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爾:
或許每個人的心裡都會有個皎潔如白月光的女子,她永遠都是十幾歲燦爛如花的年紀,有着最無邪純粹的笑容,最清澈的眼眸,最善良的心靈,亦擁有着這個男子最深的思念和愛戀,而你就是我眼裡的月光仙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或許仙子真的要放在天邊思念的,靠的太近,就沒有那麼美好了。
最初只想你平安,後來想每天看到你的笑容,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着你,看你絢爛如花,一生安穩。再後來,想要施衿結縭,白頭到老,有許多的孩子。太貪心,拼命想抓住你的心,末了忘了最初只是想要你平安。
我遇見你時,你還是那個女扮男裝冒冒失失的花木蘭,你和十三弟談笑風生,頗有默契,和十四鬥嘴吵架,和秀女打架,和郡主賽馬爭鋒,御前說三國,言辭犀利,才思敏捷。好像你對所有人都親切溫暖,如沐春風,獨獨不敢靠近我。
那年的萬壽節,你一襲白衣,驚爲天人,也見過你在冰上曼妙的舞姿,一眼萬年。你沒深沒淺,卻真誠熱情,有一顆赤子之心,直言不諱,敢作敢當。無論是宮女太監,還是阿哥公主,就連是皇帝,在你眼裡都可以平視,不卑不亢,那副傲骨,那種坦然大氣,與衆不同,誰能不神魂顛倒。
你從來都不知道,你的背後一直有一雙眼睛,在注視你,保護你。你雪夜跪求,我也在。你以爲憑他一個人就能扳倒太子嗎,我也有份,但你就單單念着他的好,握着他的手,連頭也不肯回的跟他走。只有見到他的時候,你纔會小女兒形態盡顯,像平常的姑娘一樣,會嬌嗔,會吃醋,會臉紅,會犯傻,將所有的好毫無保留的都給自己的心上人。
不管是他還是我,都知道,敗了的人,將死無葬身之地,可還是爲了這個位子相互碾軋,你爭我奪,不會因爲任何人任何事而放棄,包括你。
你是絕頂聰明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淺白的道理,你放棄了自己遠離塵囂、浪跡大漠的夢想,成全他的志向、他的野心,我只是心疼你,明知是沒把握的仗,卻義無反顧,血戰到底,最後把自己傷痕累累。
你雖燒掉了董鄂毓秀的一切,戴上釵頭鳳時毫不猶豫,但你獨獨留了一顆愛他的心,不論你表現得如何冷靜狠辣,城府深,你依舊是那個善良正義的姑娘,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會去傷害誰。
你的直率和爽朗讓我着迷,也讓我受傷。從頭到尾,你就只愛過他,只想跟着他走。
我自私,可你若是不恨他,我就永遠不能走進你的心。我害怕你離開,我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都會變成幻影,你說你累了,你要摘下鳳頭釵走,那我這些年又算什麼,你是那卸磨殺驢嗎?可心中的怒吼,始終沒跟你爆發,包容會讓你動容嗎?
一見着他,你的心就軟了,你自己都不知道那深情的眼眸,桃紅色的臉頰,似少女時你緩緩擡起頭看着他的模樣,藏着許多心事,只有你們彼此懂得,果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你從來沒變過。
害過你的人都得到了報應,但你捨不得對他下手,你自己當局者迷,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記得十三弟從雋歡成親之後,嘴上說的最多的就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可是養在玉瓶兒裡的花兒怎麼能和樹上生機勃勃的花兒媲美,我這隻有落花照離人,漸漸消逝的華年。
你走了,十三弟走了,老八走了,皇后走了,額娘走了,親人,兄弟 ,敵人,我真的成孤家寡人了,偌大的紫禁城,竟找不到一個人可以讓我笑一笑,只剩下百般的悲哀、千種苦澀、萬年嗟嘆。
對不起,福惠也殤了,沒孃的孩子,在宮裡,舉步維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害了。一國之君,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我把繁星接回來了,我讓她做鈕鈷祿念爾,弘曆的額娘,皇帝的熹貴妃,好好保護你的養子。那幅畫我留下了,睹物思人 ,朝思暮念。
我得到天下,也得不到你的心,即便你是我孩子的額娘,留下軀殼又怎樣,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我不想看見你的眼淚,嘉懿永遠不會有毓秀那樣燦爛的笑容,那是我今生最好的回憶,我不想親手抹煞掉那些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我把踏雪尋梅還給你,你這隻鳥兒不屬於紫禁城這個牢籠,飛吧,你可以去追求你的自由和幸福了,你不是董鄂毓秀,不是年嘉懿,你可以做自由的阿木爾。
我不在乎嘉懿或者毓秀的皮相,我在意的只是你那顆心,你怎麼還是不明白。或許一旦深深刻刻的愛過,別的人,都是湊合,如你之於我,胤禟之於你。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我還是派了人暗中保護你,不想你像之前一樣落入那骯髒齷齪的地方,卻不想知道你任何消息了,抓不住的塵沙,就一把揚掉它,他若是一陣風,你們就纏纏綿綿任繾綣,相隨相伴,吹過天涯海角,飄過山川江河,去吧。
胤禛字
雍正十三年八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