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嫣然仿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開心地試着禮服,跟素敏一起討論着婚禮的流程,現場的裝飾。曉夜看着她,心底還是會嘆息:多麼完美的一對啊,他們經歷了那麼多才走到今天,可是老天爺爲什麼要這麼不公平呢?
除去這一點說小不小的波瀾,他們的婚禮還是很順利地在籌備中,棋凌風那邊也一直都是七夜在中間傳話。嫣然還是有些擔憂如何面對他的吧?要瞞着他這十多年,看着他從健康的到病逝...
每一任的凌閣聖女都要經歷那樣的痛苦嗎?就算是姨娘沒有嫁給凌閣主人,可是她的一生也是那麼短暫,那樣的爲情所傷。
聖女大婚,那是凌閣在十八年前莫天煒跟凌月吟的婚禮之後最爲隆重的事情了。
暢影樓中,嫣然乖乖坐在梳妝鏡前,任憑曉夜擺佈:“曉夜,你說歷屆的凌閣聖女都姓凌,那我呢?”
“嫣然在族譜上的名字是凌嫣然哦—”
“凌?”
“其實每一屆的聖女都不是姓凌的,不過族譜上那麼記載了而已!”曉夜嘆息:“凌閣的族譜上是沒有男子的名字的!”
原以爲凌閣主人不過只是娶了凌閣聖女便自然而然的成爲了凌閣的主人,卻不想,原來這兩者的淵源如此之深...
曉夜看着鏡中嫣然姣美如花的容顏,不禁深深嘆息。
吉時將近,嫣然梳妝完畢坐在牀沿邊,看着對面的小丫頭一臉惆悵,不禁笑:“曉夜,你不是打算一直用這副面孔送我出嫁吧?”
“嫣然,我只是覺得很可惜啊!”
曉夜的話讓門口正打算推門而入的某棋怔住了,正在困惑曉夜嘴裡的可惜是爲何意,屋裡嫣然的聲音卻讓他徹底驚呆!
“這個怎麼算可惜呢,我們能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都不算是可惜的!”嫣然走到曉夜面前:“所以曉夜你一定要替我保密,我不想棋哥哥知道,我希望剩餘日子哪怕只有那麼幾年,我們也可以幸福快樂,沒有負擔的走過!”
“可是這樣嫣然,你會很累的—”曉夜激動地抓住她的手:“少主是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你知道啊,你明明知道少主活不過四十,你明明知道你們不可能白頭偕老,你這樣瞞着他,瞞着所有人,你不苦嗎?”
“有什麼好苦的?”嫣然忍住淚:“再苦的日子我都過來了,這個已經不算什麼了...”再苦,能比得上眼睜睜看最親的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嗎?再苦,能比得上知道自己的殺父仇人是自己最愛的人嗎?再苦,能比得上看着那些愛自己的人一一死去嗎?
棋凌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聽完這些話的,也不記得當曉夜推開門看到他時候的驚詫,更忘記了嫣然是如何追着他跑向祭祀閣廣場。
廣場圍滿了參加聖女大婚的凌閣族人,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他們的少主一身喜袍站在高臺上,而他們美得不似凡人的聖女卻一臉淚水:“棋哥哥!”
棋凌風看向她的目光中帶着不捨,卻依舊那麼堅決地開口:“婚禮取消!”
“少主?!”孟裡驚在原地:“這是怎麼回事?”
素敏跑到嫣然跟前扶住她:“嫣然姐姐,出什麼事了?”
嫣然淚流滿面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他,她的棋哥哥,穿着那麼鮮豔的喜袍,很好看呢!
後面急急追上來的曉夜顧不得尊卑,躍上了高臺:“少主,你不可以這麼做!嫣然什麼都沒有做錯,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是我錯了!”棋凌風壓住心上傳來的陣痛,撇過頭去,他以爲他可以讓她一生幸福快樂,可是好像還是錯了—
凌婆從人羣中拄着柺杖蹣跚着走向嫣然:“嫣然—”
“凌婆,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嫣然努力追尋着眼前的幸福卻還是這樣?”嫣然困惑了,凌婆輕輕將這個脆弱的凌閣聖女攬進懷裡,就好像多年之前抱着她最疼愛的初蕊一樣:“因爲你是凌閣聖女,凌閣註定的聖女!”
凌閣聖女生生世世受到詛咒,這個詛咒不僅詛咒她們永生永世都逃不開聖女的身份,也詛咒她們永生永世都不能與心愛的人白頭偕老!永生永世嗎?
嫣然擡頭看向高臺之上的棋凌風,因爲不能白頭偕老,所以她的棋哥哥也要放棄她嗎?不要—
“凌風!”凌婆開口:“聽婆婆一句,下來好好地跟嫣然成親,不管還剩多少時間,不要讓她再傷心了,好嗎?”
“凌婆,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我只能—”棋凌風沒有說下去,卻看到了凌婆眼中的不忍:“既然給不了她幸福,那又何必耽誤她?”棋凌風苦笑,掌風推開一旁的曉夜,然後在所有人的驚詫中,轉身向身後的祭祀閣閃去。
“少主!”肆夜想攔住他卻沒有攔住:“少主不可以!”
“四姐?”
“不可以讓少主進去,祭祀閣的祭龍石一旦落下,除了凌閣主人,再無人能開啓!”肆夜慌忙追了上去,只覺得又一陣風閃過:“嫣然?!”
嫣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就這麼衝了上去—
棋凌風站在祭祀閣門口,深深呼吸,腳步還未邁出,手被人拽住:“棋哥哥,不要!”
嫣然仿若奇蹟般地追了上來,棋凌風轉身看她:即使哭花了妝容,他的小陌穿着嫁衣還是那麼美,這一生能看到她爲他穿了嫁衣,已經知足了!
“小陌,乖,放手!”棋凌風掙開她:“你要好好活着,對不起!”
“我不要,棋哥哥你答應會一直陪着小陌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的!”嫣然被他推開幾步,待回過神,棋凌風已經閃進祭祀閣裡面了,祭龍石正緩緩落下:“棋哥哥!”嫣然伸手擋住了下落的巨石,巨大的壓力讓她難以支撐。
“嫣然姐姐!”
“嫣然!”
曉夜跟素敏大驚想跑上來。
“嫣兒?!”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的孟裡終於回過神來,三步兩步衝了上來,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只見已經被祭龍石擋住半個身體的棋凌風揮手,掌風起,嫣然單薄的身體被打開幾丈遠,摔倒在廣場上。
再回頭,祭龍石已經穩穩落地。嫣然趴在廣場中央,淚如泉涌—
夏末秋初的夜晚帶着寒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那抹嫣紅靜靜地跪在地上。
曉夜結伴素敏帶着晚飯跟風衣匆匆走近:“嫣然姐姐,來,我們吃點東西好不好?”素敏勸她。
曉夜將手中的風衣抖開給她披上:“嫣然不要這樣了,我們先回去商量對策好不好?”
“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待在這裡。”嫣然擡頭看向那堵紋絲不動的巨石,依舊搖頭:“棋哥哥很快就會出來的,我要在這裡等他!”
“嫣然姐姐?!”素敏還想說什麼,曉夜拽住她:“我們還是走吧,讓嫣然一個人待着吧!”
“可是,曉夜姐姐,我擔心—”曉夜默然,大家都在擔心,可是誰能幫得了她呢?
嫣然看着她們遠去的身影,裹緊了身上的風衣,目光收回,鎖定着眼前的大門—
棋凌風穿過祭祀大殿,後面供奉着歷代凌閣聖女的靈位。他緩緩走到最後面的那幾個靈位前站定,那是凌閣第五十四任聖女凌初蕊的牌位:“師孃,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所以纔會早早的立他做凌閣的主人,不想自己的女兒再經歷這樣的生離死別,可是他還是愛上了凌閣的聖女—活不過四十?那他還有多少年可以活呢?十三年?也許沒有十三年了—
這樣的他拿什麼給她幸福?小陌,對不起—如果早知道是這樣,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棋凌風,你還會把她帶回凌閣嗎?苦笑:應該不會了吧?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寧可她待在君北宇的身邊吧?
棋凌風啊棋凌風,你這一生何曾這樣婆婆媽媽過了?
風起,雨落。
彷彿老天也明白了她的痛,瓢潑大雨落下如同甘霖滋潤她枯竭的心靈,嫣然跪在雨中,任憑風雨吹打洗去臉上的淚痕,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她的心—
孟裡舉着傘走近她:“嫣兒?!”
嫣然擡頭看他:“你不是棋哥哥—”
孟裡伸手扶住她倒下的身體,傘被封吹落在一旁,他將她孱弱的身軀摟進懷裡,穿過雨幕看向那一直紋絲不動的祭祀閣大門。
他知道,少主不會再出來了,一旦少主認定了會讓她爲難或者是耽誤她幸福的事就絕對不會去做—可是少主,如今的嫣兒已經不是十五年前的小丫頭了,她要走的路已經不是你能控制的了的了啊!
孟裡低頭看着懷裡面色蒼白的少女,少主,既然你又一次的選擇了放棄,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