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本就注意着這個方向,桐月汐的一舉一動也根本沒有逃離他的掌控。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個人竟然會出手護她。
“鵑姐,退下吧。”隨着摺扇的合攏,楚越緩步走到了兩人面前,“墨雲兄,您這是何必呢?”
傅墨雲挑了下眉,令桐月汐有些熟稔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何出此言?”
楚越見傅墨雲不爲所動,倒是也在意料之內,嘴角一挑,忽的就出了掌。
在披風之下的桐月汐可看不到楚越的動作,待聽到掌風,卻已避無可避。
在一旁的小臉男子可看不得他人欺負他哥哥,見楚越出手,便打算欺身攻上。
“墨淵休得無禮!”傅墨雲低呵一聲,眯了下眼睛,右手便穩穩地扣住楚越的手腕,連身形都未動分毫,“這是何苦?既然你我心知肚明,還需試探什麼?”
楚越就勢收手,也不急着回答,盯着披風的位置,似是想要將它盯穿一般,“你出來嗎?”
“出來。”桐月汐的聲音悶悶的傳了出來,果斷地將披風撩到一邊,與楚越對視。
楚越低哼了一聲,厲聲喝道,“起來!”
“起不來。”桐月汐將衣襬撩起來了一些,露出了一節腳腕,因爲方纔崴了腳,所以已經泛出了粉色,可憐兮兮地與楚越較勁。
傅墨淵當即就擋在了桐月汐身前,梗着脖子與楚越對視。
傅墨雲好笑地拍了拍他,並且將桐月汐扶了起來,“能自己走吧?”
“好像,不能。”桐月汐微微側過頭,對着他眨了眨眼睛,又扭過頭對楚越開了口,“你要怪就怪這個木頭疙瘩,撞上去還彈了回來,才把腳崴了。”
楚越聽到木頭疙瘩這個詞,不由也是一陣憋笑,傅墨淵更是噗嗤笑出了聲,倒是當事人依舊不動如山。
“我讓司陽給你來看看。若是沒事,等等便來偏廳。”楚越對着阿大招了招手,自有他來扶着桐月汐回屋子。
見她離開,傅墨淵倒是有些不高興,不過因着有傅墨雲在前,總算是沒有開口。
“墨雲兄今個兒又是來找二皇子?”見桐月汐已經走遠了一些,楚越纔再一次開口。
傅墨雲點了下頭,見楚越似乎還欲阻攔,便直截了當地推開他往裡面走去。
楚越抿了下嘴脣,默默地跟上。
倒是桐月汐有些茫然。
傅墨雲是六扇門的一把手,明裡更是太子的伴讀,爲何會來此尋二皇子?
疑惑歸疑惑,桐月汐倒還是很快回了自己屋裡。
待確定阿大並未往裡面張望之後,關上了門,褪下了鞋襪查看自己的傷勢。
方纔一下子撞了上去,傅墨雲有拉自己一把,所以這崴得也不厲害。既然崴得不厲害,待會兒還是要被帶去見二皇子。
桐月汐的眼色暗了一下,緩緩地扶着牀柱起了身。
以一種彆扭的姿勢狠狠的將全身的力量踩了下去。
一時間的疼痛讓桐月汐頓時兩眼一黑,爲了避免讓阿大聽見聲響,她硬生生咬着嘴脣沒有發出任何驚呼。
初時的疼痛很快就過去,只餘下火辣辣又鈍鈍地疼,桐月汐幾乎失力地靠着牀柱平伏氣息,嘴裡涌來的鐵鏽味無一不再提醒着她,方纔她究竟做了什麼。
好不容易適應了疼痛,哐的一聲木門就被踹開了去,司陽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就往屋內衝。
桐月汐本就心虛,當即嚇得跳了起來,一時沒落好重心,恰好傷腳先着地,狠狠地就栽倒了地上,都把她給摔懵了去。
司陽看着桐月汐摔得眼冒金星連話都說不出,這才發現情況似乎不太對,匆忙去扶。
“你還是……別扶了……”桐月汐躺在地上擺了擺手,稍稍指了下傷腳,撐起了身子靠在牀沿。
“前不久看你還好好的,怎麼就弄成這樣了。”司陽彎下腰將她得腳擱到自己的膝蓋上,小心翼翼地觸碰,查看着桐月汐的表情。
桐月汐咧了下嘴,沒有開口。
“你……是不是……”這傷門外漢看起來的確像是一次形成的,可是對於早已看慣了傷者的司陽來說,些微的差別便是天壤之別。
腳腕明顯是扭了兩次,一次稍前,第二次則在後面一些,所以才腫的如此厲害。
桐月汐對着司陽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認,又對着門口的方向努了努嘴。
司陽的聲音又壓低了一些,“何苦?”
桐月汐忽的一笑,在燭火下顯得忽閃忽閃的眼睛彷彿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彎成了月牙,“你不是應當都見慣不慣了嘛……”
看她笑,司陽倒是有些難受,一言不發地去取銀針,“忍一下。”
“恩。”桐月汐看着銀針倒是抖了一下,小小地往裡面挪了挪,連帶着聲音都有些抖。
察覺到桐月汐的異樣,司陽的動作停了一下,將銀針晃了晃,“怕?”
“怕……”桐月汐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
說起來也是好笑,桐月汐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得就是各種針。連繡花針也不例外。
司陽抿了下嘴,忽的下了決心,將銀針收了回去,“你以後有怕得便直說。不用忍着。”
桐月汐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這麼大歲數的人還怕針,說出來不怕人笑話?”
司陽挑了下眉,不置一詞,在瓶瓶罐罐中倒騰着,“等等我自會與楚公子說。上了藥便好好歇着吧。”
“恩。”桐月汐低聲應了一句,心思便飄了出去,思考着怎麼應對之後二皇子的叨擾。
與此同時,傅墨雲也終於在繞場兩週之後被帶到了二皇子跟前。
穿着一襲青灰色滾金邊儒生裝的蕭文宣看見傅墨雲便堆起了笑,拱了拱手繼續享受美人的伺候。
傅墨淵皺了下眉,圓嘟嘟的臉上更顯不耐煩。
“二皇子。皇后娘娘請您回宮。”傅墨雲拱了下手,公事公辦地開了口。
二皇子挑了下眉毛,就着美人的芊芊玉手將美酒喝下,做了一個陶醉的表情之後纔將目光真的落到傅墨雲的身上,“哈?你說什麼?”
聞着滿室的香氣,再加之說話間的酒氣,傅墨淵一腳跨到二皇子跟前,提高了音量,“皇后娘娘請您回宮!”
蕭文宣掏了掏耳朵,直起身拉住傅墨淵的領子,對着他的臉面吹着氣,“本殿下聽見了。”
傅墨淵厭惡地拍開了他的手,躲到了傅墨雲身後,略帶慍怒地喚了聲,“哥……”
傅墨雲揉了揉他的頭髮,直截了當地坐到了一旁,對着楚越招了招手,“來一壺清茶。”
楚越見怪不怪地轉身就去倒茶,迎面遇上打算離開的司陽,便叫住了他,“雪月怎麼樣了?”
司陽停住步伐,似乎是瞥見了二皇子,又聯想到剛纔桐月汐的表情,惻隱之心更是氾濫,“一時半會兒是動不了了。需要靜養。不然會落下病根。”
楚越的眼睛忽的就眯了起來,一副桐月汐病得太巧的樣子。
“那我可以去看她嗎?”傅墨淵咻地從一旁竄了出來,一臉好奇地看着楚越。
楚越咬了咬牙,卻見坐在屋內的傅墨雲定定地望着自己,似乎是默許了傅墨淵的舉動。
衡量了一下目前局勢,楚越可得罪不起身爲六扇門一把手的傅墨雲,只能由着傅墨淵跟着司陽往雪月閣走去。
有了傅墨雲撐腰,傅墨淵立刻竄上躥下地跟着司陽走。
見兩人離開,傅墨雲從二皇子手中取過了酒杯一飲而盡,復又對着他比劃了下空酒杯。
二皇子半醉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諷刺,重新換了酒杯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不時哼着小曲兒,格外悠閒。
既然二皇子不管他,傅墨雲也樂得自在,透過木窗看向正對的雪月閣。
鎮國將軍叛國?他可不信。
箇中緣由,他也懶得探究。只是覺得滿門忠烈卻落得個下場,有些可惜。
今日不過是來請二皇子回宮,倒是遇見了將軍之女,和想象中有些不同。
尋常被迫入了教坊司的女子不是哭天搶地就是恨不得逃出此地。
自己在門口攔住了衆人,甚至還擋住了楚越,可她卻是不逃。
莫非是清楚,逃出此地,可是死路一條?所以纔不走?
明明討好二皇子就有可能換一條生路,倒是情願傷上加傷,也不願如此。
也是個奇怪的人。
傅墨雲趁着楚越還未送來茶水,自酌自飲,多喝了幾杯。
“不是說傅大人一向不喝酒嗎?怎麼今個兒倒是喝得挺爽快。”二皇子用餘光瞥了一眼傅墨雲,嘲諷之意溢於言表。
傅墨雲在他的灼灼目光之下再飲一杯,用手指敲擊着桌面,幽幽地開了口,“平日裡不喝,一則沒好酒,二則沒興致。今個兒不知要等二皇子多久,不妨也喝些。喝醉了,日子便過得快了。”
二皇子哼了一聲,也不知算是默許還是他意,繼續去逗弄美人。
本有意去討好傅墨雲的美人剛一動身,就被他涼涼地看了一眼,只得坐了回去。
而此情此景竟是被桐月汐和傅墨淵看了去,兩顆腦袋躲在窗前笑得不亦樂乎,“你看她那張臉,比染坊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