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城還有二三十里,還沒看到出來接他們進城的家人,金志揚眉頭皺了起來,叫了長隨過來問道:
“信兒送到府裡了?”
“回爺,送到了,大*奶身邊的宋嬤嬤接的信。”
“嗯。”
金志揚皺着眉頭惱怒起來,既然收到了信,怎麼連個迎接的人都沒有?這雲姍,也是越來越不經心了!
長長的車隊一直到了城門口,還是沒看到半個迎接的人,金志揚臉色越來越難堪,陰着臉也不說話,鄒氏溫存小意的安慰着他,勸得他面色微霽,只等着到了家再仔細查問。
車子停在金宅門口,金宅大門緊閉,彷彿多少年沒有人煙了,金志揚惱怒着詫異起來,出了什麼事了?
長隨上前重重拍着門,不大會兒,大門‘吱嘎’響着,從裡面被人推開了,打着呵欠的門房看着陰沉着臉站在面前的金志揚,呆怔怔的眨了幾下眼睛,
“發什麼呆?!沒看到大少爺回來了?”
長隨一聲暴喝,門房驚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頭,急急忙忙的爬起來,轉身往院子裡奔去,剛奔了兩步,又想起不對來,再急奔回來,不停的躬着身子稟報道:
“大少爺,大少爺稍候,不不不,大少爺請進,小的,不不不,大少奶奶走前交待過,不不不,是留了人在府裡,稟報大少爺,小的這就去請宋嬤嬤,大少爺稍候。
金志揚臉色鐵青的看着語無倫次的門房,輕輕錯着牙,這古云姍,怎麼把家管成了這個樣子?!
金志揚身後,身子已經有些笨重起來的鄒氏扶着丫頭婆子的手,慢慢下了車子,擡頭打量着極有氣象的金宅,心滿意足的微笑着,轉過頭,低聲吩咐着身邊的婆子,
“嬤嬤等會兒回趟咱們府裡,跟母親說我到家了,明後天找了空就去看她。”
婆子笑着答應着,曲了曲膝,轉身離了金宅,找人問着路,一路往鄒府去了。
鄒氏挺着肚子,扶着婆子的手,笑盈盈的跟在金志揚後面進了大門,緩步往裡走去。
剛轉過影壁,宋嬤嬤腳步急促卻穩重的跟着門房迎了出來,金志揚擰着眉頭,眯着眼睛盯着宋嬤嬤,惡聲問道:
“大少奶奶呢?看看這家,都成什麼樣子了?連……”
“回大少爺。”
宋嬤嬤氣度昂然的打斷了金志揚的話,
“前兒大少奶奶病了,請了多少太醫來診脈也不見好,古家大少奶奶請人看了,說是這宅子不利於大少奶奶,古家大少奶奶就作主,把大少奶奶搬到古家別院裡住着去了,大少奶奶前兒知道大少爺要回來,特地遣了奴婢在這裡等着,好給大少爺稟報一聲這事。”
宋嬤嬤氣定神閒,彷彿說的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大少奶奶吩咐了,稟報完了,就讓奴婢趕緊回去,奴婢告退。”
宋嬤嬤說着,掃了眼滿臉驚愕的金志揚,曲了曲膝,也不看滿臉柔順的站在金志揚身後的鄒氏,昂然往外走去。
“站住!”
金志揚一聲暴喝,宋嬤嬤頓住腳步,安然轉過身,微笑着問道:
“大少爺還有什麼事?”
“去!讓她立時給我回來!搬回來!”
金志揚氣得頭痛目眩的暴喝道,宋嬤嬤恭敬的曲膝回道:
“回大少爺,奴婢是大少奶奶的陪嫁奴婢,大少奶奶纔是本主,大少奶奶沒吩咐別的,奴婢不敢違了本主的意旨,還請大少爺見諒。”
金志揚手指顫抖的着宋嬤嬤,想讓人把她暴打一頓,心底的一絲清明提醒着他,這是京城,她是古云姍的陪房嬤嬤,打不得!
“來人!給我去叫她回來,就說爺回來了,讓她立時回來侍候着!”
鄒氏身邊的婆子猶豫着正要動,鄒氏伸手拉住了她,低低的耳語道:
“你是我的陪房,不合適。”
金志揚轉頭看着垂手站了滿院的長隨、門房、丫頭、婆子,手指抖動着,隨意點了一個婆子吩咐道:
“你去,就說爺的話,讓她立時回來侍候着!告訴她,鄒氏懷了身孕,她是大婦,竟敢不在府裡!”
婆子膽怯的不得不答應着,奔到宋嬤嬤面前,求援般看着她,宋嬤嬤親熱而大度的說道:
“大少奶奶給我派了車,你就跟我一輛車過去吧。”
婆子大喜,緊跟着宋嬤嬤,出了門,上車往城南的宅院去了。
金志揚喘着粗氣站在影壁後,鄒氏上前兩步,輕輕拉了拉他,低聲安慰道:
“爺,咱們不在家,說不定姐姐真是病得厲害,如今只怕還沒好利落呢,姐姐爲人一向賢惠,也是個仔細人,這中間必有緣由,爺別上火,等姐姐來了,說不定爺又心疼起來了呢。”
鄒氏笑着開起小玩笑來,金志揚舒了口氣,陰着臉點了點頭,
“就辛苦你了,讓人把車子拉進來,先收拾東西吧。”
鄒氏點頭答應着,轉身吩咐了下去,金志揚站在院子裡,躊躇起來,他壓根沒想到古云姍沒在家裡,如今鄒氏要住在哪一處,幾個孩子又是住在哪一處,他竟沒半點頭緒,擰了半天眉頭,金志揚轉身看着鄒氏吩咐道:
“問問,雲姍走前必定安置好院子了,你去看看,若覺得合意,就照着她的安置先住下吧,萬一沒安置,你自己挑處合意的院子住着就是。”
鄒氏溫婉的笑着答應着,帶着丫頭婆子稍稍查看了下,擰着眉頭愁悶起來,這家裡,倒象是多少年沒住人一樣,什麼都是缺的,連屋裡的傢俱東西都不齊全。
鄒氏跟着金志揚走
到正院門口,一路跟着的婆子手指顫抖着,現從身上叮叮噹噹的翻着成串的鑰匙,開了院門,金志揚和鄒氏擡腳進去,院子裡已經有了浮灰,看着是有一陣子沒住人了,兩人沿着抄手遊廊一路進了正屋,婆子開了門,金志揚和鄒氏目瞪口呆的看着空蕩蕩的屋子。
三間上房連着兩間耳屋,空曠得沒有一張椅子,只有被人扯下一半的簾幔被突然涌進來的風吹得飛揚起來。
金志揚驚愕中帶出絲恐懼來,猛的轉過身,死盯着婆子厲聲問道:
“你們大少奶奶,把嫁妝都搬走了?”
“回大……少爺,奴婢不知道,這鑰匙,是宋嬤嬤交給奴婢的,還吩咐過,沒大少奶奶或是大少爺的吩咐,任誰說也不能開門。”
金志揚深吸了口氣,
“那大少奶奶的陪房呢?都搬走了。”
“是,都跟着大少奶奶搬走了。”
“這府裡剩的,都是我金家的僕從了?”
金志揚錯着牙,陰陰的問道,婆子畏畏縮縮的答應着,
“是。”
鄒氏轉頭看着扶着自己的陪房吳嬤嬤,吳嬤嬤滿眼愕然的看着她,兩人目光復雜的相視無言。
金志揚也顧不得鄒氏,一路衝到庫房,看着同樣空蕩蕩的庫房,呆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跟着宋嬤嬤去請古云姍的婆子很快就被古府的車子送了回來,跟着她一起來的,還有嚴氏的陪房姚嬤嬤。
姚嬤嬤高昂着頭,稍稍曲了曲膝,連客氣話也省了,直截了當的說道:
“大姑爺,我們夫人、我們爺、我們奶奶讓我來傳句話,聽說大姑爺回來了,那正好,有些話大家正好當面鑼對面鼓的說個清楚!我們奶奶現已經下帖子去請幾家長輩到我們府上了,我們夫人說了,一定要給我們家大姑奶奶討個公道!這位姨娘,我們奶奶吩咐了,你也要一起過去纔好!”
姚嬤嬤用眼角瞥着鄒氏,毫不客氣的吩咐道,金志揚臉色鐵青,緊緊攥着拳頭,只攥得手指生痛,咬着牙說道: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她古云姍這是玩得什麼花樣?我也要讓她說說清楚,她這當家主婦,究竟要做什麼?!”
姚嬤嬤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的看着金志揚,往旁邊退了退,讓着金志揚和鄒氏往外走去。
古府後院裡,古云姍握着李小暖的手,緊張的坐在正廳後面的廂房裡,李小暖輕輕拍着她的手,笑着安慰道:
“你看看你,緊張什麼?這場事,又不用你說什麼,你只管哭就行,別管他說什麼做什麼,你就只管哭,旁的,有我,有嫂子呢。”
“嗯,要是真讓我說話,我這性子,平常看着利落,真趕上個什麼事,還真是說不出話來!”
“不用你說,只要能哭出來
就好,等會兒你就想那些悲傷的事,越悲傷越好,一邊想一邊哭,誰也別管,你只哭你的!”
“嗯。”
古云姍垂着頭,慢慢醞釀起悲傷來。
李小暖站起來,走到廂房門口,蘭初侍立在廂房門口,見李小暖出來,笑着曲了曲膝,低聲稟報道:
“嚴丞相夫人、鄭夫人、鎮寧侯夫人、唐家老太太都在路上了,大姑爺和鄒氏的車子再有半刻鐘就到了。”
“鄒氏有了身孕?”
“嗯,四個多月了。”
“你去跟大*奶說一聲,那鄒氏有了身孕,懷的可是金家的骨血,別讓她站着,就跟金志揚一處坐着吧。”
蘭初眼底閃過絲明瞭,笑着答應着,轉身出去找嚴氏傳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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