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人睡得很不安穩,他走近她牀邊,伸手想去撫平她皺着的眉頭。手伸至半空中便止住了,嘆了口氣還是坐回了桌前。一旁正在預備晚餐的侍女曉夜看着自家主子有些窩囊的舉動,不禁笑出了聲。白衣的少年回頭瞥了她一眼,還是沒說什麼。可是坐着又很不安,於是起身,推開門:“好好照看着她!”
“是!”
推門而出,立刻有人迎了上來:“少主!”
“行了,別跟着了,在這裡守着!”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消息送到蔚翔手裡了嗎?”
“已經送到了,估計明天就該到了...”黑衣的貼身侍從七夜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爲什麼要通知蔚翔,少主不準備將莫小姐帶回去嗎?”
少年苦笑:“她會願意跟我回去嗎?”
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經歷了那麼多,他已無法控制她的行爲...雖然不甘心,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
七夜看着自家少主遠去的背影,默默嘆息:“少主,很苦啊!”
“那還不是自找的!”曉夜不屑:“要我說就趁早把莫小姐帶回去,省的夜長夢多!”
七夜白了她一眼:“你敢嗎?”
“你!”曉夜剛想反駁,屋裡傳來了聲響:“莫小姐醒了?老七,快去喊少主!”說罷立刻進屋。
原本安安穩穩躺在牀上的少女已經醒來,雙腿使不上勁的她竟然翻身摔下了牀。
“呀!”曉夜驚呼一聲,準備上去攙扶她,身邊有一個更快的身影已經衝了上去,將跌落在地的嫣然抱回了牀上。曉夜撇了撇嘴,沒說什麼,轉身出去。
嫣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白衣翩翩佳公子,眉目劍心那麼熟悉的感覺...可是她不認得他啊?“你是誰?”嫣然躺回牀上,開口問他。
少年的動作頓了頓,一抹苦笑藏進心中:“我叫棋凌風!”
“哦—”她還是不認得啊...棋凌風沒有再接話,說什麼?介紹自己嗎?怎麼介紹,在這個他惦記了十五年的人面前要怎麼介紹自己?嫣然看他不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是你救了我嗎?”沒有回答...“這裡是哪裡啊?”依舊沒有回答...“你—”
“吃飯吧!”棋凌風給她把飯菜搭配好送到牀邊。
嫣然木然接過:“那你有看到我師兄嗎?”
“他明天會來這裡接你!”丟下這麼一句便離開了...
嫣然傻傻地捧着飯坐在牀上,許久才覺得好像是餓了,低頭看那些飯菜,咦?這些是她喜歡吃的,可是那是在月牙灣,孃親做給她吃的啊!她到綺夏之後就再也沒有吃過了...他怎麼知道的?棋凌風?究竟是什麼人啊?
吃過飯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叫棋凌風的少年了,唯有這個可愛的曉夜陪着她聊天說話。“曉夜,你們是什麼地方的人啊?還有那個棋凌風又是什麼人啊?”嫣然很好奇
曉夜默默地嘲笑了一遍自家少主,一邊笑得很無害:“我們是隱世家族,在山邊碰到了昏迷不醒的你,就將你救了回來,不過我們已經留了書信給你師兄了,他應該很快會來接你的!”
嫣然感激地拉住她:“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客氣,不客氣...”曉夜訕訕地笑:“天色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好!”嫣然依然帶着感激地眼神看着她,然後乖乖躺下睡覺。
曉夜看着她睡着了,才躡手躡腳地走出來,到隔壁房中覆命。
“她怎麼樣了?”剛踏進去便聽到棋凌風的聲音。
“我說少主,您既然很關心她,幹嘛不自己去看她?”曉夜無奈,在桌前站定:“還有,少主真的要將她交給蔚翔?”
“不然呢?”
“少主惦記了她這麼多年,現在她已經不是什麼相府千金了,而且臥龍門也被君北宇毀了,她留在這裡也是徒增傷悲啊!”曉夜不懂。
棋凌風搖頭:“不行,我不能讓她帶着遺憾跟我走!”
“那少主是要留下來?”曉夜的話剛出口,一旁的七夜立刻接過話:“少主不可以留在這裡,君北宇也在這裡,少主太危險了!”
棋凌風沒有搭理他,危險嗎?只要能再守着她,什麼危險不危險的...
蔚翔是在第二天中午趕到的,棋凌風站在二樓走廊看着他匆匆進來,衝着身後的兩個侍從點了點頭,三個人緩緩從樓梯走下。蔚翔與他們擦肩而過,絲毫沒有停留,棋凌風沒有回頭,帶着曉夜跟七夜離開—
“師兄!”嫣然看到他,淚水不禁落下,蔚翔上前將她摟在懷中:“阿陌,不哭!”
“師傅呢?”嫣然擡頭看他。
蔚翔撇過頭:“師傅死在大火裡...沒有逃出來!”
嫣然震住,怎麼會?師傅—
蔚翔將她背到了臥龍山山腳下,那是一片連綿的墳山:“這些...”
嫣然看着蔚翔,伸出手拉過他的雙手,原本練武而長滿繭子的手已經面目全非了,他花了一夜,給所有的師兄弟挖了墳墓,嫣然看着他的手就這麼淚如雨下了:“師兄—”
蔚翔衝她笑了笑,帶着她到中間的墓前:“這個是師傅的!”
嫣然看着簡易的墓碑,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蔚翔靜靜地看着她,他沒有告訴她,祁陽的屍體是在她的房中找到的,他不知道爲什麼祁陽在最後一刻會在她的房中,又彷彿是知道的...
夕陽的餘暉中,祁陽看着這兩個牽繫他一生的徒弟,淡淡地笑了:阿陌,阿翔,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一個月後,大雪飄滿了小鎮的大街小巷,一匹黑馬馱着兩個身影出現在了這寂寥的大街上。
蔚翔下馬,將一身白色衣袍的嫣然抱下了馬:“我們在這裡寄宿!”嫣然跟着他進入了熙熙攘攘的客棧。
客房裡,蔚翔替她倒了熱茶:“我打探倒了,君北宇一行明天就要返回綺夏了,我們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去堵他們!”
嫣然沉默良久,擡頭:“我們能殺得了他嗎?”
“放心,有我在!就算你下不了手,還有我呢,區區一個君北宇,我還是不放在心上的!”蔚翔笑視着她:“好了,你好好休息吧!”轉身要離開,嫣然伸手從他身後抱住他,蔚翔怔住!
“師兄,你放心,對君北宇,我已經完全可以放下了!”
“阿陌—”蔚翔轉身看她。
嫣然衝他笑:“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就陪着你,我們一起回臥龍山,然後就再也不分開了!”
蔚翔將她擁入懷中:“好!我們再也不分開,一起在臥龍山守着師傅,守着師弟們!”
“師兄...”
“叫我阿翔!”
“嗯,阿翔—”嫣然緊緊抱住了這個跟她生死與共的男子,他們會在一起的,一起走過彼此的人生!
夜深了,嫣然躺在牀上仿若睡着,可是手卻一直沒有放鬆。蔚翔無奈地看着她,緊緊握着她的手:阿陌,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你的!師傅,你之前說過的那些話,我好像懂了,比武學更加珍貴的東西是愛情,是眼前這個完全依賴着他的小丫頭。
所以,阿陌,我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的!
嫣然從夢中驚醒,牀邊的人早已不見蹤影:阿翔?!顧不得寒冷,披了風衣就匆匆出門了,天才微亮,街上沒有一個人,可是她卻感覺到了肅殺之氣!阿翔,你在哪裡啊?
有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她轉身看向路的盡頭:一匹快馬跑在最前面,後面是身穿黑衣的綺夏侍從。
“阿翔?!”少女的尖叫聲驚到了馬上的蔚翔,也驚到了後面馬車上的君北宇:這個聲音?!嫣兒?
蔚翔從她身邊而過,伸手—嫣然看着他向自己而來的那刻,突然就笑了,抓住他伸過來的手,翻身上馬,動作伶俐。遠遠地看着這一幕的君北宇突然就怔住了—
蔚翔的馬疾馳過寂靜的大街,朝着城門口而去。懷中的嫣然緊緊地抱住他,再危險又如何?有他在就可以什麼都不怕!
“關城門!”有人在施令,蔚翔嘴角一抹笑,想攔住他?怎麼可能...
在守城侍衛驚訝的目光中,那匹快馬愣是從他們的身上踩踏過去!“嘭!”是大門關上的聲音,蔚翔的笑還未收住,身後的火光和大喊聲讓他不得已停下了腳步,回頭,城樓上早已架上了無數架弓箭,齊齊瞄準他們!
那抹明黃緩緩走上了城樓最高處—
嫣然想過無數次跟他再次相見的場景,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是在這樣無奈的情況下。
君北宇看向她:“嫣兒,只要你肯回來,我可以放過他!”
蔚翔冷冷地看向他:“昏君,你做夢!”
君北宇傲然:“就憑你,真的能動我一根汗毛嗎?蔚翔,你太小看我君北宇了!”
“哈哈哈哈...靠這些來自保嗎?君北宇,是我太看得起你了!”蔚翔絲毫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君北宇冷笑:“好啊,那我們就來打一場如何?”
“陛下不可以啊!”身旁的侍從連忙阻止,而城樓上的弓箭手立刻進入備戰狀態,拉滿弦只等一聲令下!
君北宇無視了身邊喋喋不休的身影,要下城樓,守城的將領衝着揮旗手使了個眼色。
“放!”
君北宇來不及阻止了,千萬支箭直直地朝着馬背上的兩個人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