的趙守懿。
趙禳的驚訝,自然是因爲八大王趙元儼派趙守懿來拜會自己,趙禳本道趙元儼會派長子長孫的趙巡芮來拜會自己。皆因趙巡芮當日和趙禳交談過一番,兩人談的也頗爲融洽。而趙守懿當初和趙禳可是關係惡劣的,雙方在當陽縣主的宴會上針鋒相對,仇恨結的不輕。
理所當然自然是趙禳知道趙元儼比如派人來拜會自己,趙禳入京需要尋找新的同盟,昔日的同盟趙元儼自然是首選。而趙元儼也需要希望靠和趙禳聯手,爲這裡得來一個差遣。
“想不到居然是堂兄你啊!”趙禳眯着眼,看着趙守懿,語氣雖然看似親熱,卻透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疏遠。
也許有人奇怪了,趙禳好歹也是一方諸侯,怎麼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怎麼這個時候卻有幾分和趙守懿彆扭的味道在裡面呢?
趙守懿柔和的白臉上,登時有些微微發青,略顯浮腫的眼睛閃過一抹慍怒。只是趙守懿很快就壓下心中的負面情緒,彷彿若無其事的說道:“也不怕七郎見笑了,家中節約開支,兄長我也窮的慌,無奈得偷個便宜。七郎可不會想趕兄長我下馬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