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兒縱使聰明過人,又有着與同齡人不相稱的沉穩與睿智,可他畢竟年齡尚輕,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吳家這是鬧得哪一齣。 又或者,吳盛金那個老狐狸另有後招?
因而,小樹兒向柳雅看去,想要看看柳雅有什麼意見。
柳雅聽了那官兵的話,又想想最近吳家人的反常,便前一步,問那官兵道:“你說吳家都準備好了擡人的擔架,擡的又是什麼人?”
官兵道:“是吳老頭的長孫,最大的惡霸吳大壯。不過吳大壯前幾天與人械鬥受了重傷,現在還躺在炕,滿臉包裹着藥布,手也廢了,只能擡着走。”
柳雅看看小樹兒,低聲道:“我覺得,吳盛金是想要捨棄已經殘廢的吳大壯,讓他去頂罪,抗下吳家所有的事情。”
小樹兒聽柳雅這麼一說,頓時也明白過來。吳大壯已經被自己給廢了,在吳家等於是個累贅。而吳家這次把自己和柳雅都惹急了,怕是得不着好處還得遭殃,因而乾脆把吳大壯推出來,一切罪責都讓他一人承擔,倒是可以保全吳家其他的人。
可以說,吳盛金這老狐狸確實想得周全,還有丟卒保帥的決心,真是難爲他窩在這麼個小山溝裡。
想到這裡,小樹兒道:“二姐,按照我們原來的計劃,這條老狐狸也是不能放過的。我現在去吳家看看,務必要把吳盛金也帶到衙門去。”
柳雅點點頭,又道:“不過,我們確實還有事要做,你別浪費太多的時間了。大姐剛纔和我說,她想要和爹搬走。我也答應了她,只要爹願意,我將他們帶到城裡去。所以吳家這邊,給了教訓好。以吳盛金的心思,他知道鬥不過我們不會揪住不放了。”
小樹兒也明白,和聰明人過招,好處在於都知道了對方的底線和後臺,不會死拼硬抗了。總會給自己也柳條後路,以免弄個魚死破、玉石俱焚。
吳盛金雖然還算不梟雄級的人物,但也算是有些遠見的。他明知道實力遠不敵柳雅和柳樹,如今這麼老老實實的把吳大壯送去官府是爲了示弱。相信以後他應該也不會找柳家的麻煩了。
等到柳家人再一搬走,這件事算是徹底瞭解了,所以真的沒有必要浪費時間。
小樹兒跟着那兩個小兵來到吳家,看到吳家大門口已經圍了好些人,都是村裡愛看熱鬧的。
官兵都在院子裡,起碼有三十來人,有些把吳家幾間屋子的門口都堵住,正在往外趕人。還有些圍着已經被趕出來的吳家人,看起來很不客氣。
吳盛金已經站在院子裡,他腳邊放着一擡擔架,擔架躺着的是沒了鼻子耳朵又殘廢了雙手的吳大壯。
吳大壯受傷之後,養了這麼幾天纔算是脫離了危險,可是也去了半條命。如今又要被官兵抓走,早已經嚇得不省人事。
吳家大媳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可是因爲之前吳盛金有交代,又爲了保全剩下的兩個兒子,所以也只能哭哭而已,根本不敢說是要把吳大壯留下來的話。
這個時候誰也不傻,算她是吳大壯的親孃,也知道權衡利弊。她很清楚,不捨得這個兒子,吳家真的沒有太平日子了。
而且吳盛金提前已經把事情預料到了,他跟吳家的所有人說過,柳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柳家如今的勢力也是今非昔。這次若是不狠心捨棄一個吳大壯,吳家真的再無寧日了。
所以小樹兒來到這裡,看到的是官兵呼呼喝喝的抓人,吳家人哭哭啼啼的順從。乍一看起來,吳家竟然有幾分弱者的意味,好像官兵纔是真正的土匪。
也是這一刻,小樹兒終於明白了權勢的厲害。他算還是個小小少年,只要他的背景夠橫,吳盛金這樣的鄉紳老狐狸都要在他面前示弱了。
吳盛金一擡頭,也看到了來到吳家大門口的小樹兒。一雙老練精華的眼睛看向小樹兒,微微一笑。距離稍遠,他仍然開口道:“柳家小子,別來無恙。這兩日來,我們吳家可是安分守己的過日子,還望高擡貴手。”
小樹兒邁步進門,徑直走到了吳大壯的擔架旁邊,蹲下身看了看,然後起身問道:“吳老爺子,你難道不怨恨嗎?”
“怨恨,但不恨別人,只恨我當初沒有管教好兒孫,讓他們嬌縱跋扈,最後落了這麼個下場。吳家算是敗在我的手裡了。”說完,吳盛金還長長的嘆了口氣。
小樹兒微微一笑,道:“吳老爺子是個明白人,那我有話直說了。我們柳家並不是仗勢欺人,只是不想再惹麻煩而已。若是你們吳家知道進退,我也不會趕盡殺絕。”
吳盛金聽了小樹兒的話,眼閃過一絲喜色,滿懷希望地問道:“柳家小子的意思,是要多少賠償?”
“錢,我們不缺。”小樹兒站直了身子,忽然覺得底氣十足。他們柳家曾經是屏山村最窮的一戶,才被逼着只能在村子的最邊緣住下。
可是如今,柳家的人竟然能夠在屏山村數一數二的大戶吳家人面前,說他們柳家不缺錢,這份底氣相當於一份榮耀了。
吳盛金也是微微一梗,面露尷尬的陪着兩聲乾笑,然後道:“那你們要怎樣纔可以放過我們?”
小樹兒想了想,道:“很簡單,你只要帶着吳家人,去給我們柳家賠禮,對我爹說幾句體恤寬慰的話,這行了。”
“僅此而已?”吳盛金倒是有些意外,追問道:“若是我帶吳家人去認錯,你們肯放過我們?”
“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主謀周翠蓮已經處置了,吳家這次的教訓也不小了。我們柳家只是要一個態度,要你們吳家保證再不生事端好了。”說到這裡,小樹兒頓了頓,道:“而且,我和我二姐還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擱。我還擔心這次放過你們,前腳我們走了,你們吳家後腳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